樹林外拉起了警戒線,夏漁坐在石頭上看技偵的同事勘查。


    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從這裏棄車逃逸到居民樓,可惜這是個老舊小區,沒有監控,保安也沒有。


    隻能去問問小區裏的居民,問問他們在那天有沒有聽到或者看到什麽。


    糾結再三後,在技偵的同事來之前,在犯罪嫌疑人沒有聽說消息之前,金燦燦打算先去老舊小區看看。


    畢竟這裏離小區不遠,人一多,居民就會注意到這裏的情況,一注意,就有可能傳到不該傳到的人的耳中。


    臨走前讓夏漁注意現場,說不定嫌疑人會突然回來。


    夏漁表示ok。


    同事們來得很快,雖然都是些陌生麵孔,但他們好像都認識她。略微打完招呼,他們就開始做正事了。


    想起今天還沒打卡,夏漁點開哥哥的聊天框,發了個表情包,打卡成功。


    退出來又去看城信縣大群的聊天記錄,是技偵的同事在抱怨人手不夠,到處都有案子,他們忙不過來。


    還是局長說給他們向市局申請了幾位同事來,估計這會兒正在從祥和鎮趕來的路上。


    啊?人手不夠?


    夏漁看向正在忙活的同事,那他們是誰?


    夏漁走到一個稍微有點眼熟的人麵前,他正在觀察樹葉。


    她還沒開口說話,對方先發製人:“你看這裏的車轍,很明顯犯罪嫌疑人開車上過山,又下來了。”


    夏漁點頭:“我明白了。”


    她這麽說,搭話的同事卻詫異抬頭:“你看得清楚?以往我這麽問都少有人看得見,你眼睛真好,注意力也集中。”


    夏漁得意抿嘴。她看不見可是係統的放大鏡看得見,而且非常清楚。


    對方顯然還在等她繼續問,夏漁茫然回望。


    對方很有耐心:“你不該問我為什麽明知你們看不見還要問嗎?”


    夏漁很聽話地問了一遍:“為什麽?”


    “因為我這個人很自卑,隻有在這裏能夠找回自信。”同事回答得很淡定,語氣毫無起伏,仿佛是在讀課文。


    夏漁冥思苦想,隨後恍然大悟,她鼓掌:“你真不容易,這都能讓你找到自信。”


    早說想要鼓勵,她直接就誇了,看她如何花式誇人。


    同事:“……你真的還是老樣子。”


    耳熟的聲音,耳熟的台詞。


    她點開好感度列表,一個一個頭像對下去。


    哦,是她的正經同事,特調組的陳寄書。


    其他人雖然不是特調組的,但也是見過的同事。


    夏漁:“你們怎麽會來這裏?”


    “傅隊沒和你說嗎?我們在祥和鎮發現了一些東西,收獲滿滿。”陳寄書說,“回來途中經過安樂鎮,聽說你們這兒也發現了新東西,他和項法醫先行一步,讓我們順路來一趟,順便看看你。”


    很會抓重點的夏漁眼睛一亮:“收獲滿滿?”


    陳寄書抓了抓頭發,同樣的事情他不喜歡說兩遍,他已經向傅隊報告過,傅隊自然會整合信息告訴其他隊友。


    “發現了甘宏富他們消失的屍體。”陳寄書還是妥協了,他從箱子裏拿出來一遝照片,“就在樹上吊著,像是在熏臘肉一樣,晚點去就要風幹了。”


    夏漁挨著翻來看。


    和這裏一樣的小樹林,最高大的那顆大樹上,最粗壯的一根枝幹上,被拆解的四肢和軀幹掛在上麵隨風飄蕩。遠遠看去,還真像是臘肉。


    近處的照片上可以看出屍體上有多處刀傷,手腕腳腕處有捆綁的痕跡。


    “是生前所受的傷,那些刀傷都不致命。有意思的是,根據項法醫的初步判斷,他們的死因是窒息。”陳寄書看向夏漁,“和周朋同樣的死法。”


    死者被折磨後又被活埋致死,接著被犯罪嫌疑人割下頭顱扔入和平江,剩下的部位則是被吊起來。


    難以想象,這是何等的仇恨使得犯罪嫌疑人如此行事。


    說到這裏,陳寄書不禁感歎一聲:“而且這個犯罪嫌疑人的性格極其謹慎,他有一定的反偵察手段。”


    現場非常幹淨,作案時估計全副武裝,別說腳印,地麵上連枯枝都沒有。


    不過這也說明犯罪嫌疑人才來過不久,很有可能是在發現頭顱身份被發現後,立馬回來消除有可能的罪證。


    這是一起異常棘手的案子。


    錄入照片,夏漁問:“沒人發現那裏的怪狀嗎?”


    “巧了,那片區域都是甘宏富的,幾乎沒人去。”


    如果不是夏漁模擬出了甘宏富的畫像,可能他們到現在還沒找出死者的身份,更別說去祥和鎮調查。


    而假設殺害周朋和甘宏富的是同一個人,因為夏漁在安樂鎮的行為,導致他沒能及時像處理甘宏富那樣處理周朋,留下了蛛絲馬跡。


    陳寄書提了一嘴:“你算是打亂了犯罪嫌疑人的計劃,那家夥說不準在仇恨著你。”


    夏漁疑惑:“我們這個職業,有罪犯不仇恨我們嗎?”


    陳寄書:“……”


    那確實沒有。


    但他的本意不是這個。


    那問題就不大。夏漁接著問:“這裏有發現嗎?”


    “車裏幹幹淨淨,車外更是腳印都沒一個。”陳寄書示意夏漁低頭看車轍,“百密必有一疏。你看這前後的痕跡,雖然很淡,但可以看出來輕重,你猜這說明什麽?”


    夏漁期待地看著他:“這說明什麽?”


    陳寄書:“……我隻是推測,死者當時就在這輛車上,或許不隻是他一個人。嫌疑人開車上去把死者埋了後,又開下山把車停在這裏,清除痕跡後逃離現場。”


    “他為什麽不直接把周朋埋了,非要繞一大圈?”


    “可能是想做出周朋已經離開安樂鎮的假象,也可能是因為——”


    夏漁靈光一閃,學會搶答:“當時甘宏富還埋在那兒,他得去把人挖出來,換周朋進去。”


    但是也說不通啊,為什麽非得把人活埋?不能直接殺了?又為什麽非得埋在安樂鎮?祥和鎮也可以埋呀。


    陳寄書:“這就得去問犯罪嫌疑人了。”


    他直起身來,邀請她:“重走一下犯罪嫌疑人的路?”


    夏漁想了想,婉拒了:“我要等金隊一起。”


    她還要跟著她成為高情商人才呢。


    陳寄書皺眉:“金隊?”


    是城信縣二隊的金副隊嗎?他有所耳聞,她不僅工作能力一流,為人處世也很有一套,很適合當領導。


    “是我。”


    金燦燦一回來就看到有人要搶人,上前一看,原來是特調組的陳寄書。


    “原來是陳大老板,失敬失敬。”金燦燦迅速掛上笑容,“怎麽是你來啊?”


    陳寄書的精氣神一下子垮下來,嘴角下拉:“我之前幹過技偵。”


    夏漁:“為什麽叫陳老板?”


    金燦燦小聲回答:“因為他爹是我們城信縣最大的投資商。”


    懂了,萬惡的資本家。


    夏漁有樣學樣:“你好你好,陳大老板。”


    陳寄書:“……”


    誰告訴他金燦燦很會說話的?


    聽說他們要重走一趟上下山的路,金燦燦很會來事地把剛寫完報告的容巡叫來,囑咐他說:“這是特調組的陳大老板,你招待招待。”


    陳寄書:“……”


    到底是誰告訴他的金燦燦很會做事啊?


    寫報告寫得煩躁的容巡聽說還要招待別人,整個人更來氣了,他斜眼看了一下陳寄書,上下打量了一番:為人散漫,但氣質獨特,也不輕易顯露情緒,有種不把所有人都放在心上的傲慢感。


    #事後得知容巡側寫的夏漁:啊?#


    趁陳寄書在和夏漁說話,金燦燦把他拉到一邊說:“陳寄書辦案有一手,你和小魚多跟著他學學,把本事學到。”


    說完,她拍拍容巡的胸口,讓他態度好點。


    轉過身去又對陳寄書說:“這兩小家夥就麻煩陳大老板帶帶了。”


    陳寄書收回前言。金燦燦確實很會做事,這不把新人送到他麵前,他也沒有理由推辭。但是夏漁不是他們分局的吧?


    被金隊壓著,容巡皮笑肉不笑地伸手:“陳大老板,你好。”


    陳寄書看了他一眼,沒握上去,很隨意:“你好。”


    金燦燦有點愁。不過陳寄書脾氣不算差,願意帶人就好,希望容巡能學到點什麽,如果能夠發揮能力被特調組看上就更好了。


    金燦燦留在原地給季隊打電話匯報情況,另外三人一同爬山。


    因為和容巡更熟悉一點,夏漁下意識和他走一起,兩人落後陳寄書半步。


    夏漁悄悄問:“金隊剛才說了什麽?”


    容巡麵無表情地回答:“讓我看著你不要亂來。”


    “?金隊肯定沒有說這種話。”夏漁篤定,“我從不亂來。”


    金隊確實沒說這話,但你確實亂來。容巡覺得她很沒有自知之明,但有外人在,他還是給她一點顏麵:“金隊讓我們多跟著前麵那位學習。”


    夏漁:“他很厲害?”


    “算是吧。”容巡沒有見過陳寄書,但聽說過他。


    陳寄書算是特調組的副組長,雖然年紀和傅鬆聲差不多,但問題在於他之前是幹技偵的。僅僅通過對證據的分析調查,他就能夠得出很多信息,並通過這些信息在他們刑偵的前頭鎖定犯罪嫌疑人。


    “原來如此。”完全沒有聽懂的夏漁點頭。反正陳寄書很厲害就是了。


    陳寄書忽然開口問:“你們猜,為什麽犯罪嫌疑人會把甘宏富他們埋在安樂鎮?”


    夏漁立馬被吸引了注意力。


    容巡提醒:“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甘宏富曾被埋在安樂鎮。”


    “夏漁沒告訴你?”陳寄書回頭瞥了他一眼,“她之所以會來安樂鎮,就是因為從甘宏富的口腔裏提取出了安樂鎮的泥土。”


    容巡:“……”


    她確實沒說。


    把甘宏富解剖開來,對比分析就可以知道他確實曾被埋在安樂鎮。再加上如果可以從安樂鎮的泥土裏提取出甘宏富等人的血跡,那就更可以證明了。


    “你們怎麽知道那顆頭顱是甘宏富的?”容巡他們隊裏都很驚訝能有側寫師能根據麵目全非的頭顱畫出死者的人像,這樣厲害的側寫師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


    陳寄書:“這是特調組的案子。”


    言外之意:這不是你該打聽的。


    容巡:“……”


    學不到本領但可以學會忍耐。


    “是我。”夏漁舉手,很是得意,“是我畫的。”


    陳寄書:“嘖。”


    容巡很詫異,他偏頭看夏漁。


    雖然知道人不可貌相,知道她是唯一特招的新人,但他屬實沒想到夏漁這麽厲害。


    模擬畫像是她,小鎮割喉案也多虧了她,找出監控一閃而過的嫌疑人也是她,發現這麽多的線索的都是她。


    不知道用什麽語言形容,容巡的語氣難辨:“你真的,很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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