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舒緊握雙手,甚至攥到胳膊都在發抖。


    當年她和謝景初是有過婚約的,那時她並不知他是江南侯府的少爺,更不知他是長公主之子,隻當他是個意氣風發的讀書郎,上京隻為簪花仕歸。


    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在謝景初金榜題名那日,她不得不悔了婚約,背棄諾言,轉而和明王演了一出深情相對的戲碼。


    所以,謝景初對她的恨,是現在用言語侮辱都不能緩解的萬分之一。


    “回爺的話,或許在您眼裏人是分高低貴賤,但即使我穿梭在這煙花之地,一不賣身,二不賣藝,還是靠自己的雙手吃飯而已,沒什麽丟人的。”她麵上淡然,實則手心裏都是汗。


    “哼!”謝景初用力甩開她,“孟家倒台之後,想必他也不會要你這樣自薦枕席的下賤女人!”


    孟舒揉了揉被捏疼的下巴,繼續強撐著笑,“小侯爺對我這樣卑賤之人的事如此感興趣?”


    “那不如爺就像對房間裏那位花魁似的,也給我置處宅子,我先給爺講上三天三夜?”


    謝景初眼中的嫌棄越發明顯,“孟舒,你還是和當年一樣,隻要有錢有權,你什麽都行,不愧是末流商賈。”


    孟舒微微欠身,“謝爺抬愛,還記得我的品行。”


    “舒兒,這邊賓客堂的香薰不行啊,你快過來調一下。”劉媽媽像及時出現的救命稻草,在樓下喊了她一嗓子。


    “我還有事,爺請自便。”


    話落,孟舒像逃一般,轉身朝著樓下跑去,拉著劉媽媽快速進了大堂。


    謝景初看著這樣匆匆的背影恍如隔世,曾經他是多麽想抹去那段記憶,讓疲憊的心可以得到片刻安寧。


    三年了,孟氏的商賈一族被抄家時,他以為孟舒也應該一起死的。


    這時,隨從宋瀟走上樓來,“爺,我們得按照名單,挨個去拜訪那些官員,遲了怕是一個月的時間不夠,誤了長公主那邊的計劃。”


    謝景初一抬手,聲音清冽,“母親那邊我會去說,你把這兩天的行程往後推一下。


    宋瀟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自從侯爺去世後,身為侯府夫人的長公主,一直想跟上京這邊重新建立關係,這才讓謝景初來的京城。


    隻是沒想到在這還能遇到故人。


    下午,孟舒在後院調製好的香薰也都做好了分類,挨個送進姑娘們的房間。


    就在她要離開時,忽然撞到謝景初正在院子裏陪倪知鳶賞花。


    “爺,您不是說來上京有要事辦,怎麽又留下來了?”倪知鳶嬌柔的語氣,似乎想從對方口中聽到那個想要的答案。


    謝景初麵無表情,“計劃臨時有變。”


    “那爺陪我到街上轉轉?據說這上京的街麵熱鬧的很。”


    男人垂眸不悅,“你若是想死,大可提這種放肆的要求。”


    倪知鳶嗓間用力吞咽,不敢多言。


    她雖不清楚謝景初的真實身份,但也能大概的猜出個一二。


    孟舒看著這一幕,若想要離開,就必須經過此時他們身處的長廊。


    思前想後,她還是決定繞到旁邊那條正在修葺的石子路上。


    工人們在趕工,也沒有注意到她匆匆跑來的身影,一不小心搬著石頭猛然轉身就將她撞倒了。


    瞬時,孟舒摔在地上,手肘磕在石子上,滲出了絲絲血珠。


    謝景初的視線剛掃了過去,那女人的身影便再次匆匆消失。


    她這麽迫切的躲著,究竟是怕他,還是覺得愧對於他?


    回到這窘迫的小房子裏,孟舒第一件事就是將今日賺的銀錢鎖到匣子裏。


    盡管劉媽媽對她特別關照,經常給她介紹一些買香的達官貴人,並且是經劉媽媽的手交易,從不讓她露麵。


    可這錢比起需要打點的花銷,還是入不敷出。


    她缺錢,缺的很。


    三年前,香料世家孟氏因一批假香的出現,滿門被抄,孟舒的父母被砍了頭,幼弟不及十歲,被流放邊疆為奴。


    而她,原本也應該淪為官妓的,不知是何人相助,這才免了一災。


    這麽多年,她一直想法子賺些銀錢,送去打點邊疆那邊,好讓弟弟活得輕鬆些。


    隻是最近這幾天她都不能再去攬月閣了。


    不過看那意思,應該用不了多久,倪知鳶就要從攬月閣搬出去的。


    第二天,孟舒去京外收購調香的母料。奇怪的是,原本那些和她熟絡的商戶,今日卻無一人再賣料子給她,紛紛將她趕了出來。


    不曾想,剛出來就被一輛豪華的馬車擋住了去路。


    孟舒認得這馬車,第一時間轉身換路。


    “看來你是想讓你唯一的親人殞命邊疆了?”從馬車裏傳來了那道熟悉的男聲。


    她頓住腳步,邊疆的信每次都是寄去攬月閣,謝景初怎麽會知道?


    “若是不想讓你弟弟死,就趕緊滾上來。”車內之人的語氣不容置喙。


    孟舒心底一陣焦急,糾結過後還是選擇上了馬車。


    狹小的空間裏,她能聞到男人身上那種淡淡的冷香,這是她當年親手調製的。


    謝景初神情冷漠,用力將手中已經打開過的信封甩給了她。


    孟舒迫不及待展信,匆匆過完以上內容,臉色卻是一片慘白。


    “怎麽……會這樣?”


    謝景初冷哼一聲,“大抵是你們孟家的報應。”


    她轉頭怒瞪,“謝景初,你我之間的恩怨,沒必要禍及家人。”


    謝景初忽然湊近,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爺若是想禍及家人,那這封信絕到不了你手上,你隻管等著給幼弟收屍即可。”


    “你……”


    “還是趕緊湊錢寄去,遲了,怕是孟展真的沒救了。”


    謝景初口吻雲淡風輕,更多的是一種看熱鬧的姿態。


    孟舒手中的紙張不斷顫動,她不知此時為何發抖,隻知道,她現在手裏的錢跟信上的數額相差甚遠。


    “謝景初,你可否幫我……”


    “我憑什麽幫你?”謝景初沒等她說完便打斷了。


    “若你能幫孟展渡過此險,你讓我做什麽都行。”孟舒語氣篤定。


    男人哂笑,“你這等殘花敗柳之身,連爬爺的床都不配,還能做什麽?”


    “我……”


    謝景初臉色驟然震怒,“滾下去!”


    孟舒深知謝景初這條路是走不通了,隻好悻悻下了馬車,再去想其他法子。


    但她剛要邁步,便聽馬車內男人聲音無波道:“西街口的宅子,今晚你搬過去。”


    孟舒自然清楚,這是謝景初對她毫不避諱的折辱。


    她若真的搬進他的宅子,就意味著以後便成了那籠中雀,任憑主人賞玩。


    可如若拒絕,那她一時半會確實湊不齊這些錢,孟展怕是真的會死在邊疆,她又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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