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硯風點頭,“好。”


    幾人繼續沿著官道前行,路邊生長著許多黑色的雜草,天色漸漸黑了,陳棄開始無精打采,就連腳步都慢了下來。


    薑硯風道:“小七累了嗎?我可以抱著你。”


    陳棄抿唇,沉默地搖了搖頭。


    洛明月問:“怎麽了?”


    陳棄說:“我……我沒法陪你們繼續走了。這裏距離咱們村子太遠了,我得回去……”


    洛明月道:“那我們送你回去。”


    陳棄抬頭凝視著洛明月,語氣輕快道:“不用啦,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我跟別的小孩不一樣,我是覺醒者。”


    “是嗎?”洛明月笑了起來,她蹲下身,伸手戳了戳小孩的臉蛋,陳棄臉蛋上的肉不多,但是很軟,洛明月便又輕輕的捏了捏,皮膚光滑嬌嫩,手感很好。


    陳棄有些吃驚,他睜大了眼睛,因為從來沒人對他做過這樣的動作,父母家人嫌棄他,村民們跟他不熟,至於薑硯風,雖然跟他是兄弟關係,但是,薑硯風隻管他吃飽穿暖,不喜歡肢體接觸。


    最重要的是,仙人清冷尊貴,竟然會捏他的臉蛋……


    陳棄目光呆呆的,漆黑瞳孔中清晰地映照出洛明月的臉,感覺仙人微笑起來的樣子很像早春時節綻開的花朵,柔軟而幹淨,這笑容瞬間就紮根在了陳棄的心裏,讓他感覺到了溫暖和親切。


    諸葛丞年低頭看著這一幕,內心羨慕不已,畢竟仙人神秘強大,長相還這般美麗,他也很樂意讓仙人捏一捏自己的臉。


    陳棄猶豫道:“我……我…仙人,我可以喊你姐姐嗎?”


    洛明月道:“當然可以。”


    陳棄的眼睛裏充斥著亮光,嘴角的笑容怎麽也壓不住。


    這時,諸葛丞年鼓起勇氣道:“那我呢?我能不能也喊姐姐?”


    洛明月扭頭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搖頭,“不能。”


    諸葛丞年:“……”傷心。


    薑硯風反倒笑了起來,他還以為仙人平等地愛著世人,沒想到仙人也有遠近親疏,這讓他內心有幾分歡喜,感覺仙人也有七情六欲,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薑硯風道:“我送小七回村子,姐姐和諸葛丞年可以繼續去找那群黑衣人。”


    洛明月點頭道:“這樣也行。”


    陳棄卻說:“我不需要保護,哥哥,你還是守護姐姐吧。”


    薑硯風心說,仙人很厲害,如果真的遇到危險,說不定仙人還得反過來保護我,其實我留著也是拖後腿……


    當然,這種話還是不要說出來了,薑硯風伸手揉了揉陳棄的小腦袋,說道:“如果你一個人回去,姐姐肯定不放心,有我陪著安全一點。而且我是【巫祝】,遇到危險還可以求助姐姐,跟姐姐建立起聯係。”


    洛明月頷首,“沒錯,你們兩個在一起,我也能放心些。”


    “那……好吧。”陳棄答應下來,心想自己可能是給仙人添亂了,早知道要去這麽遠的地方,他就應該乖乖待在村莊的。


    薑硯風和陳棄原路返回,並把水和食物都交給了諸葛丞年。


    洛明月不需要進食,她和諸葛丞年繼續沿著大路走,兩人腳步輕快,路上碰到了一個毒獸窩,裏麵有十幾頭毒獸。


    沿途有一些破碎的衣服,還有少量的骨頭。


    諸葛丞年解釋道:“看情況,應該是有百姓遇害了。有的毒獸牙口好,吃東西的時候,會連肉帶骨一起啃……所以在地上留下的殘骸很少。”


    洛明月看到地上破碎的衣物,臉色略微有些難看。


    諸葛丞年注意到路邊有個錢袋,口袋朝下,露出一點碎銀,他很想撿起來,畢竟這是無主之物。


    可是,當著洛明月的麵,諸葛丞年不好意思做出這種舉動,隻能迫使自己移開目光,同時召出自己的本命劍,直接將十幾隻毒獸利索地斬首。


    洛明月看著他,道:“你這麽厲害?直接把它們都秒殺了。”


    諸葛丞年第一次聽到“秒殺”這個詞,盲猜是誇讚他的話,他神色驕傲道:“那當然!我可是一個小隊的首領,正因為我厲害,所以才能接到追殺皇子的命令。”


    洛明月道:“之前你召出劍,我直接就把你的劍拿走了,你也沒怎麽反抗,導致我以為你很弱……”


    諸葛丞年滿頭黑線,那絕對是他的黑曆史,以前從來沒有人能夠把他的劍奪走,洛明月是第一個。


    諸葛丞年好奇道:“你究竟是怎麽做到的?”


    洛明月說:“很簡單啊,直接伸手拿走的。”


    諸葛丞年見她說話做事沒有架子,便道:“那你要不現在再試一下?”


    洛明月問:“試什麽?”


    諸葛丞年說:“看你能不能再拿住我的劍?這是我的本命劍,一般情況下,隻有我自己可以觸碰,倘若別人觸碰,它是有脾氣的,會把人劃傷……上次你好像隱身了一樣,我什麽都沒看見,隻能看到自己的劍飛走了,這次我想親眼看看你拿走它。”


    洛明月道:“可以。”


    諸葛丞年控製著劍身懸空,讓它立在空氣中,劍尖朝下。


    洛明月伸手去抓劍柄,很自然地把這把劍抓到了手裏。


    洛明月自己也有靈劍,隻不過沒法帶到小人世界,此刻,她揮動著諸葛丞年的本命劍,說道:“你的劍不錯,挺順手的。”


    諸葛丞年滿頭問號,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劍到了洛明月的手裏,就好像老鼠見了貓,哪怕他傳遞出反抗的念頭,本命劍也絲毫沒有反應,就這麽乖乖的被洛明月抓在手裏,一動不動,任由她擺布。


    諸葛丞年:“……”


    有那麽一瞬間,他都懷疑這把劍不是自己的了。


    洛明月把劍還回去,說道:“不錯,我用著很順手,以後如果我想打架的話,希望你能把劍借給我。”


    諸葛丞年沉默片刻,說道:“……我現在開始相信,你真的是仙人了,你真的很神秘。”


    洛明月笑問:“以前不相信嗎?你們住進村子之後,應該親眼見過我往村子裏放食物與水源。”


    諸葛丞年說:“見歸見,但我的性格比較多疑,反複無常,我有時候覺得天上真的有個神仙在注視著我們,有時候又覺得,或許是某個強大的覺醒者在裝神弄鬼,從外麵運送飲食進村,隻為了欺騙村民們……”


    洛明月問:“我欺騙他們有什麽好處?”


    諸葛丞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應該聽說過,這世上的神靈,其實都是人為創造出來的,比如一整個城的人都信仰一塊玉,久而久之,這塊玉會誕生靈性,甚至會回應信徒們的祈禱……此外,我曾經看過一本書,書上推測,假如有許多百姓都信仰一個人,那麽這個人或許會產生神性……”


    “當然,書上是這麽寫的,具體什麽情況我也不知道。聽說皇室曾經偷偷做過一場測試,想辦法讓一個村莊的百姓全部都信仰一名覺醒者,後來沒人知道測試的結果怎麽樣,這份資料在皇室那邊屬於秘密……”


    “因此,我的思想很矛盾,一會兒相信你是神靈,一會兒又不相信……”


    洛明月道:“我是不是神靈,其實並不重要。”


    諸葛丞年看著她,“嗯?”


    洛明月又道:“反正不管我是什麽,你都是墨家村的俘虜,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不要想那麽多。”


    諸葛丞年:“……”


    他無言以對,隻好沉默地跟在洛明月的身後,繼續往前走。


    不一會兒,兩人又看到一個村莊。


    洛明月走進去,發現這個村莊很荒涼,而且靜悄悄的,房屋的門窗破敗不堪,光看外表就知道無人居住,路上偶爾有一些破碎的白骨,還有破舊的包袱、斷裂的木棍等等,感覺像是有人在逃亡路上扔下的,隻可惜應該沒逃掉,因為地上有許多被撕扯爛的衣裳,上麵還有凝固的血液。


    諸葛丞年說:“這個村子可能是被洗劫了,又或者被毒獸們所害……毒獸通常不會離開它們的誕生地,但偶爾也有例外,比如它們就誕生在這個村子裏。”


    兩人從村頭走到了村尾,看到一大片墳地,墳地的墓碑長滿了雜草,這時,一陣風吹來,借助天上的月光,洛明月看到墓碑後麵,跑出一隻隻……老鼠。


    每一隻老鼠的瞳孔,都是紅色的。


    老鼠的數量特別多,它們睜開眼時,就好像無數的、猩紅色的小燈泡在黑暗中亮起,格外瘮人。


    諸葛丞年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臉色大變:“快跑!”


    他甚至顧不上“男女有別”,直接一把抓住了洛明月的手腕,拔腿狂奔。


    洛明月兩條腿也跑得飛快,倒不是她怕老鼠,隻是這些毒獸老鼠的數量太多了,密密麻麻,洛明月隻能保住自己跟諸葛丞年的性命,卻很難殺死這麽多的老鼠——


    因為,洛明月收割的信仰,來自於百姓們發自內心的感激、信賴與尊敬,這些都是正麵的情緒,所以洛明月的石雕化身成的神靈,擁有的便是種種正麵的力量,不具備殺伐之力。


    而如果洛明月是那種邪惡神靈的話,才能直接將這群毒獸老鼠們都送上西天。


    “吱吱——”


    毒獸老鼠們在後麵窮追不舍。


    諸葛丞年一邊跑,一邊還在絮絮叨叨,“怪不得村子裏都沒有活人,原來是他們的墓地誕生出了這種老鼠……”


    “聽說有人含冤而死,滔天怨氣凝而不散,埋骨之地就會產生這種老鼠,我以前隻是聽說,還從來沒見過,今天真是長見識了。”


    頓了頓,諸葛丞年又吐槽道:“而且,這麽多隻老鼠,可見死者肯定受過極為殘忍的折磨,身心都被摧殘……所以老鼠們把整個村子的人都害了。”


    “毒獸老鼠特別難對付,首先是數量多,其次是生命力頑強,如果把它們的腦袋砍了,它們的身體還能奔跑……必須得把它們的心髒也一起摧毀才行,殺起來特別麻煩,我可不敢招惹它們。”


    說完,諸葛丞年轉頭看向洛明月,說道:“你不是神仙嗎?你為什麽也跑?”


    洛明月說:“你拽著我跑的。”


    諸葛丞年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抓著洛明月的手腕,隻不過隔著衣料,沒有直接進行肢體接觸,但他還是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說道:“完了,完了,你回去之後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吧?”


    “什麽事?”


    諸葛丞年說:“就是我剛才抓了你的手腕,如果讓薑硯風知道了,肯定會剁了我的手……”


    洛明月道:“不至於,硯風是個很好的人,善良又溫柔,怎麽可能剁你的手。”


    諸葛丞年說:“他在你麵前是這樣,在我們麵前可不是,他經常擺著一張冷臉,很少露出笑容,我們可不敢招惹他。”


    洛明月說:“硯風對村民們友善,隻不過他跟你們不熟,所以才很少微笑。”


    諸葛丞年道:“可是他對你的信仰很虔誠,我碰過你的手腕,這種行為相當於褻瀆,他不把我殺了都算是仁慈,更何況隻是剁隻手……”


    洛明月道:“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不會告狀的。而且,我分得清好壞,你拽住我,是想帶我一起跑,但如果你丟下我……那就是另外一種結局了。”


    諸葛丞年問:“什麽結局?”


    洛明月說:“我會把你推進鼠堆。”


    諸葛丞年道:“哇,我從沒想過殺你,你卻要殺我,你好殘忍,按理說我沒有義務救你,我們各跑各的也行啊……”


    洛明月說:“如果你是路人,我不會怪你,但你知道了墨家村的太多秘密,所以我會把你滅口。”


    諸葛丞年:“……”幸好自己剛才在遇到危險時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不然現在自己已經涼了!


    諸葛丞年鬆了口氣,然後又道:“現在我沒拽你了,你可以回去把毒獸老鼠都清理掉嗎?這老鼠留在村子裏也不好,將來如果有流民路過,想在村子裏歇腳,結果睡著睡著,發現房屋被一群老鼠包圍了,你說多可怕?”


    洛明月掃了他一眼,“不,我拒絕。”


    諸葛丞年問:“為什麽?”


    諸葛丞年到底不是真正的信徒,在發現洛明月脾氣好以後,已經快把洛明月當成朋友在相處了,不僅話多,而且還試圖指揮洛明月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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