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分上中下三段,上下次要為住宅與商鋪,中為城主府與許許多多個專門用來修行閉關的小隔間,被稱之為洞府。


    與其說是城主府,更像是一個另類的宗門,城主府就是山門。


    不過顧溫覺得更接近公司,因為太一城禦士是可以隨意加入或退出,隻看修為給待遇,屬於雇傭關係。


    顧溫沿著城主府牆壁走,可以看到道路對麵是密密麻麻的洞府,門牌分甲乙丙丁。


    丁是一個構型小土包,就一扇門與一個蒲團,隻能容納一個人,手都無法伸展,裏邊一般盤坐著練氣期修士。


    丙要大一些,外形變成了屋子,但由於隻有三四平,看著就像路邊小廟,大多是築基、感應修士盤坐。


    乙已經是普通百姓人家大小,放得下床榻座椅,稍微探查可知裏邊屬於金丹、元嬰修士。


    甲是多了一個小院子,裏邊是分神期修士居住。


    等級嚴明,從法衣到居所無不在以修為劃分等級,修為更高能得到全方麵的優待。


    底層修士隻能盤坐在手不能伸的小土包,或許對於他們來說這個小土包都不是長久居住之地,而築基修士可能奮鬥一輩子才能得三四平容身之所。


    金丹已經算登堂入室,可也不過是修行中的平頭百姓,元嬰隻是富農。


    真正掌權的是真君,返虛起步的修為,大乘期巔峰。


    真君之上還有更高的山,那就是掌握仙門,高居世外的天尊。麵對大乘之上的道境,乃至邁入成仙路的半仙,形同螻蟻。


    顧溫走到了城主府盡頭,原本是高聳入雲城牆一側豁然開闊,右手邊是一片與狹小擁擠的洞府群截然相反的竹林。


    翠林茂密,每一根靈竹散發玉石一般的光澤,微風拂過搖擺不定。


    陣法無時無刻都散發出一縷縷似螢火蟲一樣的流光,讓外人不敢靠近半分。


    顧溫走入其中,飛虹令驅使陣法,沿著小路可見涼亭、湖泊,林園,閣樓。


    比兩界城更加奢華。


    門口,一個中年人站著,身穿金絲雲紋法衣,合體期修為。


    聽聞腳步聲,他回首望來,包含威嚴的眼神映照平平無奇的麵容,頓時凝固住了。


    顧溫打量著他,問道:“你有些麵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他好像在哪裏見過麵前的中年人,但卻說不出來。以顧溫如今道行記憶不好出錯,唯一可能就是一麵之緣。


    而對方因八百年歲月,麵相發生了變化。


    “人榜二十五,匡執禮,曾與您同處洛都酒樓,一同摒真君大能於外。”


    匡執禮上前三步,拱手緩緩彎腰,嗓子滾動難以壓抑激動之色。


    “如今太一城城主,恭賀您的到來。”


    顧溫上前扶起,有些不習慣對方的恭敬,道:“修士雖以修為稱先,但既然是同輩,那就不必行大禮。”


    “不,要得,要得,我族存亡或許要仰仗您了。”


    匡執禮固執得彎腰,又是一拜,道:“人妖大戰,擎蒼仙人受傷,妖祖又複得十二尊。天下天尊疲於奔命,可成仙者少之又少,便是執掌仙劍的劍尊最多一以敵二。”


    “再無您昔日一人連踏十二妖祖之威,本以為您已死於成仙地”


    言至於此,中年人已經有些哽咽。


    如今人族勢如累卵,日漸頹勢,人妖大戰也隻打了個平手。一些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擎蒼仙人不如第一世的時候。


    那時人族可以打入建木,再無當初抗衡之勢。


    現在各大城城主或多或少都與道宗有聯係,他們也擎蒼仙人的擁護者,推行仙人的法旨。反之,便是那些被打為邪修者,又或者是置身事外的隱世宗門。


    每逢論起英雄,有人會說折劍山劍仙,論橫擊天下八千裏的赤天尊,言道宗三仙眾,但隻要是那個時代的人,永遠離不開一個人。


    當年他們可能是朋友,可能是敵人,亦或者陌生人。但在那群少年天驕成為人族頂梁柱之後,麵對建木妖海滾滾之勢,無不生出一個念頭。


    “若是您在,必能帶我族再踏建木。”


    匡執禮再度俯身,情緒激動有些失控,毫無一位真君大能之姿。


    顧溫將本該脫口而出的謙虛之言吞回,將他再次扶起,道:“我會的。”


    旁人無法理解他這八百年的孤寂,而自己也無法理解麵前這位八百年前的少年天驕,如今的人族真君,曆經數百年人妖大戰後是何等精疲力盡。


    人的苦難不相同,但他們是誌同道合的。


    待到匡執禮情緒平複,他表明來意:“在下接到道宗傳訊,說有一位貴客要入住這間天女遺留的別院。那時我就已經有猜測了,可見到您的時候還是有些控製不住,有些失敬了哈哈哈哈。”


    道宗已經知道我出來了。


    顧溫抓住重點,道:“道宗那邊還有說什麽嗎?”


    “有一份書信。”


    匡執禮將一塊黃玉遞給顧溫,黃玉入手化作一張紙,隻有顧溫能看到上邊的字。


    【逆徒,你被逐出師門了!】


    最後一個‘了’字都扭曲了,顧溫看得出來自己師傅很生氣。


    他覺得應該慢些回去,不然會挨揍。


    匡執禮問道:“您要現在返回道宗嗎?太一城有一艘天字飛梭,能一息飛遁百萬裏。不過我想請您留幾日,近日太一城遇到了一些麻煩。”


    “之前那些邪修的襲擊嗎?”


    “對的,當時由於情況緊急,有三百多艘仙舟緊急進入城中避險。而仙舟是沒有經過嚴密檢測的,現在又恰逢天璿大會,我怕那些邪修圖謀不軌。”


    “你有向其他宗門匯報嗎?”


    “有,已經有多位真君臨時過來,但若有您在自然萬事無憂。”


    “我會留在這裏等天璿大會結束,不過期間你就當我不存在就好。”


    顧溫點頭應下,匡執禮大喜過望,道:“如此在下就不打擾了。”


    隨後匡執禮化作一道流光離開,他其實也想與顧溫多處處,請教一二也能讓自己受益匪淺。


    但才初次見麵沒多久,過於熱情不太好,且一想到可能存在許多圖謀不軌的邪修潛伏城內他就頭皮發麻。


    如今可是天璿大會,各派天才齊聚的時期。


    屋舍內,裝飾同樣不奢華,它所處的位置與麵積本身就是一種極致的奢華。


    桌子上同樣墊著一封書信,似乎早已經準備好,又或者她預料到了這一天。


    【天璿大會,百年一會,千歲不遲】


    “千歲不遲,可這千年後的天璿大會,沒有你們的名字。”


    顧溫笑容柔和,將書信收入懷中。


    手掌觸及玉佩,貓團蹦躂出來,嗅了嗅,滾圓的眼眸充滿警惕道:“仙長仙長,有鬱華的味道。”


    它除了仙長以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鬱華。不過與對顧溫的依戀不同,傳家寶對於鬱華十分戒備。


    因為她在分走仙長對自己的愛!


    顧溫問道:“都過去八百年了,你還能聞到?”


    傳家寶昂首挺胸,落到桌子上走了幾步。


    “八百年而已,就算是一千年貓兒也能聞出來。”


    次日,城主府搬出了四道不同的乾坤通道,每一處連接著一個秘境。


    天璿大會無需報名,年歲不過一千二者入甲門,年歲不足八百者入乙門,年歲不足四百者入丙門,年歲不足百歲者入丁門。


    最終四門各自決出百人,才能參加真正的天璿大會。


    新一代天才齊聚一堂,亦有千歲老修入局,或是幾百歲的壯年。有人卡著歲數進乙丙二門,有人無懼歲數入甲門。


    隻要沒有參加過天璿大會,且不過一千二百歲者都能參加。無所謂年齡差距,往往能得榜首登頂者,也無一人是超過千歲的。


    天璿大會本意便是‘當你覺得自己某一刻最為強盛,便可進去與天下修士一爭高下。’


    不同修士,不同道法,不同傳承都有不一樣的成長期。同時也是教會年輕人一個道理,現實是沒有公平的,有的人就是比你更占優勢,若沒有充足把握就蟄伏起來。


    顧溫布衣持竹劍,邁入甲門。


    這次他不為了所謂的天下第一,不為舉世無雙的名頭,不為檢驗自身,不為名,不為利,不為己。


    千年前,她位列五百名,憧憬榜單上的天驕。


    千年後,或許我能成為她憧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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