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驚愕之餘,又紛紛陷入了沉默。


    顧溫見狀對於自己情況又多了幾分認知,就如他一開始所預料的一樣。大義從來都是叫出來好聽,實際都是充滿了蠅營狗苟。


    僅僅是一個死人無法與天下為敵,唯有無人能抵擋的利益才可以。


    既然想要的是利益,那麽大部分都會想當最後那隻黃雀,而不是第一個下場的螳螂。


    況且我們也不是蟬。


    顧溫持槍指著蕭雲逸,道:“人榜第十,顧溫,請賜教。”


    ‘如傳聞中一樣,當真是一個狂徒,但隻有道基三重圓滿。’


    蕭雲逸判斷出顧溫的修為,稍微鬆了一口氣,若對方與自己修為持平,他大概率是打不過對方。


    成仙地之爭,一看道基,二看法相。道基是排在最前麵的一,法相是實際鬥法下的第二位數,剩餘手段是第三位數。


    道基是一切的根本,它既是修士對於未來上限的展望,也是現階段在成仙地施展手段的依仗。


    他比顧溫高一重道基,各方麵自然要占優。


    隻是聽聞對方曾從百戰真君手底下逃走,顯然也並非等閑之輩,應該無法像打何歡一樣輕鬆。


    蕭雲逸不敢掉以輕心,內運法力,冷冷說道:


    “折劍山當代傳人蕭雲逸。”


    二人氣機交匯,隻是一觸宛如水火勢不兩立,底下修士無不感覺有些悶沉。


    何歡為了不妨礙鬥法,從屋簷上飛下來,落入原本所在酒樓。


    此地大多數都是入世者與其護道護法,林林總總幾十號的聚集,原本隻是一個簡單的交流會。但一群人聚集在一起不免討論起汴京之事,討論起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兵家天驕,還是一個從百戰真君手底下逃生者。


    大部分都承認顧溫的實力,但一論起與其他人孰強孰弱時,總是免不了要做對比。


    於是何歡與他們爭論起來,最後演變成了比武,誰拳頭大誰有道理。


    “此子當真狂妄,他真以為自己能戰勝蕭師兄?”


    一道很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來,何歡望了一眼是一個剛剛的手下敗將,排名也不過八十。


    這種不上不下的人往往容易出現狗腿子,因為當他們無法通過實力擠入頂層圈子,剩下的隻能是出賣心氣。


    何歡無法評價好壞,並非所有人都求成仙問道。很多人就想賺一個突破第四境的底子,然後當一個真君威震一方享福千年。


    但不妨礙他恥笑對方,都沒臉沒皮了還想要別尊重?


    “你是折劍山的嗎?”


    “修行達者為先,蕭師兄劍道通玄,當得起一聲師兄。”


    “你臉盤子真大,也不知為何當年不去折劍山,是不想去嗎?”


    “豎子安敢羞我!”


    二人還未起衝突,忽然外界太空一閃,萬般光芒籠罩整個集市,緊接著一道猛烈而清脆的聲音灌入耳朵。


    砰!


    顧溫與蕭雲逸碰撞在一起,槍罡如龍,劍氣如風,隻是一瞬千百次對碰,好似鐵樹開一般在半空中綻放。


    他們都有意無意的將戰鬥拉向高空,但由於天數限製無法飛行,隻是在低空不斷騰飛。


    此時是考驗身法的時候,顧溫之身法來源於玉清派講究飄逸自然,而蕭雲逸好似要補正劍法之中的柔,身法反而大開大合,踏空猶如爆音,直來直去。


    總體下來顧溫遜色許多,因為他新得來的進階版身法《踏月步》還沒練。


    這就是顧溫與其他天驕最大的劣勢,他的修行時間很短,別人是他的幾十倍甚至上百倍。若沒有天髓,隻是單純天賦顧溫可能還需要蟄伏十幾年。


    而彌補差距便是檢驗天賦高低的時候。


    槍罡破開劍氣,如此前何歡所遭遇的一般,如蠶絲細小的劍氣依舊抵擋著槍罡。


    顧溫本就全力運轉的法力再度往手中長槍一送,伴隨手掌青筋暴起,槍罡凝練猛然暴漲一倍之餘。


    蛻變於天罡槍第一式的破法罡氣。


    蠶絲劍氣應聲崩斷,蕭雲逸再度揮出一劍,細小密集的清風劍氣與剩餘槍罡抵消。


    二人再度拉開,互有消耗,顧溫微微喘氣,瞬間凝練槍罡殺傷力可觀,卻也消耗極大。而蕭雲逸雖然沒有喘氣,但也沒有剛剛的悠然姿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顧溫更勝一籌,蕭雲逸出了兩招才抵擋住顧溫的一招,若是長此以往隻是消耗都能把自己拖死。


    底下剛剛叫囂者頓時沒了聲音,何歡拍桌叫好,隨後轉頭說道:“說話,怎麽不說話了。”


    “是我小看你了。”


    蕭雲逸氣息一變,一縷微風吹拂,一棵柳樹在其身後顯現。


    劍道法相,千劍柳樹。


    “我將全力出手,隻是此地鬧市不宜大戰許久。”


    “那便換個地方。”


    顧溫呼吸微微加重,眼中殺光不加掩飾,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武癡。但與更強者鬥法無疑能加快自己的進步,他的昭烈法相每逢廝殺都在雀躍。


    其孕育的神通也在飛快進步,他隱約明白神通是難以用天髓加速的。


    此物隻能廝殺,如其名殺生一般。


    蕭雲逸搖頭道:“不用了,今日我還有事情,此地又是鬧市不方便久戰,我隻出三招。”


    顧溫問道:“三招斬我?”


    “不敢說斬伱,但敗你尚可。”


    二人不加保留催動周身法力,隨後在眾多凡人驚呼之中騰空十丈而起,雖然無法飛行,但短暫的滯空還是沒問題的。


    蕭雲逸揮劍向顧溫,身後柳樹法相隨風搖動,不知是它帶起了清風,還是清風帶起了它。


    葉若軟劍,垂簾三千,一動劍氣照八方。


    道基四重,圓滿其三,劍道法相。


    這便是蕭雲逸作為第七的底氣,現階段天驕們大多數還在第三重,厲害一些的如何歡才開始將第一重圓滿。而他已經第四重,並且具備法相。


    僅論道基合算就是七重,反觀顧溫雖然三重道基盡數圓滿,但合算也隻有六重。


    二人都是全盛狀態,並非半殘之軀,差一分都可定勝負,何況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兒。


    顧溫一槍出,赤龍法相衝入萬千細柳劍氣,猛然向前推進五丈,無視如落到身上的千刀萬剮,血液伴隨著滔天殺意籠罩蕭雲逸。半步為武,六尺無生。


    赤龍法相連同柳樹一同吞沒,蕭雲逸恍然間好似來到一處暗無天日的天地,又是一槍襲來,他不得不再度出一招抵達。


    不為擊敗顧溫,隻是為了抵擋對方攻擊。


    法相領域破滅,蕭雲逸已出兩招,他麵色變得無比凝重。但顧溫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手中長槍槍罡覆蓋,徹底化為昭烈槍,一縷屬於神通的道韻顯現。


    窮極氣力,殺生之意。


    柳樹法相搖擺與之抗拒,此為第三招。


    中途法相招架不住,蕭雲逸再出護體道法,身體被高高挑起,此為第四招。


    顧溫立於下方十丈,一尊赤龍在斡旋身上,五靈相盡數顯現。


    “五靈相!?”


    此時不知多少修士猛然起身,驚愕,不可思議,難以置信再一次浮現。


    那一日無人敢太靠近,又有金人兵勢為陣,知曉顧溫靈相數量者少之又少。


    蕭雲逸深知自己已然沒有資格談三招敗敵,運轉周天法力手段盡出,道基、各類法門、法相、乃至是一些會損傷氣血之法。


    以及折劍山最高劍招,天傾一劍。


    劍落如山傾,赤龍衝天而起。


    轟隆!


    氣浪席卷直下,無數瓦片被吹飛。


    顧溫與蕭雲逸各倒飛一段距離,隨後幾乎是同一時刻穩住身形,立在一處屋簷之上。


    顧溫抹了一把血,笑道:“我出了十二招,你呢?”


    “.十二招。”


    蕭雲逸冷峻的臉龐多了一道傷口,平日風輕雲淡的嗓音有些沙啞和低沉。


    他愣愣看著手中軟劍,隨後又抬頭看了一眼前方平平無奇的男子。


    三招之內未能擊敗他,十二招與之平手,他們之間卻差了一重道基。


    凡越階殺敵者,必須用比對手強數倍的技藝彌補差距。


    他本是折劍山當之無愧的天驕,同時代劍道第一人。或許並非無敵,卻從未有一人能越級與他平手,之所以提三招絕非出於傲慢,而是他相信自己登峰造極的劍道。


    因為他以往便是以登峰造極之劍道,越階殺敵之天驕!


    今日,竟然被人越階取得了平手,並且生死搏殺不見得能百分百戰勝對方。


    顧溫帶著些許血跡的麵容爽朗一笑道:“那便算平手。”


    “不,你贏了。”蕭雲逸搖頭,古板而認真說道:“我比你多一重道基,所以你贏了。”


    “那又如何?勝便是勝,平就是平,你若比我低第一重便沒有資格與我鬥,你若與我持平唯有輸。”


    顧溫將槍一丟,銀槍飛入何歡所在酒樓,隨後踏步離去,隻留一道舒展身體後的爽朗嗓音。


    “這一重,是你站在我麵前的資格。”


    靜,四方寂靜!


    曆來天驕者,皆以越階殺敵為榮,卻從來沒有越天驕一級為常理。


    ——


    茶樓,待到顧溫回來此地已經被朝廷官吏包圍,唯獨鬱華與敖湯還坐著。


    他飄然入二樓,鬱華笑意盈盈看著他,問道:“如何?”


    “我略遜色他一籌,若是生死廝殺我沒辦法一定贏。”


    顧溫回答極其誠實,聽得一旁敖湯嘴角抽搐,內心狂吼:這踏馬兵家第一的折劍山傳人啊,你越人家一級還‘略遜色他一籌’,真平級了是不是要把人殺了?


    鬱華卻很認真的為其考慮道:“你如果將我給你的功法煉完,勝算應該大一點。但若想完全將其擊敗,至少也需要四重道基,畢竟對麵也不是土雞瓦狗。”


    “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


    顧溫微微思考,他在想去哪弄天髓。


    現在他有三十一載天髓,而突破四重道基需要五十,圓滿需要二百五十載。或許可以像他們一樣先一步四重道基,然後再慢慢考慮四重圓滿。


    隻是不知會不會有額外消耗。


    而這裏是洛水,天下貨物聚集之地,不知官府裏有沒有寶貝。


    “走吧。”


    鬱華不喜歡如此多人看著自己,起身走下茶館,外邊持刀衙役見他們出來頓時如臨大敵。


    顧溫走在前麵,一步跨過門檻,滔天殺氣滾滾而去,抬眉一眼驚得百馬失控四處亂竄,頓時一陣人仰馬翻,任由他們離開。


    穩定下來的衙役們麵麵相覷,隨後一個個又躺了下去。


    摔這一跤也算對得起趙家的糧餉。


    念頭至此,衙役們心中又冒起一股火氣。


    艸!已經半年沒發糧餉了。


    顧溫一行人堂而皇之地找了一家客棧入主,敢收留他們的客棧也並非尋常店鋪,同樣是一個方外勢力開的。


    起初掌櫃一開口要價百兩銀子一晚上,顧溫一巴掌將桌子拍爛,隨後憑借巧舌如簧將價格砍到了十兩銀子開三間上房。


    夜深人靜,顧溫正在打坐,忽然聽到窗戶被輕敲,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紅塵兄,還醒著嗎?”


    顧溫繼續打磨法力,他目前還要修行沒有心情去理會何歡,有什麽事情明天再說,一個大男人天天半夜跑自己房間想話嗎?


    “我們去太府司逛逛。”


    窗戶忽然被打開,顧溫拿著乾坤袋翻窗而出,拉著蹲坐外邊的何歡就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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