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姐姐,我可以嗎?”


    另一雙冰涼的小手扯上了她的衣袖。


    阮幸低頭,看到蔡嬌懵懂的小臉,眼神複雜,“你……也不可以。”


    “為什麽?”


    蔡嬌執拗的問,“爺爺教我,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姐姐,救過我。”


    “我對你沒有恩情。”阮幸輕聲道,“那隻是我和你爺爺的交易,第一次救你,是換你爺爺放過紅頭幫,第二次救你,是換你爺爺替我在六陽書齋收集情報,所以,你不欠我什麽。”


    同樣的,她也不欠蔡文什麽,蔡文要求讓蔡嬌跟著她,她不僅恢複了蔡嬌的神智,還經常帶她出來玩,讓蔡嬌稚嫩的心智能夠擁有她曾經失去的快樂童年,而不是為了她的安全一直關著她,這已經足夠對得起蔡文了,所以放棄他這個臥底也沒什麽心理負擔。


    而蔡文也同樣有這個覺悟,從他請求阮幸收下蔡嬌的那天起,他就知道,除非六陽書齋覆滅,否則在六陽書齋內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會死。


    “可是,姐姐,如果我們,不回去,是不是,就見不到,爺爺了?”蔡嬌在心神鏈接裏的聲音有一絲哽咽。


    阮幸答應她這一次回去可以和爺爺見一麵。


    但恐怕要食言了。


    阮幸沉默著。


    蔡嬌繼續道:“我不想,讓,爺爺死,也不想讓,姐姐,不開心,所以,試一試,好嗎?”


    “你不知道成為器靈將會經曆什麽,可能會很痛苦,可能你根本……”


    蔡嬌打斷了阮幸的話,堅定的道。


    “囡囡不怕!”


    平心而論,如果不考慮自願這個因素,阮幸覺得最適合的人選是魔君謝逢。


    謝逢在她眼裏一直是一顆不定時炸彈存在於她的身邊,如果不是因為他目前還不懂傀儡契約的具體內容,還暫時需要一個地方蟄伏,他早就造反離開阮幸了。


    但他肯定是不可能自願的,指揮他辦點事都指揮不動,更別提為了阮幸自願去死了。


    而僅剩的會自願的這幾個人裏,最容易被割舍下去的就是蔡嬌。


    因為對蔡嬌,她隻有幾分承諾給蔡文的責任感。


    猶豫了半晌,阮幸還是拒絕了,“我答應過你爺爺,不讓你做危險的事情。”


    推開還想要發言的蔡嬌,她看著手裏的寒山雪髓,琢磨著該怎樣使用。


    要不先用三角旗裏的惡鬼試一試?


    那些惡鬼沒有神智,全憑本能,因為三角旗的控製也會暫時聽她的命令,勉強算得上半自願吧?


    想到這裏,阮幸便先用神識溫養寒山雪髓,用著徐盛平給的法子,將寒山雪髓一點點塑型成一把劍的模樣。


    因為沒有輔助煉形的其他金玉礦石,整個寒山雪髓隻有一顆眼珠子大小,所以延申之後,劍身細長隻有半個拇指寬,劍柄比劍身略粗一些,上麵有一些螺旋狀的花紋,而中間銜接處沒有做任何裝飾,仿若白璧無瑕,渾然天成。


    形狀塑造好以後,阮幸就將一隻惡鬼從三角旗內拿了出來,試圖融合進寒山雪髓煉化而成的劍身中。


    然而它的魂體剛一觸碰白玉一般的劍身,就發出無聲的慘叫,滋滋的白煙冒起,魂體扭曲掙紮著,陰氣也快速流失,不到片刻就已經成為萎靡的一團,不成魂魄的樣子。


    阮幸陡然一驚,然而已經煉製到這個地步即便停下來這個惡鬼回到三角旗也是被其他惡鬼吞噬的命,隻能繼續下去。


    果不其然的,融合失敗了。


    阮幸皺眉沉思,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徐盛平的法子裏有提到過嗎?


    連忙在記憶裏翻找起來。


    自願……相近……屬性……


    阮幸忽然明白,寒山雪髓的原型,是天地間的一縷清氣!


    至清至明,自然無法容納惡鬼那滿是惡念的魂體。


    若是墨髓,應該是符合惡鬼容納條件的。


    可墨髓已經當作了劍來的傀儡本質,若是換了,不僅對劍來有損,阮幸更擔心的是劍來的陰魂也無法適應雪髓。


    不能冒險,得不償失。


    正在她沉思時。


    突然!


    蔡嬌的手握上了劍身!


    “你做什麽!”阮幸驚道。


    可出乎意料的,清氣化成的雪髓劍身並沒有對蔡嬌造成傷害。


    她想了一下便了悟,蔡嬌的魂魄是用養魂木養回的神智,本就純淨,且她小孩心性,天真純善,又沒有殺過人做過惡事。


    蔡嬌固執的哀求,“姐姐,讓我,試一試。”


    她不顧阮幸的阻攔,另一隻手也覆了上去。


    雪髓劍身已經在開始跟她融合了。


    她驚喜的抬頭看阮幸,“姐姐,成功了!”


    阮幸伸出的手無力的收回,看著蔡嬌手上不斷溢出的白光,冰寒之氣向外蔓延,蔡嬌被凍的渾身直哆嗦,被施加在她身上的幻形術也逐漸失去效用,顯露出她本身蒼白的帶著符文紋路的皮膚。


    她隻是神情複雜的輕聲問蔡嬌,“阿嬌,痛嗎?”


    蔡嬌卻是仰頭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我不想,爺爺死,也不想,姐姐,不開心,這一年來,姐姐,待我,很好,爺爺說,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


    “我願意,成為姐姐,手中的劍,姐姐,一定要,帶我一起,打壞人呀……”


    她的聲音在風中消散,白光過後,整個身體都消失不見,雪髓化成的劍上,純白的劍身,劍柄處多了一圈木質的凸起紋路,那是原先蔡嬌的傀儡本質。


    阮幸伸手,劍落在她的手心,她能感覺到劍中龐大的靈力和威力,垂眸傷感道:“阿嬌……”


    “姐姐,我在。”


    阮幸:?


    我才剛傷感不到一秒鍾?


    蔡嬌的聲音從劍裏傳來,“咦?姐姐,我能說話了!”


    這一次是真的,清清脆脆真實存在的童聲,而不是心神鏈接裏的聲音。


    她的聲音有些抑製不住的興奮,“好奇妙,我好像,換了個,身體一樣!我能飛!還能,變大變小!”


    劍身飛了起來,不斷地在阮幸身邊繞著圈圈。


    阮幸感受到蔡嬌喜悅的心情,忍不住搖頭無奈的笑,“幸好。”


    她是著實沒有想到,原來成為器靈後還能保持原本的意識。


    也可能是因為雪髓清氣所化,與蔡嬌契合的緣故?


    總之,阮幸從今以後,擁有靈器了!


    阮幸摸了摸漂浮在她身邊的劍身,笑道,“那我們出發,一起去打壞人。”


    “好耶,打壞人嘍!”


    阿嬌歡快的衝出梭靈舟,在旁邊與梭靈舟齊頭飛行!


    雖然有了靈器以後,阮幸心中的謀劃已經大致不會再有什麽錯漏,但還是又用文字模擬了一遍,才確保沒有問題。


    梭靈舟很快到達了目的地。


    幾人從梭靈舟上下來,阮幸給蔡文發了傳訊符,邀他來雲陽城等她相見,然而她自己卻到了那處村鎮中,將自己所有的傀儡和劍來留下來讓它們聽劍來的指揮,隨後跟劍來交代道:“能傷到他們最好,傷不到也沒關係,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他們兩個有一麵鏡子是靈器,若是被罩住,你的鬼遁之術也逃不出來,千萬小心。”


    劍來點頭之後,阮幸才讓他們先藏好,自己去了鎮子中。


    再次頂替了李金甫的身份後,按照原先的計劃來到了地牢中。


    程子玨剛把崔玉容抓來。


    阮幸一邊跟程子玨勾肩搭背的引導他提起那個凡人的內容,一邊背對過身,將兩張紙塞給了地上掙紮的崔玉容。


    崔玉容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接過仔細看了一遍其中的內容,看過之後,心中一驚,便相信了其上的說辭。


    除了恩人,不會有人能一口叫破她的名字,知道她所修習的功法叫幽冥鬼錄,還知道她欠了恩人五萬兩銀子。


    所以這個給她紙的人要麽是恩人所變化,要麽就和恩人有關!


    記熟了紙上的吩咐後,她快速的將紙團一一團塞進了嘴裏咽了下去。


    阮幸眼角餘光看到了這一幕,暗讚了一聲上道,便放開了搭在程子玨肩膀上的手,程子玨還當她是掏心掏肺的好師弟,對她千恩萬謝。


    “哪裏的話。”阮幸推辭道,“咱們還是趕快去稟報齋主吧。”


    一番操作下來,她又成功和孫顯一起,乘上了前往須彌界的黑鷹。


    兩人一落地,阮幸照舊鉗製著他一起去了國師宮,進入國師宮後,就打發他去抓那個凡人。


    她並不擔心等回去以後,孫顯會在齋主麵前反她的水。


    因為……


    在阮幸孫顯兩人出發了一個多時辰後,程子玨再次找到齋主,“齋主,那個鬼修鬆口了!”


    “哦?她交代什麽了?”齋主道。


    “她說既然咱們有誠意願意幫她抓仇人,她也願意先告訴我們一部分。”程子玨說道,“但是她要讓您親自去看。”


    齋主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也好,那就叫上人一起再去一趟。”


    須彌界之事至關重要,哪怕這鬼修跟耍他玩似的一天讓他跑幾趟地牢,他也不生氣,隻擔心遺漏了哪個細節會讓須彌界為外人所知。


    齋主帶著幾個親信的弟子進入地牢,崔玉容剛要了紙和筆,她道:“我不知道那人的名諱,隻記得他的樣子,我可以畫出來。”


    她小時候也是當作閨閣千金小姐培養的,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畫個人像還是沒問題的。


    齋主便準許她畫出來。


    然而片刻過後,眾人看著崔玉容畫出的畫像,紛紛皺著眉頭。


    一人道:“我怎麽覺著這麽眼熟呢?”


    一人附和:“我也覺得在哪兒見過。”


    一人嗤笑:“這不是咱們內門恥辱嗎?”


    齋主一懵,“細說。”


    那人連忙拱手行禮,“弟子們怕汙了您的耳朵,可能您不知道,從前有一個弟子以練氣之境界頂著內門弟子的名頭在內門待了幾十年都沒有突破。”


    “沒錯,這人就是走後門硬賴在內門不走的!可能他自己也知道丟人,怕我們笑話,也很少出來走動。”


    眾弟子皆不齒此人作為。


    齋主皺眉,他似乎聽拂塵老者提過這麽一嘴,一個內門弟子的後輩通過仆役的名額來了內門,享受的卻是弟子的待遇,不過因為他那長輩剛剛金丹,拂塵老者不想多事,就給了他這個特權,反正不過幾十年,幾十年後等他那長輩修到金丹後期喂了結界樹,這人自然也就不會再出現在內門了。


    “原來是這樣。”齋主點了點頭,嚴肅道:“看來是宗門之中出了內鬼,這人現在何處,他那位長輩又是誰?”


    眾弟子紛紛沉默,過了幾秒鍾,才有一人不確定的說道:“很久沒見到他了,好像是十幾年前國師宮輪值時帶回須彌界了,他那位長輩,就是當時輪值的孫顯。”


    “孫顯?是哦,他回來的時候卻是自己回來的,他把人丟在須彌界了不成?”


    因為那位內門恥辱的存在感極低,即便提到也是會惹人恥笑的存在,笑他連外門弟子都不如,因此他消失了十多年了也沒有人在意。


    “不好!”程子玨忽然醒悟,焦急道:“齋主,如果孫顯是門內的叛徒,那派去和他一起進入須彌界的李師弟豈不是危險了?”


    眾人紛紛臉色一變,想到了這個可能。


    孫顯是叛徒的話,卻放他進入了須彌界讓他完成任務,這不是把老鼠送進老鼠洞嗎?


    ……


    阮幸和仙台樹交流過後,便開始了一樹繪製符文紋路,一人製作傀儡本質的流水線工程。


    有著模擬中的經驗在,阮幸製作的很快。


    不過兩個時辰,就已經做好了兩百個,隻等仙台樹繪製完符文了。


    她從水裏出來,便剛好看到孫顯帶著一個俊俏的凡人男子進入國師宮。


    孫顯正在猶豫是不是趁著阮幸不在自己悄悄招黑鷹來,帶著人先回去跟齋主稟報呢,忽然便看到阮幸出現在自己麵前,連忙訕笑道:“您忙完了?”


    “還沒有。”阮幸隨口答了一句,便轉頭打量起那傳說當中的男主來。


    他的麵容十分符合小白臉的形象,唇紅齒白,雪膚花貌,眉眼之間盡是風流綽態。


    並沒有被綁住手腳,看來他是自願的,見到阮幸也不覺得害怕,而是自然的問道:“你也是仙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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