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看清了麵前兩個魔修的模樣時,阮幸心中微微一驚。


    身材瘦削的灰袍老者,和一個黑衣覆麵的男性魔修。


    那覆麵的魔修阮幸能大概感知出對方是元嬰初期左右,但那灰袍老者,她卻感知不出來。


    讓她感覺到驚訝的並不是對方的修為。


    而是老者的樣貌。


    這個灰袍老者,就是金台秘境之外接應了謝懷的魔修!


    那時,謝逢說灰袍老者是元嬰期,沒想到七年過去,他的修為又提升了不少。


    他們兩人的出現似乎也在莫辭君的意料之外。


    他身體微微繃緊,麵上笑容不變,“兩位攔路在此有何要事?”


    灰袍老者聲音沙啞的開口:“聽說莫三樓主來做生意,當然是有筆交易要談。”


    莫辭君心下一沉。


    他並不認識這個魔修,此前也沒有任何交集。


    能夠準確的在他回程的路上堵截,唯一的可能就是承歡魔君把他賣了。


    出了無序城以後他們就被承歡魔君的手下接走,乘上妖獸背上的小房子也無法被外麵的人看到,所以第一個得知他到北境的人隻有承歡魔君。


    其他路上碰到的魔修,都在承歡魔君之後,且那些人即便覺得他像個仙修,也摸不清他的路線。


    畢竟他們一路上都沒怎麽耽擱,馬不停蹄的去了一處又一處。


    隻有承歡魔君和他有過多次交易知道他的大概路線。


    可是,承歡魔君把他賣了以後,就不擔心未來幾十年內沒有萬寶樓之人敢進北境嗎?


    還是說,戰爭的先兆已經被承歡魔君知道,他有恃無恐的認為,五年之內一定會打響第一仗。


    那麽眼前之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他們是聖魔君的人。”阮幸低聲對莫辭君道。


    “我知道了。”莫辭君深呼一口氣,突然變得有些緊張。


    但他是沒辦法在北境和這些人打一架的,先不說打不打得贏,一旦交手,北境之中將會有大量嗜血好戰的瘋子無腦的湧上來。


    那他們就走不了了。


    如今隻能先看看,那位聖魔君想在他的身上得到什麽。


    雙方的沉默隻維持了一盞茶的時間。


    莫辭君終於道:“這位魔君,請問如何稱呼?”


    “我不是什麽魔君。”灰袍老者沙啞的嗓子像是摩挲著沙礫,“莫三樓主可以叫我洗罪。”


    洗罪……


    奇怪的名字。


    按理說,魔修大多是個人喜好十分鮮明的,情緒較為多變,而灰袍老者死氣沉沉的模樣,讓莫辭君實在是捉摸不透。


    他明明有可以稱霸一方的修為,卻不願意被人稱為魔君。


    莫辭君隻能率先站在阮幸的身前,表示自己願意跟對方一起走。


    好在萬寶樓在北境高階魔修中的風評是有那麽一點不一樣的。


    不然他可能今天真要交代在這裏了。


    灰袍老者沒有再說什麽,他轉身,沒有借助任何法器直直地飛了起來,整個身體猶如破風的利劍,覆麵的魔修好似早已經習慣了灰袍老者的行事風格,緊跟其後。


    莫辭君和阮幸兩人也貿然使用法器,隻能跟著憑借靈力的作用讓自己起飛。


    阮幸幾次見到灰袍老者都是在模擬之中,所以灰袍老者並不認識她。


    隻是她有些擔心的是,他會不會認出自己身上的麵具法器?


    已經被承歡魔君認出來了一次,再被灰袍老者認出來也不奇怪。


    而且謝懷大概率也在灰袍老者所去的地方。


    一路無言,過了沒一會兒,灰袍老者率先降落,四人便站在了一處奇形怪狀的山石麵前。


    走進去拐了兩個彎兒,就看到一處向下的階梯通道。


    不知為何,阮幸覺得有些熟悉。


    仔細看了一下,便覺得這地方與風靈月影宗後山的地宮有著八成的相似。


    嘶……謝逢就是以北境的地宮為原型的吧?


    這地宮質量還挺好……幾千年了都沒怎麽損壞。


    不過謝逢建好地宮以後她就去看了一次,安排宗門中的魔修弟子住進去以後便再也沒去過了,所以剛剛一時間沒對上號。


    地宮的通道四通八達,極為寬闊,不規則的石壁上有著散發瑩綠光芒的細長爬藤類植物,幾乎遍布整個通道。


    鼻腔中彌漫進了潮濕的氣息,腳步聲在通道中發出沉悶的回響。


    直到靠近了一個類似圓形拱門的地方,灰袍老者上前不知做了什麽,翠綠色的簾子自動向兩邊分開,幾人依次走了進去。


    拱門後的空間很大,中間還垂下了幾條朦朧的紗幔,他們沒有看到謝姚的身影,卻聽到了謝姚的聲音。


    她一開口,淡青色的煙霧嫋嫋的從四周升起。


    “久聞其名,不見其人,萬寶樓的稀客,還是第一次踏足北境地宮吧?”


    謝姚的聲音略帶著一絲的滄桑,聽來卻又輕柔中帶著兩分蠱惑。


    莫辭君隻是盡力的維持住自己臉上的表情不變。


    以往北境的這位聖魔君都是十分低調的……她沒和萬寶樓做過交易,萬寶樓也沒主動招惹過她。


    兩邊井水不犯河水。


    且不管萬寶樓對北境存著什麽樣的心思。


    長久以來的交易卻是對北境諸多魔君有利的。


    “的確是第一次見識聖魔君的風采。”莫辭君道,“敢問聖魔君叫在下來此有何事?”


    “沒什麽,請你做做客罷了。”謝姚道:“既然也見過了,川砮,帶他們去找個住處吧。”


    覆麵的魔修低頭應了一聲,便前方帶路,示意莫辭君和阮幸跟他離開。


    灰袍老者則留在了拱門內。


    莫辭君雖然搞不清楚謝姚此舉何意,但不敢輕舉妄動,還是順從的跟在川砮身後。


    阮幸一直低調的縮在莫辭君的身後,生怕被人看出來她身上攜帶的麵具法器。


    川砮把二人帶到了一個簡陋房間,揮揮手將洞口用綠藤封住,隻留下了網狀的缺口,隨即便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房間內除了石桌石凳石床以外別無他物,處處看著都像是一個符合牢房定義的地方。


    連一點光源都沒有,隻能借助綠藤微弱的熒光。


    阮幸摸了摸綠藤,帶來的手感是刺麻麻軟綿綿的癢意,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甚至能感覺到綠藤呼吸的頻率。


    又是一種奇怪的植物……她從未聽說過。


    手上微微用力感受它的堅韌程度,她稍稍有些放下了心。


    以她現在的修為使用靈器大概率是能夠斬斷綠藤破出一個出口的,隻是動靜估計小不了,這裏離謝姚不到一公裏的距離,恐怕她剛一動手就被謝姚閃現過來當點心吞了。


    不過至少,綠藤並不是完全困住他們,還是有脫困的希望的。


    莫辭君眸中流露出幾分疑惑,“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大概是困住你不讓你通風報信吧。”阮幸猜測道。


    “怎麽可能?”莫辭君失笑,“我若是安全無虞的回去,然後昭告各大宗門魔修馬上要攻打仙宗了,信我的估計都沒有幾個,可我若是留在這裏,不出三個月萬寶樓就要陷入癱瘓之中了,到時許多與萬寶樓合作以及依仗萬寶樓的小型宗門勢力企業商鋪都會引發慌亂,到時候再向外一說我被魔修抓走,即便是處於微名大義,三大宗門也會想辦法討伐魔修救我回去的,萬寶樓紮根在仙元大陸這麽久,深厚的聯係早就已經拋不開了。”


    “可是……”阮幸遲疑了一下,“如果你留在這裏,回去的莫三樓主另有其人呢?”


    承歡魔君研製出的可以改變修為麵貌的法器,真的隻是為了便於魔修在其他四州行走嗎?


    他出身於仙宗,了解仙宗檢驗魔修的手段,避開這些自然能夠想到應對的方法。


    可是,他自己又不會回仙宗地界,為什麽要廢大力氣研製呢?


    修仙界到如今都沒有廣為人知的改變樣貌修為的手段,這證明他們並不了解這種法器。


    而修仙界最後一次出現大規模被抓住的魔修是三十多年前。


    如果那時候有,仙宗不會不知道。


    所以說,麵具法器是在那之後才開始使用的。


    “絕無此種可能。”莫辭君不假思索道,“現如今修仙界內基本上沒有能夠長久維持且變化完美的偽裝術法或法器,就算有人冒充我回去,能瞞得一天兩天,不出七天也會被樓中其他人發現的。”


    阮幸道:“如果真的有呢?”


    “什麽?”莫辭君不解。


    阮幸猶豫了一下,撤去了自己身上的所有偽裝,將麵具法器拿了出來。


    “你……”莫辭君有些震驚,他喃喃道:“我先前以為是你真實修為與我相近,所以我察覺不出你隱瞞了修為,沒想到你連樣貌都是假的,岑仲跟我說你有一門神奇的變化之術,原來比我想象之中更加神妙。”


    阮幸搖了搖頭,她沒有說自己化形術的事情,而是隱去了,隻講了麵具法器。


    “從我回到萬寶樓開始煉丹,到今天和你一起留在北境,已經過去快四個月了,我維持著偽裝的模樣將近四個月,萬寶樓中都無一人發現,而這法器……正是我從魔修手中得到,你覺得我方才所說,還是沒有可能嗎?”


    莫辭君的神色變得沉重了起來。


    接過阮幸手中的麵具法器琢磨了片刻,才還了回去。


    “確有……此種可能。”他有些頹然了坐在了石床上,雙手撐著膝蓋,連從不離身的折扇也無法緩解他此刻的焦慮了。


    莫辭君憂心忡忡道:“如果他們真的這麽做,我該如何是好?”


    阮幸沒有接話,而是重新維持好了偽裝。


    畢竟她是這個模樣進來的,現在還沒有被人發現,自然要繼續偽裝下去。


    若是貿然撤下,不僅會引人注目,而且還可能被見過她樣子的魔修看到。


    要是被人發現她就是那個威脅了謝姚的阮幸……


    她額頭一絲冷汗悄然流下。


    即便是在模擬之中,也會克製不住的緊張。


    畢竟她已經在謝姚手中死過一回了。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就呆在房間裏安靜的度過。


    直到第二天,才有人過來搭理他們。


    那個覆麵的魔修靠近,綠藤自動張開了一片巴掌大小的地方,他從綠藤放開的缺口中放進來了一個托盤。


    托盤上是兩瓶酒水加上一些炙烤過的妖獸肉。


    阮幸滿頭的問號。


    他們是階下囚,待遇怎麽還這麽好呢?


    還給吃飯?


    還是靈食!?


    覆麵的魔修沒有說話,把托盤往裏推了推就離開了。


    阮幸看向莫辭君,“這什麽情況?”


    莫辭君苦笑一聲,“你沒發現這裏有古怪嗎?”


    他苦澀的解釋道:“這間牢房,有著吸取靈氣的能力,北境本就靈氣稀少,牢房之內又不斷的吸收奪取,入不敷出,長久以往,關在此處的人就會逐漸虛弱到靈力衰竭的地步,甚至有可能跌落境界,那位聖魔君關我的意圖我們還沒徹底弄清,但她暫時是不想讓我死在這裏的。”


    “什麽!?”阮幸大驚失色。


    她沒感覺啊!


    連忙悄悄運行了一下體內的靈力,依舊充沛,沒有半點衰弱的模樣。


    可是看著莫辭君麵色有些慘白的模樣,阮幸是相信他的話的。


    難道又是神通之術的特別效應?


    阮幸恢複了略帶愁緒的神情,沒敢吭聲,並且悄悄地把自己地臉色也變白了一些。


    雖然感覺有些屈辱,但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莫辭君還是拿起了托盤放在石桌上,苦笑著招呼阮幸過去吃飯。


    阮幸坐了過去,和莫辭君一起分享那不知名的烤肉。


    雖然攜帶了微弱的靈氣,莫辭君吃下以後肉眼可見的麵色變好了一些,但這烤肉的味道著實不敢恭維。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之後的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


    覆麵的魔修上午帶來盛放食物的托盤,下午又來默默的收走,有時候他會隔著綠藤編織的網在外麵觀察二人,但中間不和二人有一句話的交流。


    有時候阮幸想主動跟他搭搭話,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忍不住心裏有點急了,如果謝姚打算先關上三五個月的,她浪費的積分誰來彌補?


    事情不能沒有一點進展啊!


    感謝希望流浪的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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