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完全的迫於壓力,隻是阿卜杜勒,我已經有些不相信自己了,我知道,對於一個政客而言,睜眼說瞎話應當是基本素質,捫心自問,為了拉攏選票,我也許下了不少難以兌現的承諾。”


    “但自始至終,我都相信一點,就是我能帶著高盧這輛列車,始終前進,至少也要比以前過得更好。”


    “而結果你也能看到,最開始,確實不錯,但現在哪怕最終方向是螺旋上升,我們也已經難以承受,國家必須要有人站出來為此負責。”


    “抱歉,是我欺騙了你。但為了高盧,我還是厚顏無恥地希望你能夠繼續留在官方,避免其他超凡趁虛而入,在這一點上,我相信你能做到。”


    房間裏,奧利維耶發出了喟歎,戴上了帽子,彎著腰,打開了房門。


    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摸出了自己的鑰匙扣,將上麵的那個紀念品拿了下來。


    “要是團結的一天真的來臨了,我希望你能替我看到。”


    他將那個紀念品塞到了阿卜杜勒的手中,沒再停留,轉身離去。


    阿卜杜勒緩緩回過神,拿出自己脖子掛著的那個破損的紀念品,兩個剛好能拚接在一起,再多幾個的話,就能組成一個六邊形圖案,象征著高盧的國土形狀。


    隻是現在的高盧人,還容得下他嗎?


    現在回想起了貞德,若她沒有在那場戰爭中被俘,下場就一定會更好嗎?


    就這麽渾渾噩噩過了一天,他才稍稍清醒過來,恍惚走出了房間。


    客廳裏,母親有擔憂的眼神看向他,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意外的客人,似乎已經在此等候了一段時間。


    “打擾了,阿卜杜勒先生。”奧利維耶的秘書見到阿卜杜勒終於出來,不由得長出口氣,趕緊站起身來,麵帶悲戚,鄭重地從懷中拿出了一封信,走前兩步,微微顫抖著遞交給了阿卜杜勒。


    “這是.先生的遺書,他在完成辭職手續後,當天晚上就在家中自殺了,桌麵的這封遺書,是專門留給你,我想,或許由我轉交比較合適。”


    阿卜杜勒瞪大雙眼,如遭雷擊。


    “不,不可能的,奧利維耶先生那麽樂觀,他、他”阿卜杜勒捂著刺痛的頭,腦海裏閃過的,卻是昨天他來找自己談話時候,那灰蒙蒙一般的眼睛。


    好像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帶有了死誌,可笑自己竟然沒有發現。


    輕輕接過信封,阿卜杜勒隻覺得呼吸困難,沒再說話。


    秘書向他鞠了個躬,和他母親告辭一聲,便離開了。


    母親送走了秘書,來到他身邊,給了一個擁抱,拍著他的後背,輕聲說道:“不要太難過,我想,先生正是需要你做點什麽。”


    捏著信封的一角,手中青筋暴露,腦子一團混亂的阿卜杜勒麻木點頭。


    母親找了借口回去房間,將客廳的空間留給了他。


    阿卜杜勒坐在了沙發上,將信封放在了麵前的茶幾上,然後就這麽直勾勾的盯著,腦海不斷重複著這幾年奧利維耶那爽朗風趣的交談。


    在做了半小時的心理準備後,他才終於有勇氣,將這重愈千斤的遺書打開。


    【正如我掙紮地寫下,我想你也是掙紮著打開。對不起,用這種卑劣的手段逼迫你做出選擇,我大約是上不了天堂了。但你要相信,這個國家並非那麽的不可救藥,沉默的人依然願意相信你會是那個拯救他們的英雄。】


    【你我都是棋子,我其實知道,我也不過是順應了某些人的要求,才得到支持走到這個位置,很多人都說過我太理想主義,其實這個不是問題,隻要我的這個理想能夠符合頂層利益,契合國家未來,就足夠了。】


    【可惜,事情跟我想象的偏差有些大了,一個國家的陣痛,將是無數人的滅頂之災,當初加布裏埃爾其實說得沒錯,所以我一直都引以為戒,想要將這陣痛範圍收緊再收緊】


    【我是愛這個國家的,大於一切,我相信你也是,阿卜杜勒,請保護好她,這是我最後的請求,也請原諒我的自私。】


    收起信,阿卜杜勒揪緊了頭發,將腦袋深深埋下。


    “這樣的結果你認為已經足夠了嗎?即便是聖騎士那群家夥插手,我們也未必沒有機會對阿卜杜勒下手。”


    “足夠了,最後的帳,我會單獨跟他算。”


    船艙上,奧古斯都對希斯的決定沒有做出什麽質疑。


    當他意識到葉捷可能離開了莫城之後,便果斷放棄了安菲雅這枚還算有價值的棋子,帶著希斯和僅剩的兩個弟子搭乘上了最近的一艘遊輪,先離開歐羅巴再找渠道前往東京和男爵匯合。


    這次行動對奧古斯都而言是沒有得到什麽好處的,反而損失頗重,但既然這是早已答應過希斯的事情,那便盡力去做,沒必要瞻前顧後。


    “謝謝你,會長。”希斯停下了雕刻,抬頭,鄭重地跟奧古斯都說道。


    “前路還長,我不希望攀到頂峰之後,身邊沒了別人。”拍拍希斯手臂,奧古斯都戴起帽子,“我去外麵布置一下,這幾天,好好休息吧。”


    走出甲板,今天晴空萬裏,餘夏的陽光曬得甲板滾燙,但也阻攔不住遊客欣賞大海的心情。


    “老師。”一個帶著墨鏡,不動聲色盯著幾個衣著清涼的美女來回走動的青年看到了奧古斯都,趕緊正經起來,走近打起招呼。


    “嗯雀陰呢?”奧古斯都沒看到另一個弟子的身影。


    “她剛剛好像發現了一隻有點特別的魂鴉,跑過去觀察了。”他如實匯報。


    奧古斯都點頭,並沒有太在意,他原本安排這些個徒弟的任務就是在歐羅巴觀察魂鴉,現在隻能算是職業病犯了:“走,跟我一起去加固一下陣法。”


    “陣法啊”青年麵色一苦,這可是他的弱項。


    船的另一邊,一個打扮隨意的黑發女子仰著頭,一路追索,最終來到了泳池附近。


    氣質陰鬱,但膚白貌美且充滿異域風情的她一下子就吸引了無數獵人的眼睛,有人迫不及待地就走上前來搭訕。


    “嘿,美女,認識一下,我叫——”


    “滾。”


    “呃,好吧好吧。”


    那凜冽的殺氣猶如實質,並不需要她做出什麽特殊表情,隻這麽平靜地一眼,一個字,就能讓人從腳趾到天靈蓋都感受到一股幽寒,讓試圖搭訕的男子訕訕退下,才逐漸感受到了太陽的溫暖。


    隻是被這家夥這麽耽擱一下,那隻特別的,紫色尾巴的魂鴉就這麽消失在了她的視野當中。


    放慢腳步,雀陰環顧一圈,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後,才帶著些許失望往回走去。“紫色.會是那一隻嗎?”


    那上過一段時間新聞的烏鴉海事件對普通人來說就是個樂子,隻覺得可能是某種訓練表演或者又是哪裏的超凡生物,很快就會拋之腦後。


    但對於專門研究魂鴉的雀陰而言,是極為關鍵的訊息。


    那還是她頭一次看到這麽高調的魂鴉,所以那意味著什麽?為此,她已經寫過不下十篇猜想報告給奧古斯都,並申請了數次行動。


    但奧古斯都沒有批準她的任何行動,對於魂鴉,他向來謹慎,畢竟當初他就是被傑勒米叫來的魂鴉引入神恩術的大門的。


    所以對於魂鴉跟至高的關係,恐怕除了已經去世的教授,就屬他的認知最深刻,也最忌憚了。


    其他人捕捉魂鴉或許至高會毫不在意,但他相信,他們神恩術士要是試圖去捉的話,一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他是不會去動這個至高布置在人間的眼線的,他可不認為自己的一舉一動能夠瞞天過海。


    遠方,一陣閃爍之後,提著魂燈的紫尾出現在了空中。


    它回頭望了眼那艘遠去的遊輪,歪歪腦袋,它能感受到,剛剛船上有超凡的存在,而且還追了它一段距離,所以它才用了魂燈的轉移拉開距離。


    不過既然沒有繼續追上來,那應該就是放棄了,它便繼續朝著前方的陸地飛去,它此行的目的是返回不列顛,找到智者鴉,問出那個藏在心底很久的問題。


    就這麽日夜兼程地飛了幾天,它終於跨越陸地和海峽,趕到了不列顛尼亞。


    還未落腳歇息,這個海港城市當中,稍遠處傳來的氣息讓它不由得精神一振。


    那是超凡,不對,不僅僅是超凡。


    在它最初朦朧的印象裏,這似乎就是造物主的氣息。


    看準了方向,它飛速趕去,很快,就看到了一個牽著一條狗好像在散步的女性人類,氣息就是從那個人類身上發出的。


    隻是接近了之後,它才發現,這隻是蘊含了造物主的氣息而已,並非造物主本身。


    左右看看,能看到一隻本地鴉也被這氣息吸引了過來,站在樹梢上不敢接近,待在遠處遠遠的望著。


    紫尾想了想,還是朝著對方飛去。


    “怎麽樣,這附近感應完了沒有?”


    “他們半個月以內肯定有人在這裏停留過,現在還留有淡淡的氣味,我懷疑至少留了一個安全屋,神女大人要去看看嗎?”


    “那就找出來吧,看看有什麽線索也好.嗯?”


    牽著狗繩,走在街道的葉捷這麽跟魔主傳完話,就看見了一隻紫色尾巴的烏鴉向她飛來,一下穩穩地落在了魔主的後背,讓其頓時繃直了腰。


    “汪汪汪!(哪來的野鴉!敢站在老娘背上,快滾!)”魔主憤怒地狗叫起來,開始原地轉圈,想要將烏鴉咬下來。


    “等下。”葉捷示意魔主安靜下來,然後好奇地打量著這隻明顯有著靈性的烏鴉,輕輕伸出了一根食指,紫尾見狀,也跳了上去,爪子牢牢抓住手指。


    “怎麽感覺,你有點親切?我們是不是見過?”葉捷摸了摸紫尾的腦袋,問道。


    “我是魂鴉,你可以叫我紫尾,大人。”紫尾自我介紹。


    對於這烏鴉會說話,葉捷沒有絲毫的驚訝,隻是稍微一抬手,將他們三人的存在暫時從普通人眼中隱去,再問道:“魂鴉?你們是一種超凡生物嗎?”


    魂鴉的存在目前隻在神恩術士之中流傳,詹妮弗遊曆四方,倒是有所耳聞,但一直待在莫城的葉捷並不太清楚魂鴉跟神恩術士之間的關係。


    紫尾沉默幾秒,它以為對方會知道自己的,不過這也並不是很重要,它問出了自己的問題:“我們不能談論這個.我能問幾個問題嗎?大人。”


    “請問。”葉捷也好奇它會有怎麽樣的問題。


    “天堂真的存在嗎?”


    “當然。”


    “善良的靈魂能永恒地在天堂之中享受幸福的美夢嗎?”


    “沒錯。”


    “那我能有機會上去天堂,找到我所掛念的靈魂,看看她的夢境嗎?”


    “.”葉捷被問住了。


    前兩個問題對於身為聖騎士的她來說自然是堅信的,不假思索就能脫口而出,但最後的這個問題還真問到她了。


    “嗬嗬。”魔主倒是冷笑幾聲。


    紫尾看向了她。


    “天堂可不是想進去就能進去的,況且當年那場大戰.現在的天堂,應該隻能靈魂進入,而我看看,你大概是主不久前才創造的種族,有沒有上天堂的資格,隻能問你們自己了。”魔主對這個沒禮貌的家夥可沒什麽好感。


    “而且越是純潔虔誠的靈魂所在的層級也越高,平日裏恐怕隻有負責管理永恒美夢的天使和至高才有資格前去,你這小小烏鴉,嘖嘖,消停消停吧。”魔主接著毫不留情地打擊道。


    “抱歉,這個我也沒有答案,或許隻能由你自己親自去找了。”葉捷給了個眼主,讓她不要繼續亂說話,不過這種問題,她也確實沒有答案,那人人傳頌的天堂究竟是什麽模樣的呢?她也想知道。


    “我明白了,謝謝,打擾你了,大人。”紫尾有些遺憾,道謝過後,便扇動翅膀飛起,繼續朝著智者鴉所在的地方而去。


    “怎麽不謝謝我,明明我說的都是真實的,真是沒禮貌的烏鴉,擱以前”魔主念念叨叨。


    葉捷目送它的遠去,這才繼續帶著魔主去找靈魂集會放棄了的安全屋,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存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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