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摸了一下鼻尖,覺得自己這是平白無故的被罵。


    香附也是越說越勇,“我們夫人如何算計?莫不是能算到旁人會將二姑娘請進府來?算計她與姐夫衣衫不整?算計的侯府姑奶奶懷裏端了孩子?算計的宋家公子如此端正上心?若大人非說我家夫人算計,那大概是吧,誰讓我家夫人是神呢?”


    “香附,不許對大人無禮!”等著香附說完話,魏伊人才適時的打斷。


    可該說的都說了。


    主事的官差被香附這嘴諷刺的無地自容,“下官隻是例行問話,若非義絕衙門也不必插手。”


    說起來,清官還難斷家務事,你們夫妻的事,誰都希望最好關起門來解決。


    香附一聽這話蹲在魏伊人的身邊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家夫人真真命苦,若非義絕,誰又能替我家夫人做主?”


    娘家無依,婆家不要臉,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衙門了,衙門卻還想推脫。


    魏伊人似也是心裏難受的厲害,拿著帕子擦著眼角,“我父母已不再世,卻還要受此羞辱,是我不孝,若無法追究,我不如也就此去了,去下麵同我父母請罪。”


    瞧著這主仆倆哭哭啼啼的,官差也是頭疼,“夫人順安,下官便先不叨擾了。”


    本來,你義絕又不是說出了命案,得安排多厲害的人去審查,或者說是對誰用刑。人家就是過來問一問,主要還是永安侯舉證,若是永安侯拿不出證據,光空口白牙的說什麽冤枉,衙門是不會理會的。


    看著對方離開,香附冷哼一聲,魏伊人連父母的靈牌出現在那的理由都想到了,一切都是順理成章,合情合理,衙門的人怎麽查?


    那個屋子,在永安侯出現之前就點了滿屋子的青樓所用之香,在永安侯回來之前,香附親自掩了口鼻將香灰處理了,又拿了沾了酒的帕子將香灰落下的地方擦了。魏伊人選那麽遠,就是為了耽擱時間,等著送衙門,狗都聞不出來異常,衙門能查到的就是魏伊人想要讓他們看到的。


    至於那帕子,香附拿到流淌的河水裏洗了,回到院子後帕子也幹了,香附直接拿了火盆燒了,散在外頭了。


    就這麽說吧,灰你都別想知道。


    至於說讓永安侯吃醉的酒,其實他喝的並不多,隻不過酒是劣酒,喝了酒上頭,而那商販是流走的,今個擺完攤位,明個就走了,等衙門找的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你除非拿出對待江洋大盜的態度,去查這個案子,不然衙門不可能查到誰是幕後之人。


    可惜,一個義絕,值得衙門出動那麽多人嗎?


    當然,最關鍵的那個人就是宋小公子,他要說服永安侯吃酒,看似荒誕,可是卻是因為魏伊人太了解永安侯,沒腦子耳根軟,宋小公子勸上幾句,他必定會去。


    魏伊人從來都不認識宋家的人,沒人會想到,魏伊人會跟宋家聯手。


    這一局,永安侯必輸!


    侯府任何人,這次都解不了。


    夜是有點熱的,魏伊人卻難得覺得清涼,因為這是自由的味道。


    可是,等魏伊人睡下了卻夢魘的,從前一幀幀畫麵走馬觀花似的在心中演了一遍,五年了,五年裏受的苦楚這一刻全都湧在心間。


    密密麻麻的,疼的窒息。


    而後是胸悶,是分不清到底是身子疼還是心疼的折磨。


    後來,在魏伊人夢的最後,夢到了鄭攀,夢到了那一碗碗的藥下去,堆積成這麽一個小小的孩子。


    而後,魏伊人就驚醒了。


    她無比慶幸,慶幸身子有病,不然若真跟永安侯有了孩子,又該如何?


    魏伊人可以養活孩子,可卻不會自信的覺得,她能將自己的孩子養的跟旁人的無異。就算是孩子不跟人家那父母雙全的比,難不成在看到自己爹寵愛其他弟妹的時候,不會傷心難過?


    何必呢?


    香附洗了帕子轉頭,看見魏伊人醒了,不由的鬆了口氣,“您這做了噩夢了?”


    她進來的時候,魏伊人閉著眼,隻那牙咬的咯嘣咯嘣的響,雖說天熱,也不至於說出這麽滿頭的大汗。


    正當香附想著魏伊人再不醒來她就去請大夫的時候,魏伊人總算是睜眼了。


    魏伊人嗯了一聲,讓香附拿了茶杯抿了一口水,這才重新躺回床榻,“可不就是噩夢?”


    五年了,總算是清醒過來了。


    揉了揉眉心,過了好半晌魏伊人這才真切的覺得自己夢醒了。今個天有些陰,外頭黑沉沉的,看著又要下雨,梅雨季節,這才是正常。


    不過今日,並不似之前那麽悶,偶爾還有一陣風吹過。


    待魏伊人起身後出門,才看著永安侯兄弟倆都跪在自己院子外頭。


    永安侯臉上一片淤青,想來是被鄭派給打的,也不知道在這跪了多久了。


    迎上魏伊人的眼神,香附微微的垂著頭,“奴婢,奴婢就是氣不過!”


    這才過去不到倆月時間,永安侯招來了魏舒寅,又讓鄭婉有孕,完全不將魏伊人放在眼裏。三公子說的好聽,可是就他兄長這個德性,總不能一出事就讓他評理吧。莫要說小叔子了,就是親生父母都有厭煩的一天。


    魏伊人,真真是過不下去了。


    若是今日,鄭派還來勸魏伊人息事寧人,那他才是真正壞的人。


    “我是想,早知如此我就再多睡一會兒了。”魏伊人全然沒有怪香附的意思。


    聽魏伊人這麽說,香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永安侯本來一早跪在這就一肚子火氣,如今看這主仆倆像是沒事人一樣說笑,半分不將他們放在眼裏,本來是頹然著跪著,此刻隨即將身子挺的很直。


    鄭派用眼角看見了永安侯的動作,立馬咳嗽一聲製止,而後輕聲說了句,“本無顏見嫂嫂,卻不得不來。”


    魏伊人收斂的笑容,雙手拎起裙擺,從台階上走了下來,可卻也沒再往前,僅僅隻是走了下來,裙擺放下,雙手交疊的放著身前,“三弟回來了?”


    溫和的,一如這五年內每一日。


    “愧對嫂嫂。”鄭派含淚,重重的將頭叩了下去。


    這一下很是用力氣,好似能震到魏伊人的腳下。


    魏伊人悠悠一聲歎息,與這天地融在一處,“往後,就莫要再喊我嫂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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