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德帶著一位隨從,悠哉悠哉的來到了醉賢樓。


    他近兩年每年都會在江寧縣待一段時間,又愛吃,醉賢樓的小二早就認識了他。


    “康先生,您來了?”


    “周錄事可到了?”


    “已經到了,您二樓請。”


    康有德昨日就收到了周自衡送過來的帖子,邀請他於今晚在醉賢樓一聚。他自然知道是什麽事情,但沒想到一踏入二樓的雅室,除了和自己曾經見過麵的周自衡之外,還有一位年輕人。


    那位年輕人顯然也不知道今晚還會有其他人,有些驚訝,甚至是眼底還有點不悅。


    周自衡裝作沒感覺到這微妙的氛圍,寒暄幾句後哈哈兩聲給兩人做介紹:


    “康兄,這位是陸五郎,出身於姑蘇陸氏,正巧最近也想做做買賣體驗一下世情。陸賢弟,這位是康兄,康兄的買賣遍布大江南北,從西域到關隴、中原乃至蜀地,於貨殖一事上,康兄可謂經驗豐富,有大智慧之人。”


    陸存中也是個聰明人,原本還有些不悅的他在看到周自衡頗有深意的眼神之後,一下子就清醒過來。


    這可是位大商人!不說和他相交可以學習點經驗——畢竟陸家在江東盤踞幾百年,族中不乏大豪商——單說他手上握著的中原和西北的商路就很讓人心動了,這正是陸家目前欠缺的。


    陸存中的態度一下子熱情不少。


    周自衡在心中默默點頭,這就是他看中陸存中的原因,沒有其他世家子弟的清高和優越感,更務實。


    至於康有德,他行商多年,本來就是個老狐狸。說實話,江東這邊的大小世家盤根錯節,情況複雜,他經營六七年原本搭上了一條線,結果幾場仗打下來幾乎毀於一旦,如今能結交上陸氏子弟,自然是求之不得。


    於是,一時之間賓主盡歡。


    待到酒喝了幾杯,氣氛到位了,周自衡讓隨喜將幾個木盒子擺上來,這才進入到今天的正題:


    “我知道二位今日賞光都是為了它。”


    康有德和陸存中都將手中酒杯放到案上,對視一眼後點點頭。


    “既如此,在下也坦誠相告。這露華濃的手工皂,的確是出自我妻子之手,原本隻是做著頑,送些給親朋好友也就罷了。無奈家中生變,今次拿出來也是想著貼補家用,也攢些家當。


    “我與康兄陸賢弟均一見如故,二位之間我無法抉擇,因此便想了個主意。”


    康有德和陸存中又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請講。”


    周自衡用筷子沾了點酒水在案幾上畫了一個大略的地圖,然後在中間畫了條線:


    “我欲將露華濃的獨家經營權一分為二,康兄代理北方,”他將江淮以北,包括洛陽、長安等地全都畫了出去,“而陸賢弟,你代理南方,包括江淮以及嶺南地區。”


    康有德沉吟:“這獨家經營權作何解?”


    他似懂非懂。


    周自衡道:“除了你們兩家,露華濃絕不供貨給第三家,文書三年一簽,第一次免去獨家授權費用。”


    “西域可包含在內?”


    “這次包括。”他轉向陸存中,“南方亦包括交趾、安南、婆羅洲等地。”


    康有德的眼神變得犀利,他又問:“可是,周錄事,我們為什麽要簽這個什麽獨家經營權呢?現如今的行商買賣,不過是你有貨,我就買,豈不是更加簡單?”


    除非是鹽、鐵、礦這一類特殊的產品,才會有類似的經營權,而且還是由朝廷發放。


    陸存中也忙不迭的點頭。說實話,他這才反應過來。


    周自衡一笑,康有德不愧是經驗豐富,一下子就看到了這件事的核心,那就是別人憑什麽要按照你的方法來玩?你露華濃憑什麽?


    他慢條斯理的打開案上的木盒子,這也是徐清麥這段時間做的,和送出去的那些都不一樣。


    他依次拿出來向二人介紹:


    “這一款,叫做檀香皂,用之可以使人安神靜心,還可以抗菌抗炎。這一款,叫做七白皂,加入了七種不同的中藥材,長久用之可以美白嫩膚......”


    周自衡侃侃而談。


    不就是推概念嗎?這個事情,最擅長的莫過於後世的那些女性護膚品牌啊!拿著高工資的品牌策劃們能把自己的產品吹出花來,而大多數時候其實無非就是換點香料或者是加點成分而已。


    他可是虛心的向徐清麥請教了大半個晚上相關知識!


    抗菌抗炎什麽的,康有德和陸存中聽不懂,但聽了周自衡的介紹,他們看向案幾上那幾塊手工皂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謙虛的說,我們在別的上麵或許不精通,但做這些東西還是擅長的。”周自衡說到這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後麵每年都會有新產品,比如花露、精油.....”


    隻要搞出了蒸餾器就可以上。


    他又開始往外拋概念,聽得兩人一愣一愣的。


    康有德在心中了然,憑什麽?就憑這!這就是露華濃的倚仗啊!這樣的貨和這樣的腦子,他在其他地方可找不到!


    而且,這位周錄事所描述的,都是利潤極高且市場廣闊的商品。


    “周錄事,”他的語氣裏多了些慎重,“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一些細處,我還不是很清楚,可否解惑?”


    於是,接下來兩個人對一些細節問題又開始了熱火朝天的討論。比如貨款是怎麽支付,如何交割貨物等等等等。


    越討論下來,康有德就越覺得心驚。


    初見周自衡的時候,隻是覺得他為人爽快且愛吃,心裏還是覺得他是個小年輕;剛剛見他,看到他攢的這個局,便刮目相看;而現在,卻隻覺得他行事老辣且縝密,許多方法和思路連他都不曾聽過。


    而且,他看了一眼陸存中,又感慨了一次,周錄事這招的確是高啊。現在這場麵,他如果不跟,那心裏總會想著陸五郎是不是會跟,那自己是不是吃虧了?


    一時之間,周自衡在他心中的形象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若是周自衡知道了,肯定會哂笑一聲,這算什麽?他還沒把後世那套複雜的總代區域代一級代二級代還有不同級別返點比例的模式拿出來呢。


    這些等要賣酒了再說。


    唯一有些沒聽懂的,就是坐在一旁的陸存中。


    他有些恍惚,明明自己一開始隻是想要買點貨而已,怎麽忽然就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什麽北方代理、南方代理,他是還不太懂,但聽著就覺得很宏大很厲害的樣子......


    “現在這情況有點複雜,”康有德苦笑道,眼睛裏卻透露著幾許興奮之色,“周錄事,容我考慮幾天才能給你回複。”


    陸存中趕緊插嘴:“我也是,我也是。”


    他也要回去好好想想。


    情理之中,周自衡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他倒是不怕他們不跟,可能性不大。


    “接下來就要準備選地,選人。”回到家後,他對徐清麥說,“選地交給我,選人更得靠你,尤其是核心人員很重要,你要把技術教給他們,總不能你自己一直守在工坊裏吧?”


    這不會是徐清麥想要的,他知道。


    徐清麥點點頭,剛因為解決了財政問題鬆了一口氣,現在又緊繃上了,恨不得直接往後倒在床上。


    “為什麽人不能躺著就把錢賺了呢?”她雙眼發直,充滿了怨念。


    周自衡給她扔過去一個毫無誠意的鼓勵:“加油,你可以的。”


    他一直覺得徐清麥在某些時候看人比他還要更準,可能因為她的心思很純粹,很少去想些有的沒的,所以在直覺上反倒有一種驚人的準確度。


    徐清麥哼哼兩聲,打起精神:“是要找人了,而且咱家裏得先找人,不然阿軟都要累死了。”


    她都不忍心了。


    說起來隻有一個孩子要照顧,但認真計算起來,這麽大的房子,然後缺乏各種幫忙的家電,每一項都需要人手動去做,加起來的勞動量是很可怕的。她和周自衡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有的時候甚至要帶走隨喜,阿軟一個小姑娘帶著周天涯不僅是活計繁多,而且安全上麵她也不是很放心。


    在這個時候,家裏還是要有個男人,或者說有個壯武力會比較有安全感。


    周自衡和她想到了一起:“要找,最好找兩個,保安和家政。”


    當然了,在這時候的稱呼是護院和嬤嬤。


    徐清麥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她問:“要簽活契還是死契?”


    換句話問,要聘人還是買人?


    兩人一下子陷入到了沉默當中。


    過了半天,周自衡歎一聲:“......買人吧。”


    無論是孩子還是到時候建立工坊需要的核心工人,從外麵找人來簽活契他都是不放心的。這時候可不是後世,可沒有什麽法律監管和限製,大家的手段也容易沒有底線,如果是對家派來的人怎麽辦?


    他賭不起。


    唯有買人,而且必須是身家背景清白的人。


    徐清麥顯然也明白。


    “打不過就隻能加入。”她自嘲的笑了笑,“就像咱們那天晚上說的,記住底線就行。”


    就當是找了終身製的員工,而且,到時候還可以放良。這樣想著,心裏終歸舒服了些。


    兩日後,她在牙人的介紹下,選擇了一對夫妻,薛大和薛嫂子。


    薛大有些拳腳功夫,腿稍稍有些瘸,薛嫂子的臉上則有一道淺淺的刀疤,這也讓他們在人市上幾乎無人問津。牙人一開始並沒有推薦他們,但徐清麥卻覺得這對夫妻還不錯,問清楚他們並無其他親人後,她便拿走了他們的身契帶著他們回了家。


    周家,終於添人手了。


    到了周家後,薛大老實不多話,而薛嫂子勤勞肯幹。薛大負責清掃和照顧馬匹,薛嫂子則是做飯洗衣,再幫助阿軟照顧周天涯。阿軟和隨喜身上的擔子終於被分了一半出去,輕鬆多了。


    徐清麥也輕鬆很多。


    但最讓她高興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她終於升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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