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張玉蓮拎著熱水進來的時候,趙喜梅不由地抱怨:“怎麽讓你拎個水還這麽久?”


    “剛才碰見江勳哥了,他去廚房裏打水洗腳,我就給了他半壺。”張玉蓮解釋道。


    “我說怎麽去了這麽久?”


    “嗯。”


    張玉蓮把熱水倒在臉盆裏,又加了一些冷水進去,雙手端著盆放在了張喜梅的麵前。


    她蹲下身來,挽了挽袖子,給她媽洗洗起腳來。


    張喜梅平日裏的身體就不好,這幾年就越發的差了,腰上有舊傷,都是勞動和被丈夫打的。


    天氣不好的時候,腰就疼得厲害,根本就彎不下腰。


    每到這時候,張玉蓮就蹲下身來給她洗腳。


    洗完腳之後,再添一些熱水,讓趙喜梅就這樣泡著。


    往日裏,母女兩個人這時候經常有說有笑的,但是今日趙喜梅發現張玉蓮有些沉默寡言。


    “玉蓮,是不是因為工作的事情不開心?”


    知女莫若母。


    她一看就知道張玉蓮為什麽不高興?


    “還好。”她確實有一些失落,但是,也沒有那麽的失落。


    自己是什麽身份,她自己非常清楚。


    她也能看出來,人家確實不是不給她找工作,而是,像她這種條件確實不好找。


    “閨女,這好工作咱們找不到,出苦力咱總是行的。”趙喜梅說道,“等年後天氣暖和了,媽陪你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個搬東西的活?”


    “知道了,媽。工作的事兒你不用操心,我自己就能找。我不是為這件事情不開心,你不用擔心我。”


    “我看你都不說話,擔心你啊……”


    張玉蓮低垂著眼眸,動作柔和地搓洗著腳:“剛才看見江勳哥去廚房裏倒水洗腳,我原以為他是給自己洗腳的,沒想到他是去給嫂子倒水的。媽,我長這麽大,頭一次見到這樣的事情。”


    在她的家裏麵,女人就是操持一切的。


    她無數次見到母親蹲在地上給父親洗腳,水稍微燙一些,或者是涼一些,父親就大發雷霆,一腳將盆踹翻。


    他的怒火總是都會發泄到母親在身上,有時候也會殃及到她。


    農村裏也是這樣,女人生下來就是幹活的命,天天圍著鍋台轉,年輕的時候聽父親的話,嫁了人要聽男人的話,生了兒子等老了之後還要聽兒子的話,從來都沒有為自己活過。


    今天看到這一幕使她大受震撼,顛覆了她以往的認知。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不光是女人伺候男人,男人竟然也可以伺候女人。


    “哎……”趙喜梅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孩子,我跟著你爸吃了一輩子的苦受了一輩子的罪,你雖然是他的女兒,但是他也沒有對你好到哪裏去。其實,這世界上還是有很多好男人的,就比如說大哥江勳,你小姨父江敬山人也不錯……但是能遇上一個好男人不容易呀,得看命!”


    同樣都是過一輩子,她妹妹的命就比她要好得多。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曾經問過自己,為什麽自己會遇上這樣的男人?


    命啊!都是命!


    “媽,咱們不說這些了。”張玉蓮擦了擦手支起身來,又兌了一些熱水,“您泡泡腳吧。”


    忙完了這件事,她便又開始忙著鋪床暖被。


    “玉蓮啊……媽是這樣想的,咱們從農村裏走到這裏不容易,我不想再讓你回到那個地方去了。如果能夠留在這個城市裏,對你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我也想留下來。可是最起碼得有個工作吧?如果沒有個好工作,咱們怎麽留下來?我拿什麽來養您?”張玉蓮一邊忙碌一邊說道。


    “其實呢,也不一定非得有個好工作才能留下來。”


    “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有句話叫做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如果能夠嫁得好,照樣可以留在城市裏!”


    張玉蓮沉默,遲遲沒有回應。


    趙喜梅繼續往下說道:“其實我今天和你小姨也聊過了。穗穗之所以能留在服裝廠工作,那是因為她學了不少關於設計方麵的東西。那東西是啥咱不清楚,但是清楚的是那方麵的書可難買了,是他對象跑到上海買的!而且也不便宜……”


    “您別說了,我知道您的意思。咱家沒錢,就算想學也學不了。”張玉蓮心情又陷入了低穀之中。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如此明顯,再一次讓她深深地體會到了。


    “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你大哥的日子過得最好,人家兜裏有錢。穗穗的日子以後也差不了,就算是沒有工作,人家有一個當對象,聽說結了婚就要住軍區大院的。那個地方可都是部隊上的領導住的,不是一般人能夠住進去的。”


    趙喜梅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這話像是說給張玉蓮的,又像是說給自己的。


    張玉蓮悶聲不吭一直聽著,直到最後,她又聽見母親說:“所以是還得會嫁人才行!你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你不用著急,回頭呢我拜托你小姨,你大嫂,還有穗穗,都讓她們替你惦記著點,咱們挑一個好男人比什麽都強。”


    張玉蓮輕輕地“嗯”了一聲,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一直沒有再說話。


    “水涼了,你去把水倒了吧。”


    “我知道了,媽。”


    ……


    江勳端著熱水回到屋裏的時候,葉黎已經脫掉了鞋襪,等著洗腳了。


    “剛才碰見了玉蓮,她給了一些水,省得我再去燒水了。”江勳蹲下身,要幫葉黎洗腳。


    “不用了。”葉黎說道,“我能彎下腰來。”


    “明天這一周又有好長時間見不到你,就讓我給你洗洗腳吧,給我一個機會。”江勳笑道。


    “好。”葉黎嘴角彎了彎,“謝謝你孩子他爸。”


    洗完腳,兩個人上了床,葉黎依偎在江勳懷裏。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她的小腹部,溫柔的大掌輕輕地摩挲著她的小腹。


    “你在摸什麽?”葉黎笑道,“有變化嗎?”


    “有。”江勳道。


    “天天都在摸能有什麽變化?”


    江勳很認真地說道:“你的小腹不像以前那麽平坦了……”


    “真的?”葉黎問。


    “對。”江勳笑了笑說道,“黎黎,有沒有這種?可能你懷的是雙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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