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元清垂眸,眼底的情緒濃重而隱秘。


    “晚些時候,用這個藥粉敷在傷口處。”


    “還有,你這條腿,要是再不好好養著,以後,你會變成一個瘸子。”


    “這個提醒,是看在母親的麵子上,也是我作為醫者,最後給你的一個善意提醒。”


    她抬頭,神色淡漠地看著他,“既然在母親的墓前,你依然堅持自己的想法和計劃,那我成全你。”


    “隻是,我也很鄭重地告訴你,從今以後,我舒禾,和你舒元起,從此就是陌路人!”


    舒元清聽著這話,臉上既心疼,痛心,恨不得將那不知悔改的舒元起痛打一頓!


    舒禾又出聲,聲音中滿是失望:“你走吧!”


    舒元起微微低著頭,聽完,他一瞬間的猶豫也沒有,直接轉身離去。


    舒元清滿臉複雜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眼眶發紅,“舒元起!你真的要這樣走掉嗎?”


    一瘸一拐的背影,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有半點遲疑和停滯,就這麽在幾人的目光下離開了。


    沒有人看見,在他轉身的那一刹那,冰冷囂張的麵龐頓時崩裂。


    淚水無聲地湧出,伴隨著心髒劇烈的抽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捏著胸前的衣服,死死咬著牙,盡量不讓自己露出任何異常。


    舒元清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憤恨不已,一拳打在旁邊的毛竹上,震下許多落葉。


    舒禾收回眼神,對舒元起心裏的那點期待已經完全消失了。


    百裏墨卿知道她心中難受,隻好默默拉住了她的手,給她安慰。


    畢竟是他們兄妹間的事,他能做的,也隻有這麽多了。


    她回頭,看向母親的墓碑,心中默默地道著歉,“對不起啊,娘。您一定是希望我能和哥哥們和好的吧?”


    “隻是,阿禾又讓您失望了。”


    “或許,我和舒元起真的不適合做兄妹吧?”


    都太要麵子,太倔強了……


    她知道,他不願說出道歉的話,不是怕她不會原諒,而是怕他道歉了,她就真的原諒他了!


    他有自己道歉的方式,也在用那樣的方式贖罪,彌補…


    可是,他卻沒問過她,是否需要那樣的方法。


    日頭不斷上升,空氣中的溫度不斷升高,可在翠林的遮掩下,柳婧凰的墓前隻有星星點點的斑駁日光。


    偶爾有風吹來,帶著與陽光暴曬下,完全不同的涼氣和舒爽。


    舒禾上了馬車,眷戀不舍地看了一眼“柳婧凰”這個名字。


    這個地方很好,廣袤天地,四季適宜,她相信,娘親在這裏,一定會住得很舒服!


    馬車下山,車廂內一陣沉默,舒元清白著臉,陰沉地看著車外。


    他還不知道舒元起在京都做的那些事呢。


    舒禾拉過他的手為他診脈,卻不想他下意識地要收回手。


    舒禾緊緊拉著他,臉色不是很好,冷冷問道:“怎麽,你也要再傷害我一次嗎?”


    聽了這話,果然,他放棄了反抗,任她拉著自己的手。


    舒元清的身體情況也不是很好,整個人屬於失血過多的狀態。正常人這種情況怕是早就昏死過去了,他竟然還有力氣到這山上來,還有力氣打舒元起……


    真是夠堅毅的。


    也是,能在戰場上以命拚殺的瘋子,怎麽可能不堅毅?畢竟,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失血過多了。


    隻可惜了那條手臂……


    若是他能好好的,也許用不了多久,他或許可以成為,比舒客臨更厲害的戍邊將軍吧?


    “回去以後,好好修養吧!”


    舒禾放下手,心裏已經將他的治療方案都定下了。


    雖然手沒了,但保命不是什麽問題。


    後麵,讓雅枝幫他治療吧。


    他搖頭,他可沒什麽時間修養。


    “我要去告禦狀!”他僵硬地開口,眼中滿是堅決之色。


    當年的事,他必須要讓真相大白天下!讓舒禾洗清多年的汙名!


    舒月他不會放過,傅輕容,他同樣不會放過!


    舒禾麵色微微一怔,隨後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


    他要是再不好好靜養,別說胳膊了,人都得沒了!


    為了她,丟掉了一條胳膊,已經夠了。


    “你不該回來的!”沉默之後,舒禾再次開口。


    百裏墨卿說,他後來跟著南宮鎮去了鎮國軍中。


    在那裏,他出頭很快,以一身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就從小隊長升到了前鋒校尉。


    還聽說,南宮澤很看重他,屬於重點培養的那種角色。


    如果他不回來,在鎮國軍中好好幹,或許不久的將來,他就能榮盛而歸了……


    如今,他丟了一條手臂,想要再進軍中,怕是很難了。


    舒元清沒說話。


    他很慶幸自己回來了,不然,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有個什麽樣的父親呢!


    回到百裏墨卿的別院,張之柔已經帶著依兒過來了。


    庭院裏,擺了滿滿當當的禮物。


    有吃的,有喝的,還有上好的布匹以及首飾,都是張之柔和十一公主挑選的。


    南起也回來了,站在院中,臉上掛著微笑,柳家一家子都圍在一起,臉上滿是笑意。


    “外祖爺爺!”


    “外祖奶奶!”


    “舅公!”


    “舅婆!”


    “小舅舅,小姨……”


    依兒將柳家人挨個地喊了一遍,聲音甜甜的,都要將柳家人的心融化了。


    “天哪!這就是我的小侄女兒嗎?這也太可愛了吧!”


    柳如珠剛要去揉依兒的臉,就被柳如風搶先。


    依兒被柳如風抱著,他滿臉不值錢地笑,歡喜不已,“哎呀小依兒,你剛剛沒叫清楚,我是風舅舅,那個是雨舅舅,你分開叫好不好?”


    依兒也很聽話,立即滿足他的要求,“風舅舅!雨舅舅!”


    “哎!!真乖的瓷娃娃啊!好想偷回家養,怎麽辦?!”


    柳如風抱著依兒舍不得撒手,柳靖塵不滿,敲了他一個小板栗,把依兒抱了過來,“沒大沒小的!爺爺還沒抱一下,你倒是上手了!”


    柳如風不滿,“剛剛珠兒抱的時候,你怎麽不打她?”


    柳如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老大,你少挑撥!小心我讓爺爺揍你!”


    柳如風氣得不行,順手掐住了柳如珠的後脖子,“跟你說多少次了,好好給我叫大哥!皮又癢了是不是?”


    “啊!爺爺,奶!救命啊!!”


    柳鯤此時抱著依兒,哪裏還管得上柳如珠。


    “小依兒,你怎麽這麽聰明啊?這麽多人,你都認得了?是娘親給你說的嗎?”


    依兒看得出曾外祖父的身體不是很好,連忙開口道:“曾外祖父,依兒太重了,您會累著的!還是讓依兒下來吧!”


    柳老夫人眼睛都笑眯了,“哎呀,這孩子,也太懂事,太貼心了!”


    “可不是!”談瑄站在老婦人旁邊,也是滿眼的歡喜,“這孩子,比我們家那毛丫頭可乖巧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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