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坐在馬車裏,迷迷糊糊的,有些神不守舍。


    她懷中是抱著小老虎的小依兒,似乎知道娘親有些不對勁,依兒便很乖巧地躲在她懷中不說話,隻摸著小老虎的腦袋,感受著那毛茸茸的柔軟。


    小依兒笑著,仿佛在對小老虎說:隻要娘親在身邊就好,不說話,也很好。


    舒禾失神,眼神一直在飄,不知道在看什麽。她的腦海裏,一直出現北及說的那句話。


    “你,覺得我怎麽樣?”


    他怎麽樣?


    他很好啊?


    可是,為什麽忽然問這樣的問題?


    當時,他說完那句話後,還不等她反應,便逃一般地衝出院子,隻留下一句,“對不起。”


    什麽意思?


    對不起什麽?


    怎麽一個內傷讓他變得奇奇怪怪的呢?


    她收拾好東西後,準備去軍營,發現北及正駕著車在門口等著。


    她剛想問他先前那話是什麽意思,卻被他打斷,緊趕慢趕地催她上車,還全程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副模樣,怎麽總覺得他是在害羞?還心虛?


    害羞?!


    舒禾神色一震,忽然想明白了。


    那北及,該不會是對自己動了心思吧?


    會嗎?


    可她在他麵前,可是個已婚已育的寡婦啊!正如百裏墨卿所說,她這樣的身份,怎麽配得上那樣優秀美好的他啊?


    “難道是錯覺?”舒禾呢喃出聲。


    小依兒聽見聲音抬頭望去,隻見娘親臉上表情很是奇怪,像是開心,又像是不開心,感覺很複雜的樣子。


    “娘親,你在說什麽啊?”小依兒出聲,實在忍不住了。


    “啊?娘親沒說什麽啊。”


    舒禾回了神,摸摸依兒的小腦袋,將那些亂七八糟想法都扔了出去。


    她跟北及,是不可能的。


    畢竟小依兒,是那百裏墨卿的孩子!


    她要回京都複仇,這件事就瞞不了多久。


    雖然不知道百裏墨卿到時會是什麽反應,但北及若是知道這件事,就絕不會再對她起半點其他心思!


    將帥君臣,怎可同娶一女?這不僅是道德,還是為人的底線。


    雖不能保證所有人如此,但至少舒禾能保證,北及的底線,一定在此之上。


    依兒從她懷裏鑽了出來,問道,“娘親,我們要去哪裏啊?依兒不想出門。依兒想回家……”


    舒禾將她摟緊,笑著問道,“依兒,你是不是已經很久沒見到南哥哥了?”


    依兒想了想,認真地點頭,“好像是的。依兒也很久沒見到娘親了!”


    在依兒的世界裏,南哥哥和娘親,是同一天消失的。


    聽見這話,舒禾心髒忍不住抽了抽,有些疼。她還無法釋懷自己失蹤的事呢。


    “嗯,那以後,娘親走到哪裏都帶著依兒,好不好?”


    小小的腦袋興奮地點頭,“好!”


    “南哥哥生病了,所以,娘親要去給南哥哥看病,那依兒想不想一起呢?”


    這次依兒沒有過多猶豫,很迅速地點頭,道:“嗯!要一起!”


    此時一陣寒風卷起,將街道上的沉寂之氣吹了進來;


    北铩城雖然剛剛經曆戰亂,但這幾日,北狄已然退兵,北铩城得到了喘息。


    城南街上陸陸續續開了幾家店鋪,但,生意卻是寥寥無幾。


    畢竟,北铩城大多百姓連飯都吃不起了,更別說什麽逛街買東西了。


    而城北艱難,還有一些留在城北的百姓,此時正在街上走著,一片枯寂絕望。


    他們目光呆滯,腳步虛浮,走走停停間,看向那些燒成一片廢墟的“家園”,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悲傷戚戚,他們,就像是一些沒了歸宿的遊魂一樣。


    看來,災後重建一事,要盡快解決了。


    來到軍營,舒禾第一時間去看了南起。


    他的傷真的很重,五髒六腑幾乎全是損傷,肩膀上被虎爪洞穿的傷口,血肉外翻,觸目驚心。還好小依兒被北及帶在外麵玩,沒看見這一幕,不然,定是要嚇得做噩夢了!


    “禾醫師,這,南將軍已經昏迷好幾天了,一直高燒不退,這可怎麽辦啊?”


    程琦和許老見舒禾來了,早早地候在這裏了。


    南起的身份非同一般,這要真死在這軍營裏,他們這些醫師怕是要被拉去陪葬了吧?


    舒禾收脈,連忙開了藥方遞給程琦,“程大夫,麻煩你,幫我把這些藥抓來,文火熬製,五碗水煮成一碗。”


    程琦拿著那藥方,上麵寫了很多他聽都沒聽過的草藥,麵上露出了為難,“禾娘子,這好多藥,軍營裏都沒有啊。”


    “我帶了。”


    “啊?”


    程琦沒聽懂,就見她從隨身攜帶的小挎包裏拿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木盒。


    “常用的藥材,軍營裏應該都有了吧?這些是我從山裏帶回來的,這個是夜瑩草,這個……”


    舒禾將自己帶回來的那些草藥都拿了一些過來,交給程琦,還告訴他這些藥材對應的用處和功效。


    程琦聽得半信半疑,不過眼睛裏還是有幾分熱烈的。


    趁著程琦出去配藥的時間,舒禾給南起的傷口做了清創,縫合,上藥,最後包紮。


    “原來,您之前讓我準備桑皮線和彎曲針,是這樣用的啊!”


    看著她那行雲流水的一套操作,許老麵上露出震驚。


    舒禾尷尬一笑,被一個老者用敬語相待,怎麽都有些怪怪的感覺。


    她笑了笑,道,“許老,您以後對我說話別這麽“客氣”了,我怕折壽啊!”


    許老不以為意,覺得她當得起。


    “對了,張小姐傷得也很重,這兩天也在高燒,我給她用了退熱藥,可那熱,總是退了又起,著實有些棘手……”


    “阿柔受傷了?!”


    怎麽會?


    “您還不知道?”許老以為她知道了,隻是可能不了解情況就沒提張小姐的事。


    舒禾連忙讓許老帶她去看看張之柔。


    南起住在主帳南邊一點的四方帳內,而張之柔則是在北邊的四方帳,離得不遠,走兩步就到了,舒禾便就沒有跟北及打招呼了。


    北及牽著小依兒的手,被她拉著到處跑。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人呢!這些叔叔伯伯,在幹什麽?在打架嗎?他們怎麽都這樣看著自己啊?


    “那,是北將軍嗎?”


    “是!是北將軍!”


    校場上,有人看見北及認出了他,紛紛停下比武,朝北及圍了過來。


    “北將軍!”


    “北將軍,小人終於見到您了!”


    他們是守城的士兵,聽說了北將軍帶領乘風軍,在蘭陳大道伏擊北狄先鋒軍一戰,用了極少的傷亡便取得勝利,他們都崇拜不已。


    聽說北將軍常出現在守備軍營中,他們注意了好多天,都沒發現他。


    今日,正切磋著,就看見了北將軍。瞬間覺得,這也太幸運了吧?!


    一群人蜂擁而來,將小依兒嚇了一跳,撒手就跑,“娘親娘親,依兒怕!”


    北及手中一空,心中都提到了喉嚨間,他回頭看去,一群士兵將他圍住,小小的孩子,就完全地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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