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關中天氣日益幹熱。


    華山上,洪七練了幾趟虎魔煉骨拳,渾身皮膚變得一片赤紅,額頭滿是汗水,頭頂還冒出騰騰白汽。


    他抹了把臉,抬頭看看天空,見天空萬裏無雲,不禁皺眉嘀咕道:


    “已經到了冬小麥灌漿期,這麽旱下去可不妙。”


    他種過田,懂得農時,深知小麥灌漿期有多重要。


    這時節雨水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少了會影響麥子灌漿,虧損產量,若陰雨連綿,麥子又會生蟲害病,一樣會影響產量。


    所以最好一場雨下透,跟著又大晴一陣。


    可最近大半個月,天天都是大晴天,天氣也一天熱過一天,這樣的旱天,無疑很有些危險的苗頭。


    “洪前輩在擔心什麽?”


    抱琴提著茶壺過來給洪七送涼茶,剛好聽到了洪七的嘀咕。


    “擔心糧食減產。歐陽兄弟說秋收之後就將動兵,可今年關中看起來是個旱年,夏糧隻怕要減產,秋糧恐怕也會出問題。”


    洪七搖搖頭,歎道:


    “若是今年仍要動兵,民生怕是會大受影響。”


    若是執意在秋收後出兵的話,軍糧便得優先保障。


    可糧食減產還要保障軍糧,說不得就要壓榨民間。


    見洪七濃眉緊皺,一副憂心忡忡模樣,抱琴不禁含笑說道:


    “前輩多慮了。今日傍晚便會有雨水,糧食不僅不會減產,今年還會是個大豐年。”


    “傍晚有雨?大豐年?”


    洪七一怔,抬頭看看天色,奇道:


    “觀天象、識氣候的本事,我也略懂幾分。遠的不敢說,今明幾日會不會有雨,我還是能辨出來的。以近期天象看,近來哪會有雨水?”


    抱琴微笑道:


    “大雍得上蒼庇佑,不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至少在必要時,便一定會風調雨順。”


    “上蒼庇佑?”


    洪七本想說這說法太玄乎,可話到嘴邊,卻又想起了歐陽鋒說過的一些話,一時不禁若有所思。


    傍晚。


    洪七站在院中,仰首看著天空。


    空中仍是萬裏無雲,不見半點風雨將至的跡象。


    西邊更是紅霞燦爛,看起來明天也不會有雨。


    “所以,我究竟在期待什麽?”


    自嘲地搖了搖頭,正要回屋時,洪七雙眼忽然驀地瞪大,臉上浮出一抹震撼之色。


    他緊盯著西邊,就見那紅霞漫天的西方天空,忽地憑空湧出層層黑雲,以不可思議的疾速膨脹擴張,轉眼便將西方天際整個遮蔽,之後又好似狂潮一般自西向東,洶湧而來。


    不過片刻,那遠在天邊的黑雲,便已漫過華山,之後繼續向東滾滾湧動。


    天色霎時暗沉下來,帶著潮濕水汽的涼風四起,更有陣陣悶雷,從空中不斷傳來。


    當一道閃電映亮那黑暗天空,瞪大雙眼的洪七,甚至隱約看到了兩道在雲中穿梭舞動的修長身影。


    那兩道身影,竟像極了傳說中行雲布雨的龍神!


    “眼睛瞪得太久,又被閃電晃了一下,看花眼了吧?”


    洪七滿心震驚,用力眨了眨眼,還抬手揉了揉眼皮,之後繼續仰首,眼皮微眯,功聚雙目,緊盯著那堆疊如山的黑雲。


    當又一道電光閃過,再次映亮雲層,洪七敏銳的目力,竟又於驚鴻一瞥之際,看到了那兩道宛若龍神般漫舞雲中的修長身影。


    “真的有龍?”


    洪七大震,旋即,雨水漫空灑落,天地一片蒼茫,視線受雨水阻隔,已再難窺得雲中龍影。


    但他還是仰首站在院中,任憑清涼雨水落到他臉上,身上,打濕他的衣襟,胸膛漸漸升起一股火熱。


    “大雍得上蒼庇佑,必要之時,便一定會風調雨順麽?”


    洪七怔忡許久,哈哈一笑:


    “既如此,丐幫消亡,又有何憾?”


    這一刻。


    他開始無比期待,歐陽鋒許下的那“天下無丐”的太平盛世。


    時光倏忽。


    秋收時,洪七離開華山,前往金國境內聯絡丐幫各分舵,準備策應大雍攻勢。


    大雍亦開始調兵遣將,隻待秋糧入庫,便出兵征伐。


    金國亦於河中府、河南府積穀囤兵,嚴陣以待。


    當一切就緒。


    大雍的戰爭機器再次開動,兵分兩路,一路渡黃河攻向河中府,一路出潼關攻向河南府,正式打響了滅金之戰。


    對於這場滅國之戰的成敗,歐陽鋒沒有絲毫擔心。


    他甚至隻在誓師大典上露了一麵,便返回洞天福地修行。


    麵對正值上升期,國勢蒸蒸日上,兵精糧足,器械犀利,民心穩固的大雍,早已進入衰退期,且內部矛盾重重的金國,不可能有抵抗之力。


    守城也好,會戰也罷,在龍騎、狼騎、火器的降維打擊麵前,都將一觸即潰。


    這是任何名將,都無法彌補的巨大差距。


    歐陽鋒甚至還在洞天福地龍島上劃出了一塊地,利用龍島城堡現成的倉庫,專門用來存儲轉運糧草。


    大雍隻需把大軍糧草,先搬運進龍島倉庫儲存,等到大軍抵達一地,要用糧草時,再從洞天福地搬出來即可。


    如此一來,雍國大軍便可無需擔憂後勤,肆意攻城掠地。


    並且還可節省大量人力物力,並省下海量運輸損耗。


    而省下來的運輸損耗,又可用來賑濟占領區百姓,安定民心,可謂一舉多得。


    歐陽鋒完全可以說一句,滅亡金國的時間早晚,隻看雍國大軍行軍快慢。


    大軍行軍有多快,金國滅亡地就會有多快。


    “這一年來辛苦你們了。我以茶代酒,敬你們一杯。”


    洞天福地。


    當大雍的兩路大軍,相繼在河中府、河南府與金國大軍展開會戰時,歐陽鋒則在忘憂山莊借小青小白的地盤擺宴,感謝她倆這一年來興雲布雨的辛勞。


    正因有著她們相助,歐陽鋒調運各地富餘雨水,解關中旱情的大計方能順利進行。


    今年關中夏秋兩季皆大獲豐收,小青小白居功至偉。


    小白柔柔一笑,淺飲一口美酒,柔聲道:


    “既為公子效力,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


    小青則笑嘻嘻說道:


    “既知我們辛苦,該當好生獎賞我們!”


    歐陽鋒含笑說道:


    “想要什麽獎賞?”


    小青悍然道:


    “便獎賞我們三天下不了床如何?”


    這虎狼之語,令小白霎時羞紅了臉頰,恨不得挖個洞把小青埋進去。


    歐陽鋒卻是哈哈一笑,“這個可以獎給你們。”


    這下小白不僅臉頰酡紅,連耳垂、玉頸都泛出一層層淺淺玫紅,羞得深深垂下螓首,眼裏浮出水霧。


    這一場晚宴,小白又喝醉了。


    記憶也變得斷斷續續。


    隻記得,飲宴到最後,她和小青,好像都坐到了歐陽鋒腿上,她坐在他左腿上,小青坐著他右腿,小青還噙著酒,要喂她飲酒。


    歐陽鋒卻是沒有喝酒,隻含笑看著她與小青相擁對飲。


    再然後,三人又到了浴池。


    她身無寸縷,坐在歐陽鋒身上,與他相擁親吻,小青則潛在水中搗亂。


    再來後,就到了床榻上。


    那些模糊不清、斷斷續續的記憶,令小白羞赧難當。


    可當歐陽鋒自身後緊擁著她,與她緊密貼合時,那難以言述的安全與幸福,還是立刻充盈著她身心,令她忘卻一切,在他懷抱當中沉沉睡去。


    洞天福地中風和日麗,歲月安寧。


    主世界大地之上,則是刀兵四起。


    大雍的軍隊,好像奔騰不休的洪流,又如燎原焚天的野火,洶湧向前,不可阻擋,衝垮一切,吞噬一切。


    河中府會戰,金國一萬鐵騎、五萬步卒全軍覆滅。


    河南府會戰,金國十萬騎兵盡滅。


    一座座名城接連陷落,一個個縣城甚至在雍軍未至之時,便已改旗易幟。


    女真貴人們惶惶不可終日,拚命調兵遣將,試圖阻擋雍國大軍推進,卻始終都是徒勞。


    金國朝堂開始議論南下找補,有人說擋不住大雍,難道還打不過弱宋?


    大雍攻我,我便去攻弱宋,用弱宋的人口土地補充損失。若實在守不住北方,還可以鳩占鵲巢,占了大宋,借長江天險在南方偏安。


    也有不少人表示反對。


    說大雍滅金之後,難道不會一鼓作氣繼續南下,一統天下?偏安南方那是作夢!長江再險,能擋得住飛龍?所以,幹脆退回遼東,乃至退回鴨子江邊的龍興之地。


    遼東那等苦寒之地,大雍想來也不會感興趣。大不了,向大雍納貢稱臣,作大雍的附庸屬國便是。


    金國朝堂爭執不休,對戰事則拿不出任何應對之策。


    飽受壓迫的各族百姓,則是歡迎鼓舞,盼望王師到來。


    因為在征伐之前,丐幫弟子以及黃河幫眾等大雍內應,就已在鄉間暗中宣揚大雍政策。


    分田分地,免息借貸種子農具,甚至還會幫助組建互助農社,共用耕牛,田稅三十稅一,不收雜賦,永不征發徭役……


    這種種政策,聽起來就跟畫餅似的,百姓起初難免半信半疑。


    然而金國為了備戰,這一年來對民力可謂極盡壓榨,金國治下各族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哪怕大雍的政策聽起來像是天書、畫餅,可百姓心中,還是抱了幾分期待。


    而等到雍軍殺到,等百姓們親眼看到橫推無敵的大雍軍隊,當真對民間秋毫無犯,甚至還拿出軍糧賑濟飽受壓榨的貧苦百姓,在看到那貌似凶殘的飛龍,並不如金國宣揚的一樣日食百人,隻鍾愛燒烤牛羊,卻也絕不擅獵百姓牛羊時,百姓無不歡欣鼓舞,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自古大軍征伐,最麻煩的就是如何安撫民心。


    倘若征服一地,卻不得民心,則治理成本便會居高不下,不僅無法獲得收益,反而要持續不斷地投入,靡費無數,最終甚至可能被敵方抓住機會,打出反擊,以至先勝後敗,領地得而複失。


    但大雍卻並沒有這樣的顧慮。


    明明擁有橫推無敵的碾壓級武力,卻並不恃強淩虐百姓,單這一點,就足以令百姓感激——對受慣了欺淩壓榨的百姓來說,你可以欺負我,卻並不欺負我,那這就是恩情。


    更何況,大雍軍隊不僅不向民間征糧,還反過賑濟百姓。如此強大且愛民的軍隊,百姓感激之餘,更會自發擁戴。


    再加上隨軍文吏宣講,確認流言傳說中的大雍新政屬實,占領地的百姓自然愈加期待擁護新朝。


    這年頭,可沒有什麽民族國家的概念,對最廣大的底層百姓來說,國號叫什麽不重要,皇帝姓什麽不重要,甚至皇帝是哪個族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吃飽飯。


    若是能夠吃飽飯,還不受欺負,甚至擁有屬於自己的田地,那更是隻有做夢時才敢希冀的好日子。


    大雍就這樣,輕易獲得了新領地的民心。


    幾乎是每至一地,便可迅速安定民心,建立有效統治。


    當然,金國統治百年,還任用儒教,大宋又向金國稱臣,以“南人歸南、北人歸北”之策徹底遺棄北人,以至不少北方士人,視金國為中原正統。


    所謂國難之時必有忠良,忠於金國的遺老遺少當然也是所在多有。


    不過大雍從不忌憚殺人。


    不打掃幹淨屋子,清理幹淨田地,將來如何大展拳腳,大興建設?


    大軍一路推進,也一路不停抄家。


    抄家所得浮財,一部分補貼軍用,一部分充入地方府庫,一部分上交國庫。


    至於田地,則是部分分給百姓,部分充為國有,以作為將來立功將士的勳田。


    至於皇家,分文不取。


    皇室需要錢財麽?


    當然需要。


    但沒必要。


    因為皇室背後是歐陽鋒。


    有歐陽鋒在,歐陽家又豈會缺少世俗財富?


    抄家總會伴隨滅門。


    不過黃藥師聽取歐陽鋒意見,這一次刀子用得沒像攻取關中時那般狠。


    除了少數民怨極大的權貴,又或鐵杆死忠金國的士人非殺不可,其餘大多數遺老遺少,都先充入役營做苦役,將來則準備發配邊疆,去開拓土地,教化野人。


    這個世界很大。


    西域、金國、宋國加起來,也隻是整個世界的一小部分。


    如此大的世界,那般廣袤的土地,白白荒著多麽可惜?


    那些不肯順從大雍新朝的遺老遺少們,便正好作為拓殖先遣。


    當然,拓殖四方那是後話。


    畢竟如今這時代,連沿海、西南、巴蜀、遼東都還有大片區域未曾徹底開發,更何況海外?


    而金宋兩國加起來,也才一億三四千萬人口,這點人口,也還太少。等到統一之後,還需要大力開發內部,繁衍人口。


    拓殖四方,乃是未來的百年大計。


    入冬之後,金國已至窮途末路,遣使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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