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南京府衙占地及廣,建築宏偉,不然用來當漢王府,還有些寒酸。


    府衙的正堂,已經改成了漢王的大殿,雖沒有雕龍畫鳳,富麗堂皇,但也有另一番威勢。


    從門口開始,身著鐵甲,壯碩的漢王親軍,如同標槍一般林立,每人之間都是等同大小,好似事先用尺子量過一樣。


    這些士卒大多出身淮西,乃至漢王麾下最為精銳的部隊,也是漢王朱五最為狂熱的信徒。


    漢王府中,充斥著百戰精兵的殺伐之氣,也充滿著陽剛正氣。


    正殿殿門前,數百頭戴烏紗,身著朱紫的官員靜靜站立。另一邊,則是穿著華麗盔甲,各個趾高氣昂的武將。


    無論文武,每個人都眼中,都閃爍著灼熱之火。當初以身家性命謀取富貴前程,今日終於實現了。


    隻是未成想,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恍然中有些激動,又有些狂喜。


    啪!啪!啪!


    大殿正門台階上,高大的鐵甲武士,揮舞鞭子,三聲鞭響。


    無論是文臣,還是武將,都挺直了胸膛。


    朱玉一身新衣,站在門口,小臉繃得緊緊的,扯著變聲期的脖子喊道。


    “大王令,群臣上殿!”


    吱地一聲,厚重的殿門被打開。群臣整理衣冠,文以李善長為首,武以郭興郭小三位為先。


    短短的台階並不長也不高,可是代表的含義卻是君臣有別。


    文臣們小心翼翼,武將們神采飛揚,甚至看著文官的表情隱隱有些不屑。


    “這群書呆子,沒有老子們賣命廝殺,你們能穿上官府?”


    不知一個人這麽想,隊伍在行進時,便有些雜音。


    “噤聲!”郭興回頭,冷冷嗬斥。他資格最老,性子沉穩,又是朱五的義弟,軍中悍將哪怕如常遇春也要避其鋒芒。


    “如今五哥是漢王了,不是以前和大夥隨便喝酒罵娘的五哥了,回頭要和大夥說說,得知道規矩。”


    想著,郭興轉頭,卻不想正對上李善長焦急的目光。


    老李嘴裏說的啥?


    李善長的嘴巴似乎在動,到?倒?島?


    他娘的,是刀!


    郭興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這節日整日記著,節骨眼上卻給忘了。


    朝會,武人不得帶刀上殿。


    “刀!”郭興急到,“趕緊把刀解下來!”


    眾將恍然大悟,可是這些將領,如今身掛的都是工匠坊精心打造的寶刀,掛在皮帶的玉扣上,一時半會還他娘的解不下來。


    “大王令!”站在殿門口的朱玉忽然對郭興笑了下,“今日,武將可配刀上殿!”


    郭興唱出一口氣,朱五的脾氣他知道,真要是今日鬧出笑話,他說不上哪天就會翻出來。


    路過朱玉的時候,本想對這個便宜侄子笑笑。


    卻聽朱玉小聲道,“三叔,爹說了,你們這些沒長心的武將,肯定會忘。”


    五哥,還是那個五哥!


    聞言,郭興和一眾武將,直覺得心裏特別暖和。


    “臣等參見大王,大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大殿中,數百人俯身下拜,黑壓壓的人頭,磕頭聲呼喊聲,讓大殿的房梁都在嗡嗡響。


    朱五坐在一張批了黃布的太師椅上,格外別扭。


    他別扭,這椅子也別扭。沒有龍椅,隻能找了一把巨大的太師椅,批上黃色的布。椅子太大,兩邊扶手都夠不到,坐起來空落落的。


    心裏也別扭,此刻,看著曾經朝夕相處,共同浴血奮戰的兄弟,跪在麵麵。


    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似乎距離一下拉開了,漢王千歲,聽起來不如五哥親熱,也沒有主公順耳。


    就在剛才,這些人沒進來之前,朱五不住的幻想,等一下,第一次漢王朝會,會是個什麽模樣。


    現在他看到了,心中卻再也沒有任何波瀾,反而平靜起來。


    “眾卿平身!”朱五的聲音,在大殿裏回蕩。


    “謝大王!”


    眾人如潮水般拜倒,又如浪一樣起來。朱五的目光掃過去,武將還好,眼含笑意。文臣們,都是謙恭的低下頭。


    “今天,我立一個規矩,以後朝會不要跪了,鞠躬就行!”


    “大王不可!”朱五正說話的時候,文臣中一人直接出列。


    負責定遠軍屯田的楊憲,隻見他義正嚴辭,“大王此言差矣,大漢既已立國,漢王既已登基,此乃君臣之大禮,國之根本也也!”


    “我...”


    朱五剛要說話,又一文臣出列。


    滁州時歸附的老儒陶安,“臣失禮,但大王既登記漢王大位,不可稱我!”


    老子連我都不能說了,非要說寡人?老子想怎麽說叫就這麽叫。


    瞬間,朱五氣得滿臉通紅。


    第一天朝會,就碰釘子了,還是兩顆。


    “知道了!”朱五忍著氣。


    臣子的作用就是約束帝王,約束帝王的權力,約束帝王的行為,約束帝王的狂妄。


    一個好帝王,胸懷要寬廣,要虛心聽取意見,哪怕心中煩躁,也要給予臣子尊重。


    朱五一邊邊的在心中默念,那些在史書上學來的得失。


    就好像唐太宗對魏征,太宗皇帝一代雄主,對魏征也曾想過,你等著老子早晚宰了你這個鄉巴佬。但是麵上,依舊耐心聽取。


    “今日是咱們大漢的第一次朝會。”朱五開口,朗聲說道,“說實話,我...寡人沒想過,這一天來的這麽快,但是寡人堅信,咱們這些人早晚會打出一片天地。


    因為,寡人的身邊有你們!”


    眾臣默不作聲,側耳傾聽。


    “你們跟在寡人身邊,浴血奮戰死人堆裏打滾,閻王殿上逃命。你們跟在寡人身邊,風餐露宿衣食寒酸,卻不離不棄出謀劃策。


    有今日之大漢,寡人,謝謝諸位!”


    “大王千歲!”眾臣,齊聲回應。


    “所以今天,咱們別的不說,第一件事,論共欣賞。”不經意間,朱五放鬆許多,笑了笑,“老子....寡人說過,和諸位同富貴,今日兌現!”


    文臣們抬頭,眼中狂熱。武將們輕笑,大殿中氣氛不像剛才那邊鄭重。


    “朱玉,念!”


    朱玉拿著裝裱成黃色的王旨,站在朱五寶座下麵。


    “漢王命,封郭興為武成侯,征西將軍,濠州都元帥!”


    郭興瞬間淚流滿麵,跪地聽封。


    寶座上的朱五心有所想。


    “武成,遇到郭家小三,自己在這世上有了幫手,有了兄弟,是為武成。”


    朱五稱王,各軍稱號也要改。除了最精銳的漢王親軍之外,幾年濠州起兵,郭興部改名濠州都。


    ”封,郭英為武定侯,征東將軍,定遠都元帥!“


    朱玉的聲音中,小四跪在胸兄長邊上,同樣淚如雨下。


    “小四也長大了,原來那個不要命的皮猴兒,也是將軍了。


    他娘的,老子在你身上操的心比誰都多,第一次見你,你挨餓,第二次見你被人打,後來又被老乞丐們堵在家裏毒打,再後來差點死在和州。


    小三,小四。你哥倆認識我開始,就跟著我。今日咱們共同富貴,隻是我心裏是始終有一份愧疚。蓮兒,歸根到底,因我而死!”


    想到此處,朱五的柔和的目光和郭家兄弟相對,那倆人淚中帶笑,嘴唇動動。


    儼然是在喊,五哥。


    “等會!”朱五止住朱玉,輕生說道,“小三,小四,五哥已經托人去濠州,尋訪你爹娘的墳了。過些日子就遷來,葬在蓮兒邊上,圓墳那天,咱們兄弟一塊去!”


    咚,郭家兄弟同時磕頭,泣不成聲。


    “哥!”


    “郭小三,郭小四在漢王心中還是比別人更重。武成,武定,封侯取其寓意。”文臣中,李善長琢磨道,“對了,還有二虎等人。漢王信任的,還是淮西人,淮西人中又屬濠州從龍起家之人。”


    “封二虎為武興侯,鎮南將軍,和州都元帥!”


    “二虎也沉穩了,是男子漢了。遇到他,遇到那些小乞丐,自己的手裏有了心腹兄弟,是謂興。”


    “二虎!”朱五出口道,“你小子訂親了,早點生個娃出來,跟五哥當兒女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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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二虎咧嘴傻笑,一如既往的憨厚。


    “封常遇春,懷城侯,威遠將軍,陷陣都元帥!”


    “臣,謝大王!”


    常遇春的大嗓門在殿上回蕩,懷城侯,懷元是他的家鄉。


    這個名字,對於朱五手下第一猛將來說,意味深長。


    “封,傅友德,忠勇伯,平南將軍,漢王親衛中軍,破陣都元帥。”


    傅友德古井不波,謝恩謝封。


    跪下的那刻,腦中響起漢王的話。


    你雖是後進之人,但戰功赫赫,封侯亦可。但你為漢王親軍元帥,掌握鐵甲重騎,為免他人閑話,所以才暫時低人一頭。


    漢王大恩,沒齒難忘。


    “友德原本北地小卒,漢王為伯樂,拔友德與微末,從此扶搖直上,聲明顯赫於大江南北。有次一聲,友德唯效死爾!”


    傅友德的目光和朱五碰觸,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封廖永安,靖海侯,伏波將軍,水軍元帥。”


    朱五的目光繼續轉動。


    “老廖有功,不亞於常遇春等人。和州之戰,淮安之戰,為人勤勉踏實,性格沉穩。”


    “俞廷玉,勤勇伯,水軍副帥。”


    “馮國用,武翼伯....”


    “馮勝,武壯伯....”


    “廖永忠,武威伯....”


    “藍玉,永昌子.....”


    朱五繃著的臉上,露出笑容。


    藍玉跪在那,跟自己做了個鬼臉。


    “小二,你還小,往後的日子還長。封你太大,怕你翹尾巴!”


    ………


    今天加更一,12.30吧,一起放出來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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