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藍走向悉多,雙手合十而淺淺行禮,如此親切的行為當即又讓這位龍部族長深受感動,當即便折腰跪拜下去,那架勢嚇了伽藍一跳,萬幸,悉多沒有來親吻她的腳背,要不然伽藍一定會條件反射地原地起跳,然後重複這開學一天。


    親吻腳背,這在這個世界裏是相當普遍的一種禮節,多見於下位者崇拜上位者,而且這裏頭還有一定的“恩賜”成分在,打個比方,要是下位者不夠受上位者寵信,那真是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這個jio就更是親不到啦。


    伽藍非常不習慣這個禮儀,所幸在此之前她基本上沒見過幾個外人,也沒讓任何扈從親吻腳背,大概率以後也不會,除非劇情需要……


    雖然不管劇情怎樣怒濤展開,從來都是別人來親天女,沒有天女親過別人。


    悉多下拜,她身後的一大堆龍眾成員便跟著一起跪拜下來,阿耆尼是最動作最慢的,他在第一眼後就一直癡癡地望著伽藍,最後才反應過來要行禮,狠狠拉了一把團隊的後腿。


    行完禮後,悉多很自然地擔任起了向導的職責,她也不急著為天女解釋奧義,反而帶著伽藍參觀起龍部的土地。


    其實悉多打心底裏就不覺得自己配做天神的老師——她真的認為天女是生而知之的,隻需要一些時外界環境的觸動,待日月萬萬次輪轉後,天女必定能成為天神毗濕奴那樣的大天。


    當然,伽藍要是知道這位老師在想些什麽,她能給她表演一個當場逃學。


    “天女,這是龍眾之城,這裏戍衛著萬億娜迦,每一處堡壘都是一脈族係,龍眾之城上是奧義之海,與乳海相連,而這片高原之下就是神域的脊梁,它將一直通向人間……”


    悉多充滿自豪地介紹著她所統治的城,伽藍則安靜地聆聽著,在心中與原著裏的形容一一對應。


    也隻有在這個神奇的世界裏,天空之上的高原中才會存在懸浮的海洋,而且這些還水還通往乳海。


    乳海,萬物生息之鏡,星辰映射之盤,神域之中的八大河海全部發源自乳海,伽藍如今的夥食仙露也來自乳海之上的蒸汽。


    根據原著的描述,在這個世界誕生之初,世間便已經存在三樣事物,它們分別是乳海、血海與深淵,分別由最初的三相神所托呈,億億年後三相神中隻剩下毗濕奴,於是他開辟神域和人間,分割開乳海與血海,欽點天龍八部,天部祭祀乳海,迦樓羅部監視血海,阿修羅部鎮守深淵。


    至於血海和深淵,聽起來窮凶極惡,實際上也一點都不祥和溫馨。


    “……娜迦一族的誕生離不開水,水是一切的源頭,也是奧義的起源。”


    隨著口中的介紹,悉多緩緩停下腳步,此時此刻,她已經帶著伽藍走到了堡壘的盡頭,赭紅色的高聳懸崖之外是一片遼闊的天空,蒼青色的天空泛著銀色的餘輝,在這樣高的地方,風都變得格外稀薄,隻有冷冽的氣息填充著每個角落。


    悉多朝空中伸出手,如同撥開窗簾一般,左右輕拂:“天女請看,這裏便是我們的海。”


    伽藍慢慢睜大了雙眼,果真這片天空之中見到了緩慢綻開的一抹冰藍,那是與深色天空截然不同的色彩,它淺淡而剔透,在烈日下反射著點點輝光,其中似乎有波紋在流動。


    下一刻,悉多翻轉手腕,水元素的力量就自然而然地流瀉而出,將伽藍與阿耆尼一同裹入了奧義之海中。


    *


    伽藍從未想過,龍部的海竟然不隻是懸浮在天空中的,而是流淌在高原之上,與龍之城相互契合、合二為一的!


    海水與陸地存在於同樣的空間裏,這片高原既是龍之城也是奧義之海,因為這裏的水元素非常獨特,它們躲避著外物,凝聚並奔騰在高原之上,好似形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唯有特定的術法才能“潛”入其中。


    換句話說,奧義之海和龍之城就像是兩個重疊在一起的世界,或者說這海水本身也可以算是龍之城的一部分,成年的龍眾娜迦們可以自由地穿行在兩邊,海中的人可以看到地上的人,地上的人卻因為水元素的遮擋,看不見海中的人,十分奇妙。


    伽藍與悉多一同乘坐在濃鬱至極的水元素裏,時而行走在高空的陽光之中,時而穿行在赭紅的堡壘之下,周圍是熙熙攘攘的龍部眾們,他們還在與往日一般無二地日常生活,絲毫不知道身邊經過了他們的族長與天女。


    “天女,所謂的‘奧義’,便是哲思,是宇宙萬物之間的關係,事物之間的辯證道理。”悉多伸手觸摸著濃鬱的水元素,“就像是我們的海水,她存在於龍眾高原之上,既與龍眾密不可分,又遮蔽了高原之上的一切事物,她就是‘奧義’之海。”


    伽藍若有所思,她慢慢地理解了悉多想要傳達給她的東西,作為教學的第一課,悉多幾乎沒有展開如何言語方麵的說教,而是身體力行地展示了龍眾密不可分的奧義源泉。


    假如說“吠陀”是規律,是智慧,那麽“奧義”就是辯證,是哲思,它們都是通往“梵”的階梯,也都是領悟宇宙的道理。


    伽藍:我在神域學哲學.jpg


    誰讓這個世界的力量體係建立在對“梵”的領悟上呢,哲學竟然成了一種修煉剛需。


    伽藍不自覺地陷入沉思,悉多便十分適時地停止了講述,她輕輕推動水,讓水元素裹著幾人緩慢前行。


    悉多垂眸望著身邊的女孩,心中不住低聲讚歎,天女這就已經開始領悟了嗎?真是令人震撼的速度。


    天神果然是不一樣的,明明隻有十歲的年齡,卻如此平和沉靜,像是天空與大地,能夠容納無數的天體星辰和生靈死物——日月山川、飛鳥走獸、八部部眾,全部都能倒映在天女的眼眸中。


    除了一身白金相間的披帛之外,天女渾身上下再無任何裝飾,一頭黑發也隻是編成辮子垂在腦後,沒有多餘的造型,簡潔的極致,也極致得耀眼。


    天女伽藍不需要任何裝飾,就像巍峨的雪山無需繁花來妝點。


    悉多心中正無限感慨,回頭一看就看到了自己的倒黴兒子正低垂著腦袋,直勾勾地盯著人天女的裙擺邊邊,臉紅得快趕上他的發色。


    悉多動了動手指,阿耆尼的腦袋便遭到了無形的重擊,整個人的脖子都好似往下沉了沉,他如夢初醒,趕緊挺直了背,努力做出嚴肅認真的樣子,可惜那紅紅的耳根還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悉多充滿威脅地瞪了這小東西一眼,指望著他不要在天神麵前做出失禮的事情,但她也知道這大概是不可能的。


    自從上一次脫險回家後,阿耆尼就心心念念著他的“天部眾小姐姐”,當時悉多還在猜測是哪一位天眾部如此妥帖,救了兩個傻小子,直到天妃宮的菈妲尼婭登門拜訪,她才知道那位神秘的天部眾竟然就是天女本人!


    唉,這應當算是天大的幸事吧……


    三人隨著水流前行,充沛的水元素已經將他們帶到了半空之中,形色各異的鳥獸在這裏盤旋飛舞,羽翅和膜翅的陰影切割著光,將斑駁的影投射在海水的波瀾之中,更添夢幻之綺麗。


    也就在此時,悉多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她在奧義之海外感知到了夜叉部眾的氣息,這頓時就讓她警惕起來——如今龍部和夜叉部之間矛盾激化,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劇烈的衝突,平時也就罷了,今日絕不能讓他們打攪到天女。


    悉多轉身看向天女,伽藍此時已經完全被高空海水中的飛鳥迷住了,她正舒展著雙手,以水元素為媒介,傾聽羽毛震動的聲音。


    悉多趕緊低聲告罪:“天女,請允許我暫離片刻。”


    伽藍從飛鳥的身影中回神,當即笑道:“當然好,請快去吧,悉多老師不用特意照顧我。”


    悉多雙手合十,微微鞠躬,下一刻便消失在水波之中,這位娜迦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如今的伽藍根本就無法捕捉到她動作,伽藍總算是對八部族長的實力水準有了一個相對直觀的認知,她心中了然,隨後繼續看向周圍的海水與天空。


    鳥群呼嘯著飛過,繽紛的羽毛穿過海洋中的波浪,伽藍輕輕地伸手,嚐試著觸碰這些飛鳥,發現水元素竟自然而然地裹住了她的手,帶著她繞過這同一空間中的不同生靈——天空中的海洋躲避著一切沒有“潛”入水中的事物,且同樣分隔開了水內與水外的事物。


    伽藍望著空蕩蕩的掌心,久久地出神,她雖然沒有觸碰到鳥的羽翼,但卻在水元素的湧動中觸摸到了這片奧義之海的韻律,而這份玄妙的感覺又令她的額心微微發熱。


    一陣羽翅拍擊的聲音之中突然響起了尖銳嘈雜的鳥鳴,湧動的光影之後,阿耆尼的身影顯露出來,這個男孩正平舉著雙手,而在他微微攏起的十指中,一隻雪白無暇的幼鳥正蜷著雙翼,柔嫩地鳴叫。


    “天女……”阿耆尼低垂著眼簾,那雙濃密的睫毛因羞赧而不住撲閃,但他還是勇敢地將手心的可愛生物向前遞了遞,“天女,我的身上帶著母親的鱗片,我可以穿過海水,捕捉到天空中的飛鳥。”


    伽藍愣了愣,隨後失笑:“是為我捕捉的嗎?謝謝你,但還是請你放了它。”


    阿耆尼手腕一抖,幼鳥隨之發出不安的鳴叫,他抬頭望了伽藍一眼,隨後又重新低下頭:“我很抱歉,它不是最美的那一隻——”


    “不,我並非這個意思。”伽藍直接伸出手,輕輕掰開阿耆尼的雙腕,“我並不想捕捉任何一隻飛鳥,我希望所有的鳥都能自由地飛翔。”


    白鳥撲扇著翅膀躍出桎梏,伽藍心念一動,水元素便從白鳥的身邊散開,將它“送”回了幹燥的天空之中,也讓它回到了同類的族群之內。


    伽藍望著幼鳥的背影,十分愉快地道:“你看,這樣是不是更好?”


    阿耆尼緊盯著自己的雙手,低低地回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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