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和警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此起彼伏地響著,劃破了街道的寧靜。


    “我們正在執行公務,請無關人員不要在現場逗留!”


    “請大家配合我們的工作,傷員還需要救治,盡快散開,不要堵在門口!”威嚴的呼喝聲在外頭回蕩,圍觀的群眾紛紛退散,讓出一條通道。


    一個中年警員帶著三名醫護人員迅速穿過人群,進入現場。


    醫護人員中,有兩人抬著擔架,步伐穩健,另一位則是溫婉的護士大姐姐,她手持急救箱,眼中一片淡然,顯然對這種場麵見怪不怪。


    楊胖子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頂著青紫腫脹的右眼迎了上去,急切地呼喊著:“醫生姐姐,我也要救治,我也要救治!”


    他身上的羽絨服,因為粗略的清洗,而顯得有些濕漉漉的,隱約散發出一股難以名狀的怪味。


    恰似三伏天的公共旱廁一樣。


    護士大姐姐不禁微微皺眉,並未理會楊胖子的呼喊,她的目光在現場迅速掃過,最終定格在地上躺著的餘鬆年。


    餘鬆年臉頰上還殘留一縷些許凝固的血漬,眯著眼睛,似乎是有點氣若遊絲的意味,感覺馬上就要不行了。


    “我處理過的打架鬥毆案件比你們吃的鹽都多,你們傷情嚴不嚴重,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徐倩蹲在旁邊,注視著餘鬆年。


    “先帶你們去醫院治傷,請不要磨磨蹭蹭耽誤大家時間。沒有大礙的,就跟我們回治安局接受詢問。”


    “我也受傷了啊,我也想去醫院。”楊胖子委屈地指著自己的眼睛,青烏腫脹,明顯挨了一拳紮實的。


    不久之後,一行人分成了三撥,分別上了三輛車。


    他點了點頭:“可以。”


    楊胖子見狀抬起胳膊想要阻攔,卻被趙警官嚴厲的喝止:“別妨礙救治傷員!”


    飯店現在一片狼藉,肯定是還要過來的。


    快速地打開急救箱,為餘鬆年腦袋上的創口消毒,並綁上繃帶,手法嫻熟。


    與此同時,護士大姐姐已經蹲下身,探手感受了一下餘鬆年強勁的脈搏,然後不禁搖了搖頭。


    餘歡正脫下鴨舌帽,將自己的頭發往後捋順,看在眼裏,突然抬頭對趙警官說:“趙警官,我堂弟女朋友沒有動手,可以讓她先跟著去醫院陪護吧?


    護士大姐姐沒有搭理大呼小叫的楊胖子,毫不猶豫地轉身向餘鬆年走去。


    趙警官話音頓了頓,環顧四周,繼續嚴肅地說:


    她也沒有多講什麽,畢竟老話說得好,叫不醒裝睡的人。


    這夥計嘴唇翕動,頓時呐呐不言。


    餘歡將帽子放在收銀台抽屜,這玩意捂腦袋,著實不太舒服。


    捂著胳膊的夥計,也趕忙附和:“我也是,我也是。”


    盡管她明顯感覺到餘鬆年在裝,但臉上還是流露出了一些真切的擔憂。


    眼瞅著沒有熱鬧可以看了,圍觀的人群說笑著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趙警官聞言扭頭看了一眼餘歡,隻見其臉龐溫和,眼神中透露出關切與擔憂。


    趙警官轉頭看著這個夥計,沉穩嚴肅地說:“你剛才肥皂不是拿得挺穩嗎?”


    餘歡在給飯店關門落好鎖後,坐上了趙警官駕駛的警車的副駕駛座。


    而徐輝和一個穿著皮衣的夥計,規規矩矩地坐在後座,都不敢坐在趙警官旁邊,甚至跟他對視時,都有些發怵。


    他們這一行人,將直接去治安局,做詢問筆錄。


    餘歡剛係好安全帶,警車就徐徐駛離了路邊。


    他瞥了一眼趙警官的側臉,見其目不轉睛地盯著路麵,旋即語氣隨意地問:“趙警官,吳飛翔現在怎麽樣了?”


    趙警官不假思索地回答:“法院判處死刑,已經在走流程了。”


    “哦,”餘歡點點頭,陷入短暫的沉思後,他再次詢問:“趙警官,關於我堂弟這事,依你看,會怎麽處理?”


    “根據你弟弟的傷勢來看,如果顱內沒有大礙,那他的情況應該不構成輕傷二級。”趙警官以平淡的語氣分析:“先調解,調解不了就走程序。”


    餘歡此前觀察過餘鬆年的傷口,頭皮裂傷並不大。


    此際,聽出了趙警官的言外之意。


    老警官已經定性了。


    楊胖子等人屬於侵害方,而餘鬆年的行為則被視為正當防衛,是受害人。


    假如傷情鑒定的結果並未達到輕傷二級,那意味著傷勢相對輕微,構不成犯罪,便不會作為刑事案件來處理。


    然而楊胖子等人無理取鬧,無事生非,公然聚眾在店鋪內打砸,灶台都掀了,致使飯店裏一片狼藉。損失數額較大,刑事責任恐怕是免不了的。


    皮衣夥計神色緊張,從後視鏡瞄著餘歡和趙警官相談甚歡,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心裏愈發找不到底。


    這小子,怎麽看起來在局子裏有人的樣子?


    突然,趙警官瞥了一眼後視鏡,這皮衣夥計被嚇得一顫,迅速移開了視線。


    餘歡卻是轉過身來,看著後排的徐輝說:“徐輝,你們到底是怎麽打起來的?”


    徐輝瞧了一眼旁邊的皮衣夥計,舔了舔嘴唇,有些結結巴巴敘述起來:


    “他們罵你,然後,鬆年哥還了幾句嘴,那個姓楊的胖子,就拿酒瓶,砸鬆年哥。砸了之後,就開始,砸飯店,鬆年哥阻攔,就打起來了。他們四個,打鬆年哥,然後我用拖把,把他們分開。”


    分開?


    拖把沾屎。


    在多人混戰中恐怕是七進七出,如入無人之境。


    “他們都罵了些什麽?”餘歡進一步追問。


    同時向徐輝暗暗使了一下眼色。


    徐輝看著餘歡瞬息間掠過的眼神,稍微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坦言說:“嬲他屋裏娭毑。”


    餘歡聽後輕輕笑了笑。


    回過身。


    轉頭對趙警官解釋說:“他們罵我奶奶,不就相當於罵我堂弟的奶奶嗎?也難怪會發生口角。”


    把著方向盤的趙警官點了點頭。


    情況已經很明朗了……


    ……


    當餘歡喝了三杯茶,結束漫長的筆錄時,他瞥見詢問室牆上的掛鍾,時針與分針已悄然滑過十點四十分。


    詢問室的環境還算溫馨,布置了柔軟的小沙發,茶水也可以隨意續杯。


    然而那個與他和徐輝一起來的皮衣夥計,就沒這個待遇,被趙警官帶進了訊問室。


    盡管‘詢問’與‘訊問’僅一字之差,但兩者之間的氛圍,卻有著天壤之別。


    詢問室是治安人員向普通民眾了解情況的場所,氣氛尚算輕鬆。


    而訊問室則是一個充滿嚴肅的地方,專門用來審訊犯罪嫌疑人,那裏有固定的椅子,或許還有鐵欄杆。


    如果隻是打了餘鬆年,那應該還罪不至此,可聚眾打砸店鋪,使得事態升級,情節就有點嚴重了。


    並且皮衣小夥做完訊問筆錄之後,很可能會先被關進拘留所,等待案件研究結果。


    徐輝靜坐在走廊的等候椅上,一見到餘歡拉開門走出,他迅速站起迎上前:“歡哥,伱的筆錄都做完了?”


    由於餘歡所涉情況頗為複雜,需要進行兩輪詳細的筆錄。


    而徐輝的情況則相對簡單,涉及較淺,隻是簡單走一下流程,他先在這個詢問室做的筆錄,老早就完事了。


    “你怎麽還在這,不是叫你早點回去休息?”餘歡笑著輕拍徐輝的肩膀。


    這小子不說勇猛,但也絕對機智過人,竟然使出拖把沾屎這種呂布附體的奇招,令人叫絕。


    餘歡繼續打趣地問:“你的小窩沒被楊胖子他們給拆了吧?”


    徐輝有些口吃地回答:“我,鎖了門。”


    “那我們撤。”餘歡微微仰頭,示意離開。此事已經告一段落,他隻需回家靜待後續通知。


    “好。”徐輝應聲後,卻說:“楊胖子他們,也來了。”


    餘歡挑眉:“哦?楊胖子一夥,另外的三個人,都被帶到治安局了?”


    “是的。”


    餘歡聞言微微一笑,率先邁出了步伐:“不管他們,我們先走吧。”


    兩人從燈火通明的治安局走出,立刻被外麵的昏暗所包圍。


    並肩站在路沿。


    徐輝忽然開口說:“鬆年哥,腦袋縫了五針,剛做完檢查,要先住院,等結果,我姐在陪他。”


    “我明白了。”


    餘歡深吸了一口帶著涼意的清新空氣,隨後從褲兜中掏出手機,輕輕按下開機鍵。


    他一邊等待著手機的啟動,一邊遠眺著遠處燈火闌珊的高樓大廈。街道上偶爾有車輛呼嘯而過,帶起一陣風,吹拂著發梢。


    徐輝站在他身旁,情緒似乎有些複雜。


    他低聲問:“歡哥,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餘歡聽著徐輝語氣中流露的迷茫,輕輕地聳了聳肩:“還能怎麽辦呢?飯店即將拆遷,現在又被砸成這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當然,你有店裏的鑰匙,可以先隨便住著。”


    餘歡的話音剛落,徐輝便長長地歎了口氣。


    仿佛要將所有的憂愁和煩惱,都隨著這聲歎息釋放出去。


    對他來說,這是經手的第一個飯店,多少有點感情在裏麵。


    約定好一直做到過年,工期這才到一半。


    生意好不容易才有點起色,結果事不遂人願,莫名其妙就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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