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悠悠地,在濕潤的路麵滾過,揚起一片片細微的水汽。


    這些水汽轉瞬之間在冷空氣形成薄霧,於路麵上氤氳彌漫,蒙蒙暮靄,給人一些如夢似幻之感。


    小雨雖已停歇,但天際依舊是鉛雲滾滾。


    餘歡一隻手穩穩地把控著方向盤,腳尖則輕鬆地觸碰著油門踏板,極為愜意地仰靠在駕駛座之中。


    就這般悠然自得地駕駛著小寶馬前行。


    “我們一同追著心中的夢想~我們試著把~太陽放在手掌~”


    車載音響裏蕩漾著林有容悠揚的歌聲。


    引得餘歡情不自禁地撅起嘴來,跟隨著那婉轉的旋律,吹起了輕快的口哨。


    他隨意地瞥一眼儀表盤上顯示的時間,這會才四點十三分。


    提前一個小時離開早報大樓,而目的地並非家裏的車庫,而是直指菜市場。


    此際還未到晚高峰,車輛稀稀疏疏。


    一路風馳電掣,很快便右轉,駛入通往菜市場的小路。


    餘歡將小寶馬停在路沿,緩步走入寧靜的菜市場,在裏麵逛了好大一圈,可兩手卻依舊空空如也。


    各種各樣的食材直看得他眼花繚亂,感覺選擇困難症都犯了。


    此前已經發消息跟謝苟華說,要留他們晚上吃飯,那晚餐自然是需要準備得豐盛一些。


    思來想去,在這寒冷的冬夜,最為適宜的,莫過於那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的火鍋。


    心中有決定之後,他便徑直去挑選了四斤羊蠍子,又買了林林總總的配菜,隨即踏出菜市場的門檻,滿載而歸。


    餘歡一路馬不停蹄,回到家後,甚至都沒有稍作休息,便徑直走進了廚房。


    羊蠍子冷水入鍋,加入八角、桂皮,還有薑蒜,兩個蔥結,再淋上一些料酒,一切都在他有條不紊的操作下有序進行。


    隨著水溫的升高,廚房裏漸漸彌漫起了令人垂涎的香氣。


    餘歡在一旁處理著配菜。


    正準備去打開抽油煙機,褲兜裏的手機卻開始震動起來,同時響起來電鈴聲。


    鍋中咕嚕咕嚕地冒著泡,還泛起一層淡淡的白沫。


    餘歡不慌不忙,手握鍋鏟輕輕撇去白沫,將之抖落在灶台一旁的水槽裏。


    他一隻手掏出手機,看目光落在屏幕上,看到是謝苟華打來的,接著又瞥了一眼屏幕左上角顯示的時間,已經四點四十七分。


    隨即接通電話。


    聽筒剛一貼在耳際,便聽到謝苟華大剌剌的聲音傳來:


    “喂!歡兒,你在哪呢?”


    餘歡嘴角含笑,輕聲反問:“你們到了嗎?”


    “嗯,剛到你家小區門口。”謝苟華說著,還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那聲音中透著一絲愜意,想來應該是正在把煙。


    “o了,我這就出來。”餘歡一邊說著,一邊放下了手中的鍋鏟,輕輕擰動旋鈕,將灶火熄滅。


    “好!等你——”


    話音未落,電話那頭便傳來了“嘟嘟嘟”的斷線聲。


    餘歡隨手將手機放置在台麵,目光又轉向鍋中,在翻湧漸歇的一些八角上停留。


    隨即迅速地將羊蠍子撈出來,盛放在不鏽鋼盆裏,用清水衝洗得幹幹淨淨。


    利落地收拾了一番後,他快步走到門側的鞋櫃旁,換上鞋子,踏出門檻。


    門扉輕輕地碰攏,屋內瞬間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然而,這份寂靜並未持續太久,很快就被門外傳來的腳步聲與說笑聲所打破。


    門扉再次應聲而開,餘歡提著沉甸甸的工具箱,率先踏入屋內。


    緊隨其後的是謝苟華以及他的表弟,他們一同搬著窗戶部件,步伐雖緩慢卻沉穩。


    “你們直接進來吧,不用換鞋。”


    餘歡熱情地招呼著,腳步輕快,領著他們朝著練歌房走去。


    走在最後的謝苟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抽了抽鼻子,臉上頓時浮現出愉悅的神情:“歡兒,這麽香——是羊肉嗎?”


    幾人相繼踏入練歌房。


    餘歡走向裏間,將工具箱輕輕放在長桌上,麵帶微笑地轉過身說:“對,我買了四斤羊蠍子,準備做個火鍋。”


    兩表兄弟將窗戶部件穩穩地靠在牆邊。


    謝苟華半開玩笑地說道:“你這手藝行不行噢?都沒見你下過廚。”


    “行不行得吃了才知道。”餘歡輕輕一笑,這笑容中透露出的是從容與自信。


    畢竟多出十年的閱曆,下廚做個家常羊蠍子,不是小意思?


    “行,我跟阿發再去搬一趟,你就好好展示伱的廚藝!”謝苟華笑著打趣。


    說著。


    他的視線從長桌上放置的各種裝修工具掠過,然後抬頭看了一眼新裝的吊頂。


    邁出的腳步猛地一頓,當下就驚訝地說道:“臥槽,歡兒,你這手藝還真是挺專業的呀!”


    餘歡也仰頭看了一眼那規整的石膏板吊頂,調侃著說:“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這隔音吊頂一做好,層高頓時就少了十五厘米,好在丈母娘這單位房雖然頗具年代,但層高有著寬裕的兩米八,所以倒也並不顯得局促。


    謝苟華嘿嘿一笑,湊趣說:“一般一般世界第三,老大車禍,老二偏癱?”


    形貌瘦削的阿發忍不住撲哧一笑,著實是被這兩個人給逗樂了。


    他從兜裏掏出一盒精白沙,捏出三根,先是向餘歡散煙:“哥,來一根。”


    “我不抽煙。”餘歡微笑著擺手婉拒。


    “哦。”阿發點點頭,轉而向謝苟華遞去香煙。


    謝苟華接過煙,掏出打火機點燃,然後領著阿發再次下樓去搬東西。


    兩撥人分工明確。


    餘歡在廚房中一陣忙活,兩表兄弟則忙著安裝隔音窗,他們得爭取在六點之前完工。


    關於窗戶的價格,餘歡和阿發之前在電話裏就已經談過,達成了共識。


    鋁合金雙層中空玻璃平開窗,兩百一平米,包安裝。


    餘歡了解到,市麵上普通的單層玻璃窗,差不多也就是這個報價。


    他蓋上壓力鍋的蓋子。


    由於需要壓製大概半個小時左右,手裏頭一時無事,便去練歌房瞅了瞅。


    站在門口,唯見裏間一個空洞洞,老式鋼窗已經被拆卸下來,放置在了一邊的地麵上。


    兩表兄弟正搬著窗框,小心翼翼地將其卡進窗洞。


    寒風從那裏肆無忌憚地闖入,使得餘歡不自覺地緊了緊衣領,試圖抵禦寒意的侵襲。


    他迎風踱步上前,雙手叉腰,靜靜站在一旁觀摩。


    阿發驀然瞥見餘歡的身影,冷風吹得他吸了吸鼻子,兩腮無肉的臉頰上湧現出笑容:


    “哥,我跟你講哦,這隔音效果的好壞,可不單單取決於窗戶的質量,如果安裝不當,即使是這種平開式的窗戶,也可能出現漏音現象——”


    話音還未落。


    謝苟華鬆開扒著門框的手,翹起大拇指,指了指餘歡:“這可是我四年同窗,穿一條褲子的鐵哥們!我還特意趕工過來幫忙,你可不能筐瓢啊!”


    阿發一臉正色地回應:“華哥,你放心。我都這麽說了,那肯定會用真材實料,也一定會確保高質量安裝!”


    餘歡看在眼裏,知道這位小表弟性格認真,開不得什麽玩笑。


    嘴巴翕動了一下,正欲說話。


    謝苟華拍了拍阿發的肩膀,繼續半開玩笑地說:“我哥們還特意招待一頓羊蠍子火鍋,要是筐瓢的話,那就真的有點對不住人了。”


    “狗子,你這話說的,一碼歸一碼。”餘歡說著揮了揮手。


    “大名人親自下廚做羊蠍子,這個好歹,我還是知道的。”謝苟華擠眉弄眼地打趣。


    惹得阿發一臉疑惑和驚訝地看著餘歡:“大名人?”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哥們現在在網上可火了,人送外號領導哥。”謝苟華嘿嘿一笑,踱步開來,坐在靠牆的長桌上。


    “有點小名氣而已,何足掛齒。”餘歡很謙虛。


    阿發驚愕地望著餘歡。


    難怪第一眼就感覺表哥的這個同學顏值爆表,忙不迭詢問:“哥,你原來是明星啊,是演戲的那一行嗎?”


    “並非明星,”餘歡微笑搖頭:“是網絡紅人。”


    阿發的小眼睛瞪得大大的,略一思索後,他試探性地問:“就是那種……像犀利哥那樣的?”


    謝苟華聞言,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餘歡輕扶額頭,點頭說:“差不多吧,我也不知怎的,就靠著這張臉在網上火了起來。”


    他話語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凡爾賽氣息,讓謝苟華不禁摳了摳鼻子,調侃道:“我怎麽覺得你這話裏,有點裝逼的味道呢?”


    此際,阿發在稍事休息之後,蹲下身子打開工具箱,正拿出手電鑽,準備給窗框打孔,安裝螺絲。


    餘歡視線從他身上收回,轉而對謝苟華揮了揮手:“不扯了,我蹲坑去。”


    言罷,他邁開步子,悠然前往衛生間。


    時光荏苒,一切都在不經意間悄然改變。


    就如同時鍾的指針,不知不覺已從五點的位置,挪動到了八點。


    天幕始終陰雲密布。


    無星無月,整個城市被一片灰暗所籠罩,顯得格外陰冷,格外沉寂。


    餘歡緊了緊衣領,將兩個表兄弟送到樓下。


    阿發打開車尾門,小心翼翼地將老式鋼窗搬了進去。


    而謝苟華則一屁股坐在副駕駛座上,車門未關,他一拍吃飽飽的肚子,對站在一旁的餘歡讚歎:


    “歡兒,真沒想到你這麽深藏不露,竟然還有這一手絕活!羊蠍子做得真是太地道了!”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餘歡隨口說著,目光不經意間落在車身噴繪的字樣上,‘尚鼎門窗’幾個大字下方,緊跟著一串十一位的手機號碼。


    這輛嶄新出廠的麵包車,顯然是阿發的座駕。


    謝苟華的那輛屬於略有磨損,至於餘鬆年的貨運麵包車,那就是久經沙場了。


    餘歡眼見阿發坐上駕駛座,旋即後退一步,幫謝苟華把副駕駛座的車門給輕輕關上。


    謝苟華見狀,頓時驚呼一聲,裝腔作勢地說:“領導哥竟然親自幫我關門,這真讓我受寵若驚啊!”


    餘歡嗬嗬一笑:“我這個叫禮賢下士,懂?”


    “略懂略懂。”謝苟華轉過頭,給小表弟遞了根煙,自己也叼了一根在嘴裏。


    他微微低下頭,用防風打火機點燃了香煙。


    餘歡的視線從那一抹赤紅的火苗上掠過,然後稍稍俯身,看向駕駛座上的阿發:“阿發,今天多謝你了。”


    “哥,你太客氣了!我還得謝謝你呢!”阿發說著,將香煙夾在耳朵上,準備稍後享用。


    餘歡粲然一笑。


    “回見!”謝苟華朝餘歡挑了挑眉毛。


    “回見。”餘歡微微頷首。


    “哥,那我就先告辭了!”阿發緩緩踩下油門,唯見窗外的餘歡嘴角噙著笑意,朝他揮了揮手。


    在這寒冷的冬夜裏,麵包車在人跡寥寥的內部道路緩緩行駛。


    阿發終於忍不住問出憋了許久的問題:“華哥,你這同學真的跟犀利哥一樣,因為長得帥就出名了嗎?不會是在開玩笑的吧!”


    謝苟華將車窗搖上來,隻留下一條縫,深吸了一口香煙,鼻子裏立刻緩緩噴出的煙霧,順著窗縫流走。


    他輕輕一笑,點了點頭說:“開玩笑的。”


    “啊?”阿發一臉懵逼。


    真開玩笑?


    謝苟華再抽了口煙,吐出一長串煙霧後,解釋說:“我這位哥們是江南早報的副主任,長得也算人五人六,因為反公知的言論非常犀利,所以在網上火了起來。不是鳳姐那種靠奇葩出的名,還比較正麵。”


    “啊?”阿發還是一臉懵逼。


    謝苟華耐心地進一步解釋:“我的意思是說,我哥們靠真材實料出名,帥隻是加分項而已,正兒八經的領導,懂?”


    “我懂了。”阿發點點頭。


    然而,謝苟華卻搖了搖頭:“不過,我其實有些不懂。”


    “啊?”阿發懵逼又懵逼。


    謝苟華歎了口氣,感慨地說:“不懂在於,自從大學畢業進入社會以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特別是最近這幾個月,不管是性格還是氣質,都跟我印象中截然不同。”


    “這不是很正常嗎?社會是一個大染缸啊!”阿發不解。


    他慢慢踩下刹車,輕按了一下喇叭。


    等待柵欄門開啟後,驅動麵包車緩緩駛離此間。


    “以前是有點謙卑內向,現在是非常禮貌大方。”謝苟華依靠著座椅,眼中閃過追憶的色彩。


    經過一番接觸和了解後,阿發也深有感觸地點了點頭:“你這個哥們確實很有修養,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還沒有什麽架子。”


    “確實,換你要是有他這麽牛,那肯定鼻孔朝天,認都不認識我了。”謝苟華斜睨。


    阿發把著方向盤,頓時訕笑起來:“華哥,你說笑了。我怎麽可能是那種人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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