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柔剛才專門觀摩過的那家燒臘店的門前停著一輛七成新的老款奔馳s300,司機站在車門外,一手按著腰上的槍,一手拿著望遠鏡正在看對麵的高樓。


    車裏,梅潞和弟弟梅寶山並肩坐在後座上。


    車裏有音樂,是一個女童聲在低聲吟唱,唱的是日本鄉間民謠《故鄉》。


    童聲配著輕柔的音樂,叫人不由自主聯想到櫻花樹和金黃的稻草,海浪,叫人心情舒暢。


    梅寶山的一隻手在梅潞手上,她手裏有枚指甲刀,正在細細的幫他修剪指甲,他的另一隻手握的是大哥大,正在撥電話。


    良久,他掛了電話:“阿耀不接電話,他的保鏢阿芒也說自己找不到他人。”


    梅潞手頓:“不該呀,他隻是去匯報公司工作的,是董事們派他去的,難道這也有錯,更何況他是你的親外甥,為你說句話不是人之常情,老爺他難道為了一個阿釗,能連阿耀都遷怒上?”


    又哽噎說:“我知道我跟表姐比不過一片鵝毛,無足輕重,可阿耀不比阿釗差的,老爺他總說疼阿耀……可你看看,真正到了關鍵時刻,阿耀也不過一片鵝毛。”


    梅寶山收起大哥大說:“不能再拖了,我必須上去了。”


    梅潞收起指甲刀,將弟弟一隻粗糙的大手捧到唇邊,吹去甲屑才說:“去吧。”


    梅寶山下車的同時整理西服,拍了拍司機,示意他上車去,再回頭,就見姐姐梅潞抿著一絲苦澀的笑在向他揮手,他垂了垂眼眸,合上車門的同時車裏那溫馨的,淺柔的音樂聲也被他一並關掉,充斥他耳膜的就是大街上各種小贖的叫賣聲,汽車鳴笛聲和喇叭聲了。


    回頭看了眼身後的高樓,戴上墨鏡,夾起公文包,梅寶山大步走進了養和醫院。


    ……


    說回陳柔。


    她對聶嘉峪算手下留情,於聶耀沒有手軟,直接給揍成了腦震蕩。


    但她手上的紗布又髒了,得拆掉。


    她的倆蝦兵蟹將倒也訓練有素,灣島仔負責綁人,鄺仔找了紗布來幫她重新包紮。


    這孩子生的俊,膚白貌細,腦子活絡手腳麻利,陳柔很喜歡他,但並不太了解他的家庭,這會兒得閑,就抽空問:“鄺仔前兩天是回家了吧,你阿爸還好吧?”


    小男孩在仔細的幫她包紮紗布,濃密的睫毛眨了眨,掀唇:“已經去世了。”


    又說:“我老家在澳城,我還沒回去,但打了電話,家裏人說他已經去了。”


    其實鄺仔的祖籍在內地沿海,其祖輩是遷居澳城的。


    他家的醫術也是從內地帶出來的,在前些年內地和香江澳城不互通的年代,他們家這種傳統老中醫在香江與澳城的富豪階層就很吃香。


    陳柔試問:“是不是半年前聶釗找過你爸,之後你就被綁了,你爸也就……去了。”


    鄺仔吸了吸鼻子,抬起頭說:“就你們被綁的那幾天,他是自殺,吞槍自殺!”


    就在剛才,聶釗臨昏睡前曾經說過,關於綁架的事情他會處理,隻叫陳柔不要生氣,也不要因為別人攻擊自己就妄自菲薄。


    而他原來一直在歐洲,是直到半年前,聶氏承接了香江機場的改建項目之後才正式回來,入住聶氏並開始工作的。


    鄺醫生算是韓玉珠的家庭醫生,聶釗在回來之後找過鄺醫生,之後鄺仔被海盜綁到了菲律濱,鄺醫生又在聶釗被綁的階段自殺,那是不是意味著韓玉珠的死有內幕,而聶釗是去追查內幕的,鄺醫生則是因為受了某種威脅才自殺的?


    要這樣來推斷鄺仔會在園區拚了命去救聶釗就合情合理了。


    他們是被同一撥人綁的,一同自救並殺回香江複仇,找的也是同一撥人。


    待鄺仔幫她包紮好傷口,陳柔就從重症室出來了。


    走到聶釗的病房門口她止了步,心裏也有了個大概的判斷:韓玉珠的死肯定有問題,聶釗應該也早就有疑心,但他是幼子,唯一可以依靠的大哥十五年前就去世了,而他長期待在歐洲,在香江既沒勢力也沒人手,想查也查不了什麽,直到六個月前,憑借香江機場的改建而回歸,他才有機會調查他母親的死,但當然了,哪怕陳年舊案,涉及一個身家百億的女人,隨之而來的就是血腥和殺戮。


    想到這兒陳柔不免有些擔心,怕聶釗搞不定目前的局麵。


    但轉念一想,她又覺得應該不會。


    畢竟上輩子聶釗苟延殘喘殺回香江時聶榮已經死了,聶氏的董事局主席也更換成聶耀了,在那種情況下他最終奪回了話事權,梅潞也瘋了,住進精神病院了,就可見他是有後手的,那麽陳柔也就沒什麽可憂慮的,甩開膀子幹就是了。


    她正想推門,管家明叔從病房裏出來,愁眉緊鎖:“唉!”


    看到陳柔又眼前一亮:“三太,三爺不肯用鎮痛藥,您去勸勸他吧。”


    開顱手術後病人得輸幾天鎮痛藥,不然腦殼就會像要炸了一樣痛,聶釗目前昏睡的症狀還來自於手術後未代謝完的麻藥,但之後他就不肯繼續用麻藥了。


    那樣他會很痛的,頭骨的骨痛,那種疼痛一般人忍不了。


    不過聶釗應該能忍。


    他對韓玉珠之死的疑心肯定不是最近才起的,他至少忍了二十年。


    二十年的殺母之仇他都能忍,更何況一點皮肉之痛。


    倆人正聊著,宋援朝突然一聲輕咳,明叔應聲一看,呼吸頓滯。


    來的是梅寶山,孤身一人,朝著眾人點點頭,有保鏢開門,他進了聶榮的房間。


    ……


    大家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但所有人當中明叔最尷尬,不過他確實沒想到曾經並肩共戰的同事,在平常跟他一樣嚴謹,忠誠的梅寶山會殺他最疼愛的小主人。


    道理他都懂,梅寶山的動機他也能一眼看穿。


    甚至於當他回過頭看曾經,雪爪鴻泥,他能恍然大悟一些當時看不穿的人和事,回憶往昔,想到去世時瘦成一把骨頭,死後閉不上眼的韓玉珠和被撞成肉泥,由他和聶榮倆親手一點點的,從鐵皮中剝離出來的聶臻,明叔默默吞掉了眼淚。


    此刻梅寶山和聶榮在私下交涉,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明叔收回神,遞給陳柔一張小卡片,並說:“安秘書發現您的體檢單上有人工麝香過敏的狀況,他今早送阿峪少爺上學時順帶查了一下,給了我一份名單,包括咱們廚房和安保部近來有購買過人工麝香的人員名單,您看看?”


    陳柔有人工麝香過敏的問題,那是一個特別小眾的過敏源,但是就有那麽一杯加了料的飲料經由聶涵,差點就被送到她嘴巴裏。


    之後她沒有聲張,隻於側麵敲打了安秘書一句,就是想試試其人的能力和忠誠度。


    而如今站在樓道裏的所有保鏢,誰忠誰奸她心裏有數,再接過安秘書的調查名單一看,見它跟自己心裏那份名單對得上,就可以確定安秘書可不可用了。


    答案是肯定的,安秘書可用。


    由此,陳柔於聶榮也油然而生了幾分佩服,不是敬佩,隻是單純的佩服。


    梅寶山不是什麽好東西,但隻殺聶釗不殺他,明叔忠於他,也忠於聶釗,安秘書跟他倆又不一樣,是個觀察力敏銳,行動力也很強的職業經理人,這三個人同時服務於聶榮,但他們又各為其主,不可能聯合起來背主,聶榮的安全就有保障。


    且不說老爺子賺錢的能力如何,但在勾心鬥角,弄權方麵他玩的爐火純青。


    陳柔看完卡片,確定安秘書可用就把卡片還給明叔了,並交待他:“我已經好幾天沒有補充過新鮮蔬菜了,晚飯裏必須有蔬菜,還有,我喜歡吃鮮蝦和雞胸肉,玉米,雞胸肉最好烤成肉鬆,米飯要蒸的硬一點。”


    明叔飛快的記著她的要求:“好的。”


    她在沒摸清聶家的情況之前吃的全是真空包裝食品。


    現在確定安秘書可以用了才開始點菜吃,要補給的都是身體最需要的。


    明叔於這位曾經隻是個背景板的新三太心服口服。


    記完筆記,他又說:“三爺讓我單獨開給您開了一間病房,您的海鹽和牛奶,熏香和香水也都帶過來了,等休息了,您可以舒舒服服做個spa.”


    陳柔莫名覺得好笑,又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聶釗腦子都還不大清楚,卻還不忘給她單開一間病房讓她好好休息?


    就在這時聶榮的病房門開了,率先出來的依然是梅寶山,鞠躬在旁侍立,緊接著是台輪椅,由生活秘書阿寬推著,聶榮就坐在上麵。


    明叔對陳柔說:“我去知會三爺,開他床前的閉路電視去。”


    三方對質正式開始,誰也不知道事情會怎麽發展,但聶釗才是這場對質的關鍵。


    他拒絕用鎮痛藥,也是為了在對質時能保持大腦的清醒。


    對質開始,在他行動不便的情況下,閉路電視的直播會是最好的選擇。


    陳柔遠遠掃了一眼眉頭緊鎖的公公聶榮,正想說話,梅寶山已經朝她走來了。


    他身後還跟著聶耀的貼身保鏢。


    他上前,鞠了一躬說:“三太,二爺是跟你一起上樓的,他人呢?”


    聶耀的貼身保鏢叫浩仔,他上前一步說:“我聽別的保鏢說他進重症室了。”


    梅寶山皺眉,聶榮麵色也陡然一寒,厲喚:“阿柔!”


    重症室裏一死一傷,還有個腿細的跟麻杆似的小混混,聶耀進了重症室,聶榮直覺這其中有問題,他雖沒明著威脅,但語氣已是警告,警告陳柔不要妄動他最疼愛的二兒子。


    陳柔一笑,轉身就往重症室走,到了門口再回頭,輕輕推門的同時伸雙手相請:“聶總就在重症室裏等著諸位,走吧,咱們進去見他。”


    要問她為什麽要揍聶耀,還要把他關小黑屋,當然是為了請君,請梅寶山入甕啦。


    自古舅舅疼外甥,他和聶榮對聶耀的疼愛程度是一樣的。


    他不是上來受死的,也不是來自投羅網的,他是準備來殺出一條生路的。


    但當聽說小外甥在重症室裏,哪怕那間屋子是刀山火海十八層地獄他也照入不誤。


    甚至他走的比陳柔還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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