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之前,穆翰之一直以為白景洲和顧文萱隻是運氣好些,機緣巧合拜了個好師父,學了些醫術或者武功,卻不想白景洲的腦子居然也這麽好使。


    正如白景洲所說,越是掙錢的營生,就越是需要足夠堅實的後台作為支撐。


    這在邢州種植棉花的法子就和白景洲、顧文萱那釀酒的法子一樣,不僅白景洲和顧文萱保不住,他穆翰之也一樣保不住。


    葡萄酒顧文萱和白景洲可以偷摸兒釀,穆翰之可以偷摸兒運出去或送人或售賣,可這棉花種在田間,他們想完全保密卻是基本沒可能的。


    這一點穆翰之其實早就想到了,他要那種植方法的目的,也不是用這個法子大賺一筆。


    和葡萄酒這種專供貴人的奢侈品不同,棉花乃是禦寒之物,如果能夠廣泛種植,那可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穆翰之想要這種植棉花的法子,其實是想把它獻出去,為自己和穆家搏一個出身。


    在他看來,白景洲和顧文萱就算能夠種出棉花,以他們的出身,他們也保不住那種植棉花的法子。


    與其到時候被其他什麽人盯上,連累得家人一起遭殃,他們還不如就把這法子賣給他。


    正好他苦心籌謀許多年,費了不知多少心血和錢財,這才搭上了他想搭的那條線。


    他亟需立功,且最好還是大功,因為唯有如此,他才能帶著穆家徹底改換門庭。


    而白景洲和顧文萱則亟需改善生活條件,作為補償,他願意給他們盡可能多的產業和銀錢,也願意以後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庇護他們,讓他們安穩富足度過餘生。


    穆翰之認為這是一件合則兩利的事情,但他卻並不打算把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一五一十全都說給白景洲和顧文萱聽。


    但現在,他發現白景洲和顧文萱似乎並不像他先入為主認為的那樣,眼界和前程都有限的很。


    就憑白景洲表現出來的這份敏銳,穆靖之相信,隻要他沒有英年早逝,那麽假以時日,他就一定能憑著自己的聰慧和才幹,闖出獨屬於他的一片天地。


    如此,他倒是不好隻拿銀錢打發對方了。


    這麽想著,穆翰之索性直接告訴了白景洲他的真實打算,“確實如賢弟所言,我穆家區區商戶,可吃不下這塊大餅。所以,這東西我也是打算輾轉獻給貴人的。”


    白景洲挑眉,下意識側頭看向顧文萱。


    顧文萱唇角上揚,衝他微一頷首。


    白景洲這才道:“那麽您口中的這位‘貴人’,他可會把棉花的種植方法無償的、盡可能快的推廣出去?”


    穆翰之一愣,他沒想到,白景洲聽到他那麽說,第一反應竟不是問他貴人是誰,也不是問他獻上棉花和蓮藕的種植方法,他穆翰之能得到什麽樣的好處。


    他有些詫異的深深看了一眼白景洲,然後才毫不猶豫的微一頷首,“這是自然。”


    白景洲雙眸微眯,顧文萱則是暗笑穆翰之被套了話還不自知。


    當然,這也不怪穆翰之,換了其他人,他們肯定也想不到,白景洲這個穿著粗布短褐、皮膚也因為長年風吹日曬而發黑發紅的農家子,居然是個一點兒也不遜色於他們那些老狐狸的小狐狸。


    下意識的輕視和低估,會讓他們在白景洲麵前不自覺地降低戒心。


    “那您不必給我們任何東西。”白景洲迅速作出決定,“若我們真能種出棉花和蓮藕,我會無償把種植方法交付於你,隻求這法子能盡快廣傳天下,讓天下百姓皆能用上棉花,讓傍水而居的百姓皆能多出一條來錢的路。”


    穆翰之目瞪口呆,多數時候都笑眯眯看不出真實情緒的俊臉上,這會兒卻是徹徹底底顯露出了他真真切切的不解與震驚。


    白景洲看他一眼,知道他無法理解自己和顧文萱的這個決定,略一思忖,他幹脆借了杜甫的詩句來表明心意,“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


    穆翰之下意識接了下去,“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白景洲:......


    白景洲攤手,“這句就算了,我們可沒有詩聖他老人家那般舍己為人。”


    穆翰之被白景洲的大實話逗笑,“我等俱是俗人,能夠在保證自家日子得過的同時拉一把其他人就已經很是值得稱道了。總之,賢弟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若你真將棉花種出來了,我必會將賢弟的功勞一五一十上報。”


    就像他沒有打葡萄酒釀造方法的主意一樣,在意識到白景洲完全可以跳出農門,有更大作為之後,穆翰之也被他的一腔豪情打動,直接就放棄了他原本那個借花獻佛的打算。


    聽出他語氣裏滿滿的真誠,白景洲不由再一次感歎自己和顧文萱確實是在被好運眷顧。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們似的,幸運地遇到像穆翰之這種願意固守自己道德底線,並因此放棄巨大利益的人。


    他笑著搖頭,“不是我的功勞,是我和文萱姐兩人的功勞。”


    穆翰之一怔,他認真看了一眼白景洲,見他一臉認真,不由有些為難,“賢弟啊,你愛重未婚妻我能理解,但顧妹子一個小姑娘,出這種風頭弊大於利。”


    可別到時候某些心思醃臢的狗東西,使出什麽下三濫的手段,把顧文萱弄回去給自家兒孫當妾,那他可就罪過大了。


    他正想跟白景洲和顧文萱說說那些外表看起來十分光鮮,實則內裏濁臭無比的所謂大戶人家到底有多不要臉、多沒下限,顧文萱就已經笑著拍了一下白景洲的肩。


    她道:“聽穆家主的吧。”


    白景洲蹙眉,“可是......”


    顧文萱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對白景洲道:“景洲,我們得學會適應。”


    適應與“強者為尊”的天災末世有著截然不同規則的封建社會,努力讓自己不崩人設,努力毫無違和感的融入新的家庭、開始新的生活,這才是他們該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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