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過去聶成海在朝中是如何的權勢滔天,沈尚書曾經還要仰人鼻息。


    隻說如今聶成海雖遠在田野,但在天下讀書人心中可謂是名滿天下的大儒,聲望極高。


    且當年聶成海退下來的理由眾說紛紜,都不大好聽,大多都是說君臣離心,功高蓋主被清退一類。


    推己及人。


    沈尚書必定以為聶成海當年也是如他一般,‘迫於無奈’才遠遁田野。


    聶成海還開辦書院,便是回朝之心不死,今年新科狀元又是聶家人,便更顯得心有不甘。


    沈尚書又掌管科舉,必定會以此為籌碼和聶成海談判,妄圖勾結擾亂朝綱。


    最後大概是沈尚書‘臣服’聶成海,願意做聶成海在前朝的眼睛,鼻子,嘴巴和手掌,而聶成海負責給沈尚書送來源源不斷的‘助力’。


    這些‘助力’隱藏在陛下想要扶持的寒門學子裏,隨時準備背叛陛下。


    待到蜘蛛成網後,一舉裹脅景文帝,將聶成海‘請’回朝堂,用聶成海在前麵吸引陛下的全部注意力,以求保全沈家。


    那時候表麵上能製衡聶成海的,便又隻有沈尚書,景文帝就會再次信重沈家。


    待景文帝和聶成海鬥得你死我活之時,沈尚書在從中獲利,憑借著皇後和嫡子,一舉奪嫡。


    隻要能讓嫡子登基為帝,沈家的富貴算是保全了,而聶成海,當然可以被沈尚書和識時務的白家聯合起來清君側了。


    第三條路,便是沈尚書投奔恒親王,輔佐恒親王改天換日,獲取從龍之功。


    可在明媚兒看來,這第三條路絕對是沈尚書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畢竟景文帝後宮的皇後是沈皇後,還有嫡子,現成的資源人脈不用,去輔佐另一個‘空頭’殘疾王爺?


    怎麽看風險都太大,遠不如第二條路保險。


    明媚兒和沈尚書僅有幾麵之緣,對他的了解太少,隻能從沈皇後的表現和景文帝的話語中來推斷沈尚書是什麽樣的人。


    顯然是個老奸巨猾之人。


    這樣的人,是不大可能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


    而她更了解恒親王。


    …像個在黑暗中伺機而動的毒蛇,聞到血腥味便會發瘋似的撲上去。


    他會屈尊降貴來接觸自己這個上不得台麵的小小後妃,以求攪亂後宮,便可見一斑。


    恒親王太想成功了,想到發瘋,不計代價。


    所以隻要恒親王看出了景文帝有疏遠、除掉沈尚書之意時,他一定會想辦法接近沈尚書。


    兩人早晚都會產生勾結。


    明媚兒的推斷是如此,但是她不敢確定,因為無論她怎麽推算,沈尚書都是會走第二條路,最為穩妥,也最容易成功。


    他甚至都沒有必要將雞蛋放在恒親王這個說不好什麽時候就會漏底的籃子裏。


    畢竟世俗角度來看,聶家也確實可能會‘心存不滿’‘妄圖回朝’等等雜念在心。


    聶襄三元及第高中狀元,卻隻得了一個小小的九品侍書之職,榜眼和探花都比他的官職要略高些。


    她在宮中聽人提及這位狀元也頗為惋惜。


    雖然勉強也算是天子近臣,可到底是個九品,陛下的近臣太多了,這個九品侍書,近臣之位,聽起來唬人,卻更像是華而不實的虛職。


    打發人一樣的職位,甚至年節山高水遠都允許他回家。


    可見陛下‘輕視’之心,聶家進一步可能會更加‘不甘’,沈尚書和聶成海合謀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她想不到沈尚書為何要鋌而走險聯絡恒親王。


    但是當她陪伴在景文帝身側暗查民間,親眼看到了這位傳說中‘最不受待見的狀元郎’——聶襄時,她確定了。


    沈尚書鬥不過景文帝。


    最後做困獸之爭時,肯定是要走恒親王之路的。


    這些事情都是明媚兒在宮中無數個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夜晚,慢慢捋順的線頭。


    沒有人比她更希望沈家倒台,沈皇後倒黴。


    關於沈家的一切,景文帝對沈家的態度,乃至於偶爾協同作亂的白家的所作所為。


    她翻來覆去地想過無數次,也想過無數次自己應該怎麽做,從中取利。


    她也曾在景文帝和恒親王之間搖擺過。


    想過與虎謀皮,偷天換日。


    但這次暗查民間,她看到了聶襄,又與景文帝說通了許多事情。


    她深刻地明白了一個道理。


    恒親王鬥不過景文帝,也不配做一個帝王。


    同樣,她也鬥不過景文帝,隻能借用景文帝的力量來以力打力。


    景文帝不會為了她,除掉沈家。


    但至少能讓景文帝為了朝政除掉沈家的同時,讓她也出一口氣。


    而她,會不計代價地加速沈家的滅亡。


    徹底斬斷沈家在景文帝心中的一絲情麵。


    除掉了害自己、害娘親、害她孩子的沈家以後。


    她與曾經縱容沈皇後作惡的景文帝之間。


    …自有結局。


    “人手安插有些難度,不過問題不算太大,我試試,不行會派人告訴你。”豐郎中說道。


    他從前再厲害,到底是在江湖中。


    朝堂上他的手腳屈指可數。


    可許多事情,在朝堂上有朝堂上的辦法,在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辦法,甚至在後院中也有後院的辦法。


    明媚兒頷首,又問道:“豐郎中,你的藥鋪在雍城也開了幾十年了,雍城知府,是誰的人?”


    豐郎中答:“雍城如今的知府是裘恒,表麵上幹淨利落,沒有上家。”


    “但是暗地裏一直在斂財,明裏暗裏的苛雜稅收不少,不知上家。”


    明媚兒略一沉思,將豐郎中藥桌上的文房四寶拿過來,磨墨,快速寫了一封信。


    表麵上看就是一封平平無奇的問是否安好之信。


    “勞煩豐郎中找個機會,將此信交給雍城知府裘恒中的一個女眷——蘭月心。”


    “我不知她如今在裘府中是何身份,大抵是婢女、通房一類。”


    豐郎中拿著這封信眼裏閃過一絲驚訝:“沒想到,你還認識裘恒的女眷。”


    明媚兒唇角勾起一個苦笑,沒有解釋。


    賞春樓倒了,許多姐妹下落不明,馬太醫曾經費盡心機為她找到知曉下落之人,也不過二十幾個。


    她時常拿出來偷偷翻看,幾乎倒背如流。


    這二十幾個人中,她認識的不超過十數人,其中便有一位——花名茉莉,真名蘭月心。


    說是真名,也不過是老鴇的賜名罷了。


    乃是大她一歲的小花顏。


    曾經在樓裏因為年歲相當,她們之間的感情尚可。


    對比有些姐妹們的下場淒慘,茉莉則是被雍城知府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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