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景文帝已經死了,那些所謂忠心的暗衛和大臣,一定會選擇將景文帝的死訊,秘而不宣。”


    “我會想辦法攪亂朝堂,讓朝中的人逼著景文帝出現,明日天亮,我就會送你回宮,回宮後要做什麽,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恒親王像是恢複了冷靜,有條不紊的說著接下來該怎麽做。


    明媚兒認真聽著,分析著恒親王的目的。


    同時攪亂朝堂和後宮,逼著景文帝出現。


    可是死了的景文帝怎麽出現?


    必然有很多真正忠心景文帝,知道一切始末的大臣,出來遮掩,極力反對。


    兩方勢力爭執起來。


    恒親王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所有大臣,甚至是朝野內外都覺得此事不同尋常。


    最後揭開景文帝已死的真相,那些真正忠心景文帝的大臣,反倒是成了想要隱瞞景文帝死訊,試圖作亂的亂臣賊子。


    而恒親王作為唯一的成年合法繼承人,自然要出來清君側。


    有個好名聲登基,還能一舉除掉景文帝的走狗,一箭雙雕。


    隻是…沈家會那麽容易讓恒親王登基嗎?


    沈皇後畢竟有一個中宮嫡子在手。


    是當一個普通的前朝大臣,還是當新帝的母族。


    這筆賬,恐怕沈尚書不好算。


    恒親王的身體狀況,若隻是是當個攝政王,再想謀逆,就難了。


    不過大皇子秦成陽的身體不好,能不能養大,養幾年就‘病逝’了,也正常。


    明媚兒心中暗暗思索,想著怎麽和恒親王開口,試探一下恒親王的態度。


    恒親王就像是知道明媚兒心中所想一般,不等明媚兒問。


    他就說道:


    “我不是個愛費兩遍麻煩的人,沈尚書如今是我的人,他知道怎麽選。”


    “我知道你恨沈皇後,我也會讓你有報仇的機會,不要急。”


    “我明白,我會以大局為重的。”明媚兒卷翹的睫毛抖了抖,麵上不動聲色。


    恒親王的話她聽得懂。


    沈皇後可以隨便她處置,但是沈尚書府,她不能動。


    這不是她想要的。


    斬草必須要除根。


    更何況沈尚書府才是沈皇後作惡的支柱和底氣來源。


    沈皇後曾經對她所做的一切事情中,沈尚書府也未必沒有參與。


    不過,她確實不急。


    這一次,誰都跑不掉。


    “六月十八,是我母後的生辰,她會以懷念先帝為名,回宮。”恒親王道。


    明媚兒了然,點頭:“好,一切都聽你的吩咐。”


    恒親王頷首。


    兩個人又討論了一些細節,商量完畢。


    屋內反而又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來。


    明媚兒提出離開。


    “好,回去休息吧,明日天不亮,我會派人送你回宮。”恒親王道。


    明媚兒頷首,略略低行了一禮,便要退下。


    “花花。”


    明媚兒馬上要走到門口時,恒親王的聲音再次傳來。


    明媚兒轉身回頭看恒親王,隻見他的眼裏,又流露出一抹痛色來。


    聲音也滿是疲憊。


    “花花,不要恨我好嗎?我真的不想傷害你,我知道你喜歡秦曜承,我也不想拆散你們,毀掉你們的幸福人生。”


    “可是你看到了,你都看到了。”


    “我現在隻能像一條狗一樣,在地上爬,生氣了隻能無能的摔東西,和廢人沒有區別。”


    恒親王說著,呼吸再次急促,帶起一陣咳嗽,他又拿出了衣袖裏那張粗糙的手帕擦掉。


    “甚至,甚至有時候我連爬都爬不好,因為我的手也廢了,我的手也經常用不上力氣。”


    “這隻手,被秦曜承毀了。”


    恒親王舉起自己的右手,捋起自己的衣袖,右手手腕上赫然有一道蜈蚣似的長疤,還泛著紅腫,甚至有的地方還在流膿。


    看起來格外駭人。


    “失魄散讓我的傷口難以愈合,哪怕是一點小傷口,都會反反複複的腐爛,折磨著我。


    我的舊疾,全都被失魄散放大了,我整個人都被失魄散毀了。


    我的人生,我的抱負,我的一切,都被失魄散奪走了!”


    “下命奪走我一切的人,就是秦曜承,你讓我怎麽能不恨他?”


    “你讓我,怎麽能和一條狗一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坐在龍椅上,享受榮華富貴和萬民敬仰?”


    “我承認,我很多手段是不入流,卑鄙無恥,可是他又比我光鮮到哪裏去了嗎?”


    “我是中宮嫡長子,從小被寄予厚望,作為儲君培養,我也學過仁義禮智信,我也曾厚待過弟妹,我也曾為國家大事日夜難眠。”


    恒親王說著,逐漸激動的聲音突然頓了一下,連帶著眼眸都深深合上,再次睜眼,又恢複了平靜。


    “我是說,我也曾經像人一樣活著。”


    “是西太後,讓我變成了殘廢,奪走了我的一切。


    她是為了秦曜承,我不怪她,我隻怪自己技不如人。


    我整天都活在痛苦裏,自暴自棄,是為了報複我的母後,我恨她,為什麽不能像西太後保護秦曜承一樣,保護我。”


    “為什麽不能像西太後為秦曜承圖謀那樣,為我圖謀。”


    “甚至,後來還幫著秦曜承坐穩江山,隻為了母族的榮耀,和所謂的,我的安穩未來。


    她覺得她在委曲求全,可我隻覺得被人背叛,惡心無比!”


    “所以,她的母族被害時,我也裝作一無所知,無動於衷。我要讓她的後半輩子也不得安寧。”


    “後來,是你救了我,在生死之中,我醒悟了,用自己的死和墮落來懲罰別人的過錯,是最愚蠢的。”


    “我要用自己的能力,奪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


    “……”


    “這一切,和景文帝又有什麽關係呢?他登基的時候也才八歲,更何況你受傷殘廢的時候,他才……”


    恒親王的眼神瞬間淩厲起來,看向明媚兒,怒而打斷道:“你怎麽那麽單純?皇室子弟,自小早慧,我不信他一點都不知道西太後的所作所為。”


    “虧我曾經對他那麽好,他卻害的我殘疾!隻為了登基為帝,覬覦他本就不該有的東西。”


    “我不該恨他嗎?更何況他現在又把我害成這樣不人不鬼的樣子,我不該恨嗎?”


    明媚兒看著恒親王的眼睛漸漸泛紅,神色又有些失常的預兆,不再多說什麽。


    “我會辦好你交代的一切。”


    明媚兒說罷,轉身離開。


    徒留下屋內響起接二連三的瓷器、筆墨紙硯的碎裂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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