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兒也沒有多傷心,隻是心口有些微微的鈍痛。


    像是細細密密的針飛快紮在心髒上,當時不痛,但是接下來的每一次跳動,都能掀起一陣血色。


    她難受,悲傷,想哭,不是為了她自己。


    而是為了第一個沒了的孩子。


    是她沒用,連帶著她的孩子也得不到一點重視。


    景文帝不愛她,她早就知道了。


    無論景文帝嘴上,不對,景文帝嘴上也從未承認過他愛她。


    甚至在她詢問之時,他都選擇了沉默和避而不談。


    或許景文帝在行動上曾經愛護過她,例如南河行宮遇刺,為她擋刀。


    又或是順天州時,景文帝生死之間的安撫,讓她先走。


    這些關鍵時刻,景文帝像是從未放棄過她。


    也曾經讓她夜半之時輾轉反側,試圖欺騙過自己,景文帝是愛她的。


    這些寥寥無幾的瞬間,都成了她想要試圖說服自己景文帝愛她的佐證。


    可是隨著她和景文帝相處的時間越長,發生的事情越多,她就越來越難以欺騙自己。


    所有的欺騙和夢幻的想象,都隨著娘親的死,一同逝去了。


    接下來的,不過是一日比一日的清醒。


    景文帝不愛她,也剛好省去了她無用感情的投放。


    隻有沒有感情了,她才能更好的做出判斷,才能夠不顧及的行動。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無欲則剛?


    雖然這種無欲則剛,並不是明媚兒主動的,而是被動的。


    說到底,明媚兒還要感謝景文帝的不愛,若非如此,年幼又沒有經曆過情愛的明媚兒,怎麽能抵禦住天子的偏愛呢。


    恐怕她早就在天子的情愛中昏頭了。


    若是有朝一日,景文帝暴露了真性情,沉迷情愛的她隻會比如今更慘。


    明媚兒腦海中胡思亂想著所有事,為第一個孩子悲傷過後,又是不斷試圖寬慰自己的一顆心。


    讓自己平靜地麵對景文帝,讓彼此之間隻剩下利用和利益。


    “疼麽?”


    景文帝清冷的聲音又響在內室裏,來回不斷的回蕩,像是山穀中傳來的回響。


    明媚兒閉了閉眼,努力沉穩了心神。


    反而能更好的麵對景文帝了。


    “沒事兒,多謝陛下關心,臣妾不疼。”


    金釵進入身體太快,她當時確實不疼,還來不及疼。


    後來的疼痛,和曾經受過的疼痛比起來,也不算什麽了。


    身體上的疼痛,總比心疼要好得多。


    更重要的是,在被自己親手所傷的景文帝麵前,她就更沒臉說自己疼了。


    “……”


    屋內瞬時安靜下來。


    景文帝在黑暗中的臉,更黑了。


    他已經決定原諒明媚兒的刺殺了。


    也許不該說原諒,應該說,假裝沒事發生過。


    對別人,景文帝一向奉行,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可是對明媚兒,他總是奉行,疑罪從無。


    也許是因為他對明媚兒有些隱秘的感情的緣故。


    可是更多的,景文帝認為,自己能對明媚兒疑罪從無,是來源於對自己的自信。


    他內心深處不相信明媚兒會真的想殺他。


    於情,他們之間誕育鳴玉。


    通過明媚兒對陳翠和弟弟的感情和執念來看,明媚兒也不是個心狠的人。


    於理,他才是明媚兒的依靠,明媚兒無權無勢,想要好好活下去。


    想要好好帶著弟弟和鳴玉活下去,那能依附仰賴的隻有他。


    於情於理,明媚兒都不會那麽蠢不可堪的背叛他。


    ……


    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明媚兒真的背叛他了。


    那又怎麽樣呢?


    他活下來了。


    恒親王再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她除了他,別無選擇。


    隻當是為了鳴玉,他還願意給明媚兒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


    至於今日的冷淡,全當是對明媚兒的小懲大誡了。


    金釵刺傷,明媚兒又不是傻的不會躲,周圍人也都不是傻子。


    明媚兒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死了。


    其中門道很多,景文帝不願意去想。


    總之,他就當他們彼此之間扯平了。


    可是沒想到明媚兒如今還和他硬邦邦的說自己沒事,不疼。


    兩人沉默半晌。


    在明媚兒都要又睡過去時,景文帝坐起來了。


    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明媚兒頭皮發緊。


    下一刻,隻見不知從景文帝衣袖裏射出了一個什麽東西。


    桌子上的燭台就亮起來了。


    景文帝英俊硬朗的麵容更加清晰。


    寬肩窄腰,又肌肉滿滿的上身,漸漸裸露在明媚兒眼前。


    明媚兒忍著胸口的疼,同樣坐起來,向床榻裏靠了靠。


    拉遠了和景文帝之間的距離。


    她有點不安。


    兩個人都在床上,景文帝又突然開始脫衣服……不能不讓她多想。


    景文帝一直都是很規矩的一個人,若非是行周公之禮,極少在床上脫衣與她同眠。


    可是她眼下還受著傷,心中還沒有在為第一個孩子的傷懷中脫離,真不想和景文帝做這些事。


    “跑什麽?”


    景文帝拉過明媚兒,強讓她離自己更近了一些。


    他幽深的眸子看著明媚兒的眼神裏,多了一分不悅和質問。


    明媚兒怯懦了一下嘴,沒出聲。


    “……”


    沉默片刻。


    景文帝拉著明媚兒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


    蓬勃富有生命力的肌肉,在明媚兒手下,像是滾燙的烙鐵,讓明媚兒都有些坐立難安了。


    眼看著景文帝拉著明媚兒的手,還要向上。


    “陛下,我…我身體不適。”


    “今日不方便,還是等我過一段時間再說吧。”


    明媚兒硬著頭皮說道,狠下心拒絕。


    畢竟,她是真不想,沒這種想法。


    現在迎合景文帝,也是彼此難受罷了。


    “……”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比方才更甚。


    景文帝看著明媚兒的眼神奇怪起來。


    下一刻。


    低沉中帶著一絲悶笑的聲音響起來。


    “孤讓你看看孤的傷口,你想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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