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康子躬身應下,端著石榴酥就退下了。


    用最快的速度辦好儷貴妃交代的事情以後,又回到永壽宮主殿。


    明媚兒正坐在小榻上看書。


    芳嬤嬤坐在下手的圓凳上,正給明媚兒捶腿。


    小康子走近低聲道:“娘娘,事情都辦妥了。”


    明媚兒:“恩,她看到石榴酥什麽表情?”


    小康子略一猶豫,道:“奴才看著文貴妃娘娘自從失了孩子後,心智大不如從前了。”


    “當著禦膳房那麽多奴才的麵,文貴妃娘娘就冷了臉,但好在是沒有發脾氣,還是讓孫嬤嬤將禦膳房的人送出去了。”


    明媚兒頷首,漫不經心地將手中的書翻了一頁。


    “人是不能接連受打擊的,她失了孩子是一方麵。


    她一直以為對她癡心一片,多年不肯娶妻的心愛男人,其實背地裏又有了其他女人,這個女人還是她不喜歡的女人。”


    “而她還不得不接受,要與這個女人合謀,這才是最痛苦的。”


    小康子想了想,最終還是搖搖頭道:“奴才不懂。”


    明媚兒和芳嬤嬤對視一眼。


    芳嬤嬤問道:“小康子,你這輩子為了什麽奮鬥?”


    小康子一臉單純,認真回道:“為了活著。”


    明媚兒和芳嬤嬤聽到小康子的回答都是一陣失笑,失笑後又覺得心酸可悲。


    他們都是底層人出身,對於他們這樣的窮苦百姓來說。


    活著,可不就是最大的奮鬥目標嗎。


    “除此之外呢?你最大的心願是什麽?”芳嬤嬤再說道。


    小康子看著明媚兒,剛要張嘴回答。


    明媚兒率先道:“不要說我,咱們是半路相識。”


    小康子像是霜打的茄子,想了想,再次回答:“奴才希望弟弟妹妹能過好日子,弟弟有出息能養活自己的家人,妹妹嫁個好人家。”


    “除此之外,奴才從前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沿街叫賣做個貨郎,又能賺錢養家,又能四處遊蕩,看大好河山。”


    小康子說到這,眼睛亮晶晶的,有著對未來的無限期許。


    隻是畫風一轉,小康子眼裏的光暗了許多。


    “隻可惜,奴才進了宮,貨郎是當不成了。”


    “不過奴才又遇見了主子,未來希望能陪主子在宮中長長久久的贏下去。”


    芳嬤嬤點點頭。


    “那如果有一日,你一雙弟妹,都過得不好,正如之前,你若是沒遇到主子,你弟弟便隻能入宮做太監。


    妹妹年幼在鄉下,估計也是要被人賣了,或者是做個童養媳,一輩子被磋磨,你會怎麽樣?”


    小康子聽著芳嬤嬤的話,隻是想想那樣的畫麵,胸口就劇烈起伏,一雙眼睛猩紅猩紅的。


    他攥著拳頭道:“那奴才就想盡一切辦法報仇!”


    “你沒能力報仇呢?”芳嬤嬤繼續步步緊逼。


    小康子反駁:“不,我會有能力報仇的,主子會幫我。”


    “那如果我也死了呢?”


    “……”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針落可聞。


    芳嬤嬤驚訝抬眸看著儷貴妃,沒想到儷貴妃一點都不忌諱說這些生死之事。


    小康子一臉灰敗,怔怔的。


    半晌。


    小康子突然大聲道:“那還活著有什麽意思?一切都成空了!我不如將那些害過我的人全殺死,最後再陪主子一起死。”


    芳嬤嬤立刻伸手做出噤聲狀:“小聲些,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殿裏起了什麽事。”


    明媚兒看著小康子,對上小康子眼眸裏的認真。


    唇角勾起一個笑,繼續看書,眸色深深,什麽都沒說。


    小康子則是對著芳嬤嬤連聲道歉,說自己太激動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在意的東西和為之奮鬥的事物。”


    “若是一朝成空,足以逼瘋一個人。”


    “以文貴妃的心智,許多事她未必猜不到,如今就是在繃著最後一根弦。”


    “許多事行動起來,自然就沒有章程了。”


    小康子這時有些懂了,點點頭。


    又抬眸去問:“文貴妃能查出來是誰害的她小產嗎?”


    “要不要奴才……?”


    明媚兒搖頭:“不要。”


    “不要去管她們之間的事情,以免惹人懷疑,本宮如今做的提示的已經夠多了。”


    “這種事能不能辦,總是要派個先鋒試試水的。”


    明媚兒攥著書的手緊了緊。


    書上的字跡卻越來越模糊。


    她想起昨夜的景文帝,對文貴妃之事閉口不提。


    她本意是想和景文帝商量信件上的內容,和恒親王的吩咐怎麽處理。


    景文帝顧左右而言他,最後也沒表露態度。


    總之,現在沈皇後是秋後的螞蚱長不了,她是不可能為了沈皇後,在景文帝麵前以身犯險的。


    隻看文貴妃作為馬前卒出手,景文帝會如何處置。


    又能不能容得了文貴妃。


    至於她,不介意在關鍵時刻推沈皇後一把。


    日頭越來越盛。


    文貴妃在鹹福宮已經對著那盆石榴酥發了兩次火了。


    偏偏雲織想把石榴酥拿走,文貴妃又不許。


    隨著情感的宣泄出去,人也越來越冷靜。


    文貴妃想起在永壽宮,小康子說的話。


    這盤石榴酥是景文帝派給儷貴妃的廚子,親自研製的,禦膳房沒有。


    但是這次儷貴妃偏偏要接禦膳房的手,把這盤石榴酥又送到她麵前。


    儷貴妃想表達什麽?


    表達她現在厲害了,今時不同往日了,能調配了禦膳房嗎?


    這算什麽?她曾經掌管六宮時,調配禦膳房,不過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就算是現在禦膳房歸儷貴妃管,哪怕是汪公公表麵上是負責人。


    她照樣也能動禦膳房。


    “……”


    文貴妃想到這裏,猛然間將一切串聯起來。


    反應過來了。


    禦膳房。


    沈皇後也可以動禦膳房。


    她從前雖然是昭儀,可是個不得寵愛的昭儀,出身又不好,為了在沈皇後和寧妃之間活下來。


    更是為了讓慈安別再那麽惹人眼,她從不開設小廚房。


    後來哪怕當了妃、貴妃、皇貴妃,她為了表示自己節儉賢惠,也從不開設小廚房。


    總之禦膳房這麽多年都用慣了,也有自己喜歡的禦廚。


    隻要花些錢,其實和小廚房沒區別。


    所以她一直都不曾變過。


    “雲織,去將禦膳房的白禦廚叫來!”文貴妃麵若寒霜,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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