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巳時,景文帝剛下早朝,坐在龍輦上正往乾清宮而去。


    正碰上腳步匆匆而來的夏長青,拿著藥箱氣喘籲籲,額頭還冒著汗。


    看到景文帝慌的藥箱都險些脫了手,立即跪在地上行禮:“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景文帝高高在上地看著他,眼裏毫無情感。


    “夏太醫,你這是怎麽了?行色如此慌張。”


    汪公公看景文帝沒有開腔的意思,自己接過話茬。


    “微臣…微臣…”夏長青回話磕磕巴巴、欲言又止,額頭上冒的冷汗更多了,下意識拿衣袖去擦汗。


    景文帝一擺手,龍輦繼續往乾清宮走去,夏長青戰戰兢兢從地上起來,跟在汪公公的旁邊亦步亦趨。


    一行人不過幾步路就到了乾清宮。


    “別叫她亂跑。”


    “孤一會兒過去。”


    景文帝在永延殿內室由汪公公伺候著更衣,他吩咐旁邊端著衣服的小海子。


    “是,陛下。”小海子把衣服托盤遞給了角落裏的小伍子,自己轉而去東廂房。


    路過永延殿外殿時,看到夏長青正跪在堂裏惴惴不安。


    有些疑惑。


    夏太醫是經年的老禦醫了,怎麽可能失儀成這樣,在皇宮中就魂不守舍衝到禦駕邊。


    “明姑娘,陛下在更衣,讓您不要亂跑,一會兒陛下會來看您。”小海子躬身在明媚兒麵前說著。


    “我知道了,多謝海公公。”


    明媚兒看著小海子低著頭的發頂。


    她轉而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又和一旁的李嬤嬤對視一眼。


    “海公公,不知夏太醫何時來?”


    “我眼睛好像是好了一些,又很模糊,心裏沒譜。”


    “想等著夏太醫來,再好好問問。”


    小海子抬頭去看明媚兒的眼睛,還是那麽空洞泛泛,也能理解一個風華正茂的女子對此的焦慮。


    隻是夏太醫衝撞禦駕至今在永延殿請罪之事…他總覺得不簡單,他不好隨意開口。


    “姑娘請稍後,夏太醫如今正在回陛下的話。”


    小海子摸棱兩可的回答後就先行告退。


    隻剩下明媚兒和李嬤嬤在東廂房。


    “姑娘放心,事情都辦好了。”李嬤嬤回道。


    “隻要是夏太醫那邊成了,就能定了她的罪。”


    明媚兒低頭看著手上被夾板套得牢牢的手指,輕輕“恩”了一聲。


    永延殿,汪公公帶著人已經全部退下,殿門關的嚴嚴實實。


    “微臣失儀,衝撞聖駕,請陛下責罰。”夏太醫哆哆嗦嗦跪在景文帝麵前。


    仍然是那副驚恐不已的樣子,甚至眼神都還十分飄忽,顯然還在早上的驚嚇中沒回過神來。


    什麽東西能比衝撞聖駕,還讓人害怕?


    “孤耐心有限。”


    “若是再打啞謎,就自己去領罰吧。”景文帝低頭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


    沒心情看夏太醫表演。


    夏長青聽聞此話哆嗦的身形一頓,心裏像擊鼓一樣直響。


    對陛下的畏懼,讓他生起兩分退意。


    最後還是一咬牙,用衣袖拂麵,帶出幾分淚意。


    瞬間涕淚橫流。


    “陛下聖明。”


    “微臣實在是心中惶恐,若不與陛下說,對不起微臣對陛下的一顆忠心。”


    “若是與陛下說,又不知如何開口,隻能想出如此拙劣粗笨的主意,來引起陛下的注意。”


    夏長青說完,重重在地上磕了個頭。


    抬頭看著端坐在主位的景文帝。


    他擲地有聲:“陛下,曹貴人小主,真的瘋了。”


    景文帝瞬間抬眸看向夏長青。


    雙眸對視。


    夏長青的眼裏閃著驚恐過後的極致冷靜,又隱藏著暴風雨來前的洶湧。


    “微臣建議,把曹貴人小主打入冷宮,再不許麵聖!”


    這話著實不該出現在一個太醫口中,偏偏他又說出來了,把人胃口吊得十足。


    景文帝似有所感,拿起茶盞喝了一口。


    又恢複沉穩的模樣:“怎麽說?”


    夏太醫被景文帝的眼神牢牢鎖定下,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半天,擠出來一句。


    “曹貴人小主,失心瘋發作,口無遮攔。”


    “膽敢賄賂微臣,讓微臣與陛下說,明姑娘中毒乃是…曾服用過太多不良藥物導致。”


    景文帝端著茶盞的手一頓:“然後呢?”


    “咚咚——”


    夏太醫磕頭,額頭觸及地麵發出刺耳的響聲。


    “請陛下恕罪,微臣不敢說如此大逆不道、狂悖之言。”


    “說。”


    景文帝麵色古井無波,又輕輕喝了一口茶水。


    夏太醫鼓足勇氣,以頭戧地。


    “曹貴人小主說…明姑娘乃是賞春樓名妓。”


    “她從小被樓裏訓練,精於各項取悅男人的技巧,甚至從十三歲起就開始秘密接客,錘煉技藝。”


    “最荒唐之時,甚至與百人在樓中裸體縱歡,隻為學習媚惑之術。”


    “後被一神秘男子相中,又與之縱歡數月。”


    “那神秘男不久便為明姑娘贖身,後又為了洗清明媚兒的出身,甚至不惜買凶殺人,在京中作亂。”


    “不知為何又進了宮中,乃是包藏禍心的賊子。”


    “砰——”


    “嘩啦——”


    茶盞被景文帝狠狠擲出去重擊在牆麵上碎裂一地。


    “微臣知罪,死不足惜,請陛下責罰。”


    “隻是微臣實在不能不把此事告知陛下。”


    “曹貴人已然犯了失心瘋,汙言穢語實不堪聽。”


    “微臣建議,把曹貴人打入冷宮!”


    夏長青言語堅定,顯然是一副正直忠君,不畏生死也要直言勸諫的臣子。


    “呼。”景文帝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看著夏太醫的眼神,銳利如劍。


    一股殺意憑空而起。


    “誰教你這麽說的?”


    夏長青頭皮一炸,眼淚又橫流。


    “陛下,無人指使啊!”


    “夏家從起勢入太醫院至今,已經是祖孫三代人為皇家效忠。”


    “從不參與黨爭和後宮爭鬥,一心隻忠於陛下。”


    “微臣忠心天地可見,若是陛下不信微臣清白。”


    “微臣甘願一死。”


    夏長青說著就又是磕頭一禮,接著便起身,重重往牆上撞去。


    “砰——”一聲。


    鮮血四濺。


    “皇後娘娘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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