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親王聲音驟然嚴肅,讓明媚兒皺起眉來。


    “還請王爺指教。”


    恒親王招手,明媚兒走近幾步,低頭附耳去聽,起初麵色一下蒼白起來,越聽神色越是緊繃,最後怒極了紅起來。


    “王爺,我選擇第三種方法出宮。”明媚兒聽完恒親王的話,放在身側的手微微發抖起來,連帶著手心都滲出汗來,心中一陣怒意。


    恒親王見她惱怒,本想在衣袖裏拿一瓶養心丹來給她吃。


    不成想一低頭,猝不及防看到明媚兒因為沒有戴毛領,此時又彎腰俯身的動作,露出來的淺淺溝壑…


    上麵還有一個淺淺的紅印。


    他眸色瞬間晦暗不明,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也不自覺握緊,指尖發白。


    下一刻,他抬手為明媚兒整理大氅,緊了緊衣領,也蓋住了那痕跡。


    明媚兒從憤怒中回過神,自覺兩人過於親密,忙也緊著衣領直起身,向後退一步。


    場麵一時安靜下來。


    恒親王麵色不變,主動開口道:“你想清楚了?最後一種是風險最大的。”


    明媚兒抿唇,堅定道:“王爺,妾身已經想清楚了,絕不反悔。”


    “薛家既然已經出招,妾身也不好不還擊。”


    “隻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


    少許的沉默後,恒親王笑起來。


    明媚兒愣了一瞬。


    從前見恒親王都是冷如冰霜、甚至有時還有些…苦大仇深。


    他就算是笑,也十分內斂,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是皮笑肉不笑。


    如今乍然發自內心的笑起來,倒是讓人吃驚,也感歎於他容貌的俊逸。


    皇家子弟,當真皆容貌不俗,恒親王如此,景文帝更是如此。


    “你倒是不肯吃虧。”恒親王笑著說了一句,頗有些意味不明。


    明媚兒聽他的話,見他的舉動,心裏莫名有點想跑…


    恒親王與景文帝果然是親兄弟,某些方麵確實有幾分相似。


    “不吃虧便是好事,若是能吃虧,那這輩子就會有無數的虧給你吃。”


    恒親王倚靠在輪椅上,看著明媚兒的眼神中都是欣賞。


    他最不耐煩那些儒人說什麽“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


    或是“吃虧是福。”之類的話。


    一股子迂腐味,那些話不過是說來安慰吃虧者,哄著吃虧者繼續吃虧的罷了。


    若是當真吃虧是福,天下人怎麽都費盡心機地追逐名利呢?


    尤其是皇室中人,甚至為了皇位,父殺子、子殺父、兄殺弟、弟殺兄。


    誰人不是爭個頭破血流。


    既然吃虧是福,不若都讓給別人好了。


    恒親王繼續說道:“二月二亥時,西城門等你,那時會有人主動找你,你且安心等著便可。”


    “多謝王爺。”明媚兒真心實意行禮道謝。


    若不是恒親王,她和娘親恐怕一生便要如此過了。


    待到出宮,一定要想辦法回報他。


    恒親王頷首:“你先回去吧,本王一會兒便走。”


    明媚兒最後行一禮,剛要離開,又從懷裏拿出一支做工粗糙又極其簡單的木簪,遞給恒親王。


    “王爺,隻需要把這支木簪給我娘親,她便能相信你。”


    這支木簪是娘親自己摸索了好久,足足做了大半年才成功一支,在她及笄時送給她的。


    木簪的尾部,還有一個極小的花字。


    恒親王頷首,接過木簪,明媚兒便退下了。


    小康子一直神情緊繃著等候,見她安然出來,這才把心放在肚子裏,陪同主子一起回去。


    待他們離開後許久,恒親王才自己控製著輪椅出來,轉而離宮。


    深夜,恒親王府書房。


    一個黑衣人落在恒親王麵前行禮。


    “王爺。”


    恒親王麵色恢複以往的清冷道:“給本王那個好弟弟找點事做。”


    “整日流連後宮,像什麽話。”


    黑衣人低頭:“是,王爺。”


    “陳翠出府之事,你親自去辦,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薛府應當有皇帝的暗衛,出入小心。”恒親王說著,拿出那支木簪,猶豫片刻,才略有些不願地遞給他。


    “這是信物,她會相信你的。”


    黑衣人雙手恭敬接過木簪:“是,王爺。”


    “屬下定當竭盡全力。”


    恒親王頷首,沒再說話,黑衣人則是上前為恒親王的腿做按摩。


    先是長達半個時辰的按摩,又是針灸,足足忙了一個多時辰才結束。


    而另一邊,皇宮永壽宮東偏殿。


    明媚兒披著大氅獨自坐在內室小榻窗邊,掀起一條窗戶縫來,能看著外麵明亮的月色。


    同時冷風呼嘯爭著往屋裏鑽,吹著她,頭腦也冷靜很多。


    距離二月二,隻剩七日。


    “主子,夜裏風大,要注意身子。”小康子拿著契書和賬本進來,看著明媚兒在窗邊吹冷風,勸道。


    明媚兒頷首:“屋子裏總是燒著地龍,太悶了。”


    小康子把東西都放在明媚兒身旁的桌子上,又轉身給她裝了個湯婆子。


    明媚兒拿著契書,靠近燭台,細細看著。


    又拿出賬本來,隻是簡單翻閱。


    她從沒有學過理賬,也並不會,看也隻能看個一知半解,日後出宮還要尋機會自己請一位先生來學才好。


    “小康子,你可會寫字?”明媚兒問。


    小康子躬身在側:“奴才笨拙,不擅筆墨,隻是入宮後,師傅教過一些,不過都是些尋常字,寫的不好。”


    明媚兒頷首:“把我的筆墨紙硯拿出來。”


    小康子轉身去拿,放在明媚兒身旁,便開始磨墨。


    “把你弟妹的信息都寫下來,我會讓人照顧他們的。”明媚兒說道。


    小康子一驚,忙跪地磕頭:“奴才多謝主子!”


    “承蒙主子大恩,奴才此生不忘…”


    小康子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明媚兒打斷:“好了,寫吧。”


    說罷便把毛筆遞給小康子。


    小康子雙手接過毛筆,小心翼翼,一筆一劃寫著,生怕自己寫得不清楚,每一次落筆都經過慎重考慮。


    待寫完後,雙手交給明媚兒。


    明媚兒用鎮紙壓住,便擺手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我這不需要伺候。”


    小康子見她還有事,便告退出了內室。


    走到外麵時,才發現今晚的月色極美、極亮,映照著白雪,勝似白晝。


    能遇到明主子,當真是此生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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