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明媚兒先抬眸看到了景文帝。


    他身姿挺拔,豐神俊朗。


    隻是靜靜的站在那不發一言,都威勢十足。


    “妾身參見陛下…”


    明媚兒剛要起身行禮,動作才到一半,就被景文帝拉起來,又坐回榻上。


    “不必多禮。”


    “今日身子如何?”景文帝關心問道。


    明媚兒微垂睫毛,神色不變回道:“回陛下,妾身今日一切都好。”


    這是句真話,今日胎動幾次,都比前幾日要好些。


    身子也不似前幾日那般沉重。


    景文帝聽到這話,心中鬆口氣,低眸看著她隆起的肚子,麵容也更為緩和。


    伸手攬住明媚兒的後腰,輕輕揉著穴位,想讓她放鬆些。


    這是他特意問過巫醫,學到的幾個穴位。


    “近日可還腰酸?”


    “多謝陛下,妾身好多了。”


    明媚兒感受到腰肢上有技巧蹂躪的雙手,讓她的腰酸緩解一些。


    身子暢快了,心卻悶悶的。


    景文帝的動作太過於熟練,是否也曾經為沈皇後如此按摩過呢?


    明媚兒本就是個心思沉重的,如今又恰逢孕期多思。


    嫉妒像藤蔓一樣在心中四處生長,橫生枝椏,難以遏製。


    “……”


    景文帝隻覺得眼前的小姑娘不知為何,突然又情緒低落起來。


    想來是這一胎懷的辛苦,讓她受罪了,他也心疼。


    幹燥的空氣中帶著熱膩,混著沉默讓人心裏潮濕。


    還不等他想好怎麽開口為她解悶。


    隻聽到明媚兒再次說道。


    “陛下,皇後娘娘如今有幾個月的身孕了?”明媚兒聲音輕柔的問著。


    語氣沒有一絲不妥。


    景文帝的手卻一頓,竟然莫名其妙有兩分心虛。


    明明沈皇後才是他的嫡妻,懷的才是他的嫡出孩子。


    明媚兒才是妾室,懷的才是庶出。


    可為什麽明媚兒一張嘴問,他就有兩分…難以言喻的愧疚和心虛呢?


    “……”


    空氣安靜片刻。


    景文帝才若無其事的開口回道:“馬上八個月。”


    這語氣中有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一絲緊繃。


    被明媚兒敏銳地捕捉到了。


    他,是在不悅自己過問沈皇後之事?


    “皇後娘娘身子可好?”明媚兒不顧景文帝的想法,再次開口問。


    景文帝答:“一切如舊。”


    沈皇後身子強健,這一胎懷得也容易,據太醫所說連孕吐都很少。


    更何況是如明媚兒這般的日夜難眠的煎熬呢,那更是沒有的。


    對比明媚兒這邊孕期的不適、壓抑、低沉。


    沈皇後那邊天天都是喜氣洋洋,全宮上下都滿懷期待的等著這個孩子降生。


    “一切如舊。”明媚兒無聲地重複了一遍。


    心裏更嫉妒了。


    憑什麽沈皇後就可以一切如舊,她就要備受煎熬呢?


    作惡者得不到懲罰,反而是受害者更為苦痛,這是什麽道理?


    明媚兒的手不自覺的再次攥緊。


    下一刻,被景文帝抓著鬆開了。


    “她是皇後,你要對她恭敬。”景文帝的語氣聽不出什麽喜怒。


    明媚兒的反應在他看來,就是在埋怨他不懲罰沈皇後主使害明媚兒出宮一事。


    可是沈皇後如今身懷有孕,他是一定要保的。


    若是誕下嫡子,皇後,他就更是要保的。


    明媚兒若是能自我調節,將從前的事就此翻過,那大家還能相安無事。


    若是她太過於執念,隻會害了自己。


    她鬥不過沈皇後。


    而他…也沒辦法毫無底線的站在明媚兒這一邊。


    嫡子,就是最重要的。


    這不僅是後宮事,更是朝堂事。


    明媚兒呼吸一瞬間粗重兩分,隻覺得氣得頭皮發麻,側頭看向景文帝。


    下一刻就想將自己的手從景文帝的手裏拽出來,用了兩次力,都沒成功。


    最後一口氣梗在嗓子裏,更氣了,有些口不擇言說道:


    “陛下,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那皇後娘娘德不配位,也配我恭敬她嗎?”


    “……”


    屋內更加死寂。


    雙眸對視,誰都不肯退讓半分。


    “明媚兒,你是在怪孤沒有懲治皇後嗎?”


    景文帝鬆開了明媚兒的手,眼底也冒起了森寒的光,語氣嚴肅。


    他不指望明媚兒能設身處地的為他著想,為朝政著想。


    但他也不能接受明媚兒光明正大地駁斥他對於朝政的決定。


    明媚兒抿唇沒有說話,仍然固執地看著景文帝,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這是她一直掩埋在心裏的怨怪,一直拚命用理智壓抑著。


    直到今日知曉沈皇後就是害死自己孩子的真凶。


    這份怨怪被激怒後,就徹底壓不下去了。


    她是受害者,難道連怨恨的權利都沒有嗎?


    “……”


    景文帝看著明媚兒眼裏幾乎要化成實質的怨氣。


    突然覺得很無趣。


    他真心的包容她,處處為她考量,能忍則忍,結果她還是會怪他。


    事實而言,明媚兒是明媚兒時,她作為受害者,可以怨怪任何人。


    但是當她是他的女人時,她不能怨怪他,也不該怨怪他。


    他是天子。


    她作為他的女人,應當體恤他的無奈。


    可是她做不到。


    “嗬。”


    景文帝發出一聲冷笑。


    看著明媚兒的眼神也有著幾分涼意。


    “攀汙皇後,其罪當誅。”


    這八個字像是平地驚雷般響徹在明媚兒的耳畔。


    驚得她瞪大雙眼,站起了身子,不敢置信地看著景文帝。


    他,說她攀汙皇後??


    其罪當誅??


    他為了保護皇後,顛倒黑白,說她誣陷皇後,要殺她??


    明媚兒這時猛然回過神來,沈皇後設計她出宮一事,根本就沒有實證。


    若是景文帝咬死了她攀汙皇後,那她就是死路一條。


    明媚兒想說什麽,但一張嘴,什麽都說不出來,氣得快要眼冒金星了。


    “念在你懷有身孕,孤不處罰你了,你閉門思過吧。”


    景文帝轉移視線,不再看明媚兒,起身拂袖便走。


    像是不想和明媚兒再多呆一刻。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能再麵對明媚兒。


    她大著肚子,那麽嬌柔。


    他說的話又那麽傷人。


    再留下去,隻能是彼此互相傷害。


    他也不想傷害明媚兒。


    但是如今的明媚兒太過於沒有分寸,他絕對不能再縱容下去了。


    景文帝走路帶風出了正房。


    深呼吸兩次,才能保持冷靜,吩咐汪公公叫巫醫來為明媚兒把脈。


    還不等汪公公去叫巫醫。


    隻聽到內室傳來:“啪啦——”一聲巨響,瓷器碎裂聲。


    景文帝一眨眼就消失在原地。


    汪公公隻看到最後飄逸而去的衣角。


    轉身慌忙去請巫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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