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園外,陸淮鶴快馬加鞭,在最短的時間裏抵達大理寺。


    一路狂奔到地牢後,蘇荷終於見到了奄奄一息的明春,她躺在簡陋的木板床上,身邊是一位老先生在為她施針把脈。


    見到蘇荷來,明春死灰般的眼睛生出一絲光亮,顫巍巍的伸著手,蒼白幹涸的嘴唇一張一合,似要說些什麽。


    蘇荷忙牽住她的手緊緊握著,細聲的問:“別著急,慢慢說。你想告訴我什麽?”


    “我……我沒殺人。”


    她雙眸瞪大,用力的發出四個音調。


    蘇荷急忙應下:“我相信你。”


    “柳姨娘……她……”


    老先生見明春瞳孔有些渙散的跡象,氣息不順,眼看著就要斷了,手疾眼快向她脖子處施了兩針。


    明春用了好大的力氣呼吸最後一口氣,手無力的搭在蘇荷掌心,拚進全身所有的力氣無聲說道:“姨娘與二皇子……龍……龍鳳胎……”


    一句斷斷續續的無聲話語徹底中斷。


    明春不甘心的抓住蘇荷的手,眼裏流露出讓人心疼的恐懼。


    她是湊巧聽到柳驚雷跟柳萋萋的對話,才知道熠兒嬌兒並不是大少爺的親生孩子。懷揣著這個秘密,明春怕威脅到性命,沒有告訴任何人,沒想到還是難逃一死……


    蘇荷反複模仿她的口型,辨認出二皇子與龍鳳胎幾個字眼,心上一沉。


    她在大理寺的檔房裏找到了摘星酒樓時的一些細節。


    那幾位被迫害的少女,身上都有或多或多,深淺不一的傷痕,並非是歡愉的痕跡。想來是作案者有些許特殊癖好,出於縱欲或者發泄的心理,折磨少女已達到滿足的地步。


    而當年柳萋萋在嬌桂樓被安排一夜情後,身上就出現了很多相似的傷痕。當時嬌桂樓的老板娘還心疼過她,大發慈悲的賞了十兩銀子去買金創藥,所以才會記得格外清楚。


    蘇荷已經猜到這兩次事件都是同一人。


    此刻再被明春一確定,什麽都明朗了。


    陸硯修沒有生育能力,柳萋萋為了有孕要挾,登堂入府,不得不向其他男人借種。偏偏那晚春宵一夢的人是本觸及不到的二皇子,荒唐的是沒人知道他的身份。


    陸知禮則為了迎合二皇子對愛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酒樓裏對單純無知的少女進行誘捕,將其送到二皇子麵前滿足欲望。


    既然是他……


    一切都好商量了。


    蘇荷同樣抓住明春的手,掌心傳達的溫暖讓她害怕驚顫的心安靜下來。


    “你放心,我會為你要一個公道!”


    明春的眼角滾出一滴熱淚。


    蘇荷垂眸,為她親手拂去。


    “謝……謝夫人。”


    丟下這句話後,明春的手失去力氣,眼睛緩緩閉上,徹底與世永隔。


    老先生將她脖頸上的銀針取出,惋惜道:“千頂紅乃劇毒,咽下既能斷氣,老夫拚盡全力也隻能留住幾口氣。小姑娘還年輕,可惜了。”


    “先生辛苦了。青雲,將先生送回住處。”陸淮鶴吩咐道。


    “是。”


    老先生收拾好小藥箱,起身謝過,跟在青雲身後走出了地牢。


    蘇荷靜靜望著明春的臉,沉默了很久,才將她的手放回原位。目光瞥到手臂上顯露出來的打痕,不由得掀起袖口查看,所見皮膚皆舊疤新傷層層堆疊,再看另一條手臂,和雙腿旁側,皆是如此,慘不忍睹!


    蘇荷倒吸一口涼氣。


    她竟不知道,一向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的明春,竟然還會挨這麽重的打?


    “你既信任於我,肯將知道的信息告訴我,我便不能讓你失望。明春,你會清白的。”


    蘇荷從腰間取下一張手帕,搭在了她慘白的臉頰上。


    大理寺很快就有人來收拾屍體。


    因她是戴罪進來的,案件還沒查清楚就死了,恐畏罪自殺,光明正大的抬出去埋葬不太合規矩。


    不過蘇荷為了讓明春死後能清靜,還是求陸淮鶴給了個賞賜,將她偷偷埋在城郊的偏僻墓園之中。


    事情發生的很急促,一陣喧嚷之後,天色才剛剛見亮。


    蘇荷站在地牢外的台階上,陸淮鶴已經上值了。


    裴夏站在她身後抹了一把眼淚。


    “夫人,明春她……生前是遭受了虐待?”


    “柳萋萋性情難測,明春老實又好說話,打一個巴掌吃一顆糖是常有的事。”


    “奴婢瞧著那傷口真是觸目驚心,她年紀還小,真是太可惜了!”


    說起來比裴夏還要小一兩歲。


    蘇荷也有幾分難過,但眼下需查清案情才是悼念明春的最好方式。


    “明春無冤無仇,平時裏連個吵紅臉的人都沒有,更不會有人冒險到地牢取她性命。既如此,我們也來設個局吧,甕中捉鱉。”


    “夫人安排就是!”


    蘇荷眼眸微閃,一個很好的念頭已經呈現在腦海中。


    陸府,聽玉軒。


    柳萋萋抱著暨兒的衣物在室內來回踱步。


    直到聽見有碎瓦落地的聲音,她才提著燈來到院子裏,果然看見柳驚雷偷偷摸摸跑進來。


    “事情辦妥了!”


    他買的可是劇毒,還下了全部劑量,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也沒法就活明春。


    柳萋萋鬆了一口氣,隨即又問道:“硯修在牢中怎麽回事?他的案子究竟要什麽時候審理?”


    “你還關心他?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如何保命?”柳驚雷啐了一口。


    “難道……很難脫身?”


    柳驚雷像是聽見笑話哈哈笑了幾聲,隨身坐在石凳上,看客般的搖了搖頭:“詛咒聖上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就算是你們後院的那條旺財,都得扒掉皮去見閻王!陸硯修那廝,估計沒命出來,搞不好,你們全都得進去見他……”


    柳萋萋聞言腿上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她遲疑了下,有些想不通:“那明明是我放在正廳裏詛咒老夫人的東西,怎麽就被搜查了出來?我托人算過,隻要放在正廳牌匾後一個月,就能確保老夫人早死超生,到時候我也不用看著她的臉色過日子了!”


    “況且,那並不是詛咒聖上的東西,九五至尊誰敢褻瀆……不如,我現在去大理寺找官爺說清楚,將插滿銀針的布娃娃來頭一告訴,肯定會將硯修放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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