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擺擺手風淡雲輕的說:“沒什麽沒什麽。”


    轉身間,眼神上下打量了下百裏雋,話裏有些許意外:“財狼跟豹子,怎麽生出個羊羔來?”


    百裏雋皺眉,還是沒太聽清,什麽狼豹?什麽羊羔?


    不等他問,白眉已漸漸離開了視線。


    百裏雋重新將寫有生辰八字的符文取出來看,心中舉棋不定。


    涼薄的秋風中。


    酈園內四下寂靜,蘇荷在沁芳居內臨摹書法,忽然眼睛瞥見院子裏有人影晃動。


    她動作一頓,心下生疑。


    沁芳居內除了裴夏以外,另有幾個打掃丫鬟,此時都不在,裴夏也出去辦事了。


    院子裏會是誰?


    蘇荷將毛筆擱在玉山上,鬆下袖口,隨手拿起抽屜裏的剪刀攏在袖中,款步走了出去。


    隻見中庭的一顆鬆柏樹角下,落著幾片落葉的石桌邊,一位道士正在悠哉悠哉的數著金錠。


    “你是怎麽進來的?”


    蘇荷握緊了剪刀,側目看向院外,還有一兩個丫鬟在清理青石板上的雜草,她們好像並沒有發現道士的存在。


    白眉美滋滋的數完金錠,取出一錠往她麵前一推,“太子出手的確闊綽。喏,我分你一個怎麽樣?”


    “酈園裏最不缺的就是錢。”


    “那怎麽能一樣?這錠金子可是我親手給你的,是帶有福氣的!”


    福氣?


    蘇荷走到石桌邊,拾起那錠金子仔細端詳,狐疑的目光繼續回到白眉身上,見他模樣悠哉,似乎並沒有麵聖過的緊張感,心下不由得錯愕。


    “事情辦妥了麽?”她問。


    “我答應過的,怎麽能不辦妥?小姑娘,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蘇荷靜靜看著他,語氣清冷:“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那日在茶室,她與裴夏皆是喬裝過的,這道士怎麽能尋到酈園來?還能讓丫鬟不能有所察覺?


    白眉輕鬆一笑,隨手在空中一輝,鬆柏樹立即簌簌響動。


    蘇荷赫然愣住,


    明明沒有風……


    “你是誰?”


    白眉起身整理好破舊的道袍,臉上堆著樂嗬的笑,愉悅回道:“我?我就是個雲遊的臭道士。不過是尚有幾分善心,想著為小姑娘你平息前世的怒意,這才收你的錢,辦你的事,如你的意。”


    前世二字讓蘇荷忍不住重新審視他,細看之下,才發現那雙渾明的眼眸下湧動著慧氣。


    白眉甩一甩衣袖,負手而立,道袍迎風飄飄。


    “小姑娘,你好事將近了!”


    “什……什麽?”


    後日就是陸淮鶴離京的日子,此去未知深險,不知耗費多久時間,怎麽算是好事?


    蘇荷嘴唇一動,正要細問,眼前忽然不見道士的身影,他就那麽散了!


    就像一團煙霧般,噙著淡淡的笑,消失在眼前。


    蘇荷忙奔至院外查看,除了兩個打雜的丫鬟,不見任何人影。


    她仰頭望向萬裏無雲的天空,時而一兩隻鳥雀飛過,隨後便寂靜無聲。


    “夫人?少夫人?”


    耳邊忽然傳來裴夏呼喚的聲音,蘇荷沒見著人,回頭看向沁芳居內,院中樹木房屋忽然變得飄渺模糊,從身邊唰的一下晃過去。


    她猛地一睜眼,卻發現在室內,手上還握著毛筆,墨水將宣紙都暈染開來。


    “快到初冬的天了,夫人趴在書案上睡小心著涼。”


    蘇荷隻覺得腦袋昏聵,將毛筆擱置在宣紙上,起身看向院外,什麽也沒有。


    她問:“方才我睡著後,可有什麽人進來過?”


    裴夏搖搖頭:“奴婢一直在外麵守著,沒瞧見有什麽人。”


    蘇荷心中遲疑,難道見那臭道士是夢境?


    “夫人,這裏怎麽會有一錠金子?”裴夏將沒用的宣紙收走,卻發現在硯山旁放著金錠。


    蘇荷腦中轟鳴作響,低頭看向金錠,道士所言又響徹在耳畔。


    不是夢。


    那道士,真有兩把刷子。


    長公主府。


    戲台上一場戲方才唱罷,天色已經漸深,昭陽有些乏倦的仰靠在軟榻上。直到嬤嬤前來稟告說他們來了,才支撐起身子坐起來。


    蘇荷和陸淮鶴姍姍來遲,園中賓客們已經齊了。


    昭陽淡淡一瞥。


    “趕著飯點兒來的,連時辰也不記得了?”


    陸淮鶴微笑道:“兒子臨時辦了點私事,一時耽擱了。”


    兒子兩個字添了些溫情,昭陽聽後沒說什麽,遣人來賜座。


    座椅擺在她的手側,再往下便是其他賓客。


    蘇荷忐忑坐下,幸好有陸淮鶴在身旁,稍微心安些。坐定後又聽了一場戲曲兒,結束以後一行人方才移步去宴廳。


    晚宴設在小花園,壇中花團錦簇,顏色奇巧。


    繞過蜿蜒的小石子路走進去,園中高樓聳立,豁然開朗。


    陸淮鶴牽著蘇荷慢慢行在人群中,每走過一處地方總是要講講小時的意趣。


    走在最前端的唐嬤嬤回頭看了一眼,彎著嘴角向昭陽稟告,“長公主你總說公子寡言,老奴瞧著,這時候不是話挺多的嗎?”


    瞧瞧他們兩小夫妻,牽著手就算了,還時不時的說說悄悄話,簡直是濃情蜜意。


    昭陽瞥道:“德行!”


    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注視,後知後覺的蘇荷連忙將陸淮鶴的手掙脫開,再看四周賓客,眼神也都若有若無的向他們看來。


    “怎麽了?”


    “我們是不是走的太近了?”


    蘇荷偷偷打量其他夫婦,沒有像他們這樣的,她怕長公主不悅,別著陸淮鶴的手臂往邊上一推。


    陸淮鶴有些好笑,不過也遵循她的意見。


    “蘇荷?”


    昭陽頓下腳步喚了一聲。


    蘇荷聞言立馬上前答話。


    “晚宴還沒傳上來,閑來無事,你隨本宮去小徑上走走。”


    蘇荷斂眸:“是。”


    一切的喧囂被擺脫在身後,兩人沒帶奴仆,一前一後的漫步在小徑上。晚風浸著一些涼意,蘇荷緊了緊袖口,默默跟在身後。


    “雲晴小產之後,你去探望了?可本宮怎麽聽聞,她以前將那外室滿口嫂嫂的叫,將你根本不放在眼裏是麽?”


    不知她為何忽然提起這個,蘇荷如實回答:“婦人生孩子本就鬼門關走一趟,縱是我與她有千般的不對,也不該在這時候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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