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漪園在青龍城外圍,這裏水榭樓台,綠意滿園,又靠近更為熱鬧和市井的朱雀城,門外兩條街的遊天坊內,隱約有充滿生氣的人聲遠遠傳來,倒不覺得清冷寂靜。


    內院裏,婢女鴛鴦一邊掃洗,一邊咒罵著,“那負心漢早晚給狼吃了心肝!”


    自家小姐那麽好的一個人,為他忠貞守節,昨日還是被他給趕出了家門,還說什麽野花養在家裏就不香了。


    “呸,下流胚子!”


    “嗬,我好像聽到有人在罵我?”


    鴛鴦警惕的抬頭,隻見常青藤環繞的半月形白牆拱門處,有四人穿過曲折的庭院而來。


    為首的劍眉星目,一襲勁裝黑衣,像是才從練功場下來,腰間係著一條虎獸暗金扣,並排嵌著四枚寶玉,襯得整個人猿臂蜂腰。


    鴛鴦先是看得一愣,然後才神色大變,“你來幹什麽!”


    說著,她竟然身子站在白牆拱門前,擋住進去的路。


    跟著進來的綠漪園門房暗道這婢女不懂事,但卻沒有貿然嗬斥,畢竟這小婢女有幾分姿色,當日攔下四皇子時,四皇子還笑著離開,說不定哪天就被送到貴人的床上暖床,到時候耳旁風一吹,自己一個門房哪裏受得了。


    “我來看美人今天心情好些沒?”


    “沒好!”


    鴛鴦斷然道。


    周鐵衣笑了笑,“我問的是美人,沒問你,難道你也想要上我的床?”


    “下流!”


    周鐵衣非但沒有怒,還貼了上去,高大的身軀近乎將整個半月形拱門占據,逼得鴛鴦後退一步。


    “你不喜歡我也行,我周家有三百親衛,個個都是精猛少年郎,你隨意挑個喜歡的。”


    鴛鴦下意識地看向周鐵衣身後的阿大和阿二,兩人身穿魚鱗服,英武挺拔,神色堅毅,倒像是個良家子。


    呸,鴛鴦,你在想什麽呢!


    鴛鴦耳根羞紅,更是伸出手臂,要攔下周鐵衣。


    周鐵衣也調笑完了,輕聲說道,“阿大,攔下她。”


    阿大一個閃身,用擒拿手擒住了鴛鴦右手肩膀,鴛鴦略微有些吃痛,用左手還擊,不過力道對於阿大而言,就像是撓癢癢一樣。


    行到琯琯居住的留春閣時,周鐵衣吩咐道。


    “阿二,伱在這守著,不準任何人進來!”


    阿二點了點頭,門子也露出意會的笑容,“周公子放心,我這就去閉門。”


    周鐵衣獨自走進留春閣,此時琯琯像是才從床上起來一樣,穿著紗衣,慵懶地對著水磨銀鏡,描著眉。


    “起得這麽晚?”


    周鐵衣掃了一眼床榻,上麵擺著兩三本翻卷的書,琯琯應該是醒了,隻不過臥在榻上看書。


    琯琯放下眉筆,“又不用侍奉公母,自然起得晚。”


    這番惆悵話,外人聽了,到真像是周鐵衣始亂終棄。


    周鐵衣換了個話題,“外麵那婢女是你養的?”


    “怎麽?攔著公子了?”


    “那倒不是,隻是沒想到會這麽天真爛漫。”


    按理來說,這妖女手段高深莫測,養出個五六品的婢女服侍周鐵衣都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那婢女非但沒有修為在身,而且連一點這個時代下人的樣子都沒有。


    那隻能說明,這是妖女有意為之。


    “赤子之心有什麽不好?”


    “好,當然好。”


    周鐵衣笑道,“隻不過我覺得人越缺什麽,越想養什麽。”


    琯琯被周鐵衣暗諷,非但沒生氣,反而巧笑道,“那公子缺什麽,難道缺琯琯這副蛇蠍心腸嗎?琯琯倒是知道一門秘術,可以給人換心……”


    “那倒不用。”


    周鐵衣怕自己答應下來,這妖女真敢這麽做。


    “我今天來,倒是有件事兒。”


    琯琯笑著看向周鐵衣,等著周鐵衣開口。


    “你那裏有沒有狻猊,螭吻,負屭,睚眥四種龍獸精血啊,也不用上三品,中品就行。”


    周鐵衣一臉隨意地說道,好像中品的龍屬精血就像是爛大街的寶物一樣。


    實際上這種層次的精血最是搶手,最適合賞賜給有功之臣,高門大戶內倒是時常得到手,但基本轉一圈就賞賜了下去,很少有庫存。


    他上午已經問過周母,周府庫房之內也沒有。


    在周鐵衣再三央求下,周母隻能夠幫他向太乙觀問問。


    至於那株龍血草,乃是前身在臨水軒開寶時,自己贏得的機緣。


    “四種龍屬精血?”


    琯琯神色微頓,笑道,“這種精血,每一滴都價值千金,還有價無市,哪有那麽好得?”


    “有一兩種也行。”


    周鐵衣又放低了要求。


    “你怎麽想到問龍屬精血了?”


    琯琯反問道,她預料到了周鐵衣今天會來找她,但是沒有料到周鐵衣居然不問解決佛性的辦法,反而問龍屬精血的事。


    畢竟有求於人,周鐵衣也不揣著,“你肯定很好奇我為什麽關心龍屬精血,而不關心解決我哥的心境問題,不如我們做個交換,我告訴你原因,你幫我打聽精血的門路。”


    琯琯秀長的睫毛眨了眨,“好。”


    “原因很簡單,秀兒想要暗算我們兄弟倆,度化我倆進入那法華寺,所以你說過,他展示的佛法真諦源自一品佛法,那才能夠毫無破綻,預要取之,必先予之。”


    “秀兒?”


    “就是神秀。”


    琯琯點了點頭。


    “然後呢?那門佛法已經印入你兄長心中,你們準備怎麽解決,是去求右將軍府,還是視而不見?”


    “何必那麽麻煩,以我哥的才智,兩個月,兩個月足以將那門佛法練到超過秀兒的地步,到時候破綻自解。”


    琯琯撲哧一聲輕笑,隨後道,“世人都知道法華寺三寶【佛陀伏魔圖】,但自前朝四百年以來,你可知法華寺有多少人在這門佛法之上入門嗎?”


    “多少?”


    “算上神秀,不過七人。”


    “這麽說這門佛法很難咯?”


    “一品佛法,已經接近那不可言說的聖人境界,如日月灑下光輝,落在武道中,能力敵千軍,落在畫道中,能鬼斧神工,落在書道中,能妙筆生花。”


    “那神秀從小修行畫道,日日臨摹經卷,估摸著也要花了差不多他年齡這麽久的時間才能夠入門,不然早就出來行走天下了。”


    周鐵衣笑道,“這麽看來,秀兒天賦也不高嘛,花了二十幾年才入門,現在在這門佛法上,也不過多走了一兩步,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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