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吳謙這位法家門徒講解律法,隻花了一個下午,周鐵衣就大體明白了誅神司的規製。


    雖然誅神司和自己記憶中的錦衣衛類似。


    但是在發展上,又有很大的不同。


    誅神司最開始作為誅滅邪教的軍事組織,實際上是走的軍隊特種兵斬首戰術。


    這也就導致了誅神司幾乎都是兵家修行者。


    而兵家修行者,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需要有如臂指使的部隊。


    所以統領五十人,配備齊全,有偵查,後勤,攻堅能力的總旗,就是最好的一個作戰單位,足以應付大部分縣府的淫祀問題。


    人數再多,不僅容易泄密,無法做到特種斬首的目的,也會造成資源浪費。


    總旗之上的百戶,千戶,名義上管理總旗,但是卻不管理總旗麾下部隊,想要有實權,除非這個總旗是從你麾下培養起來的。


    而天京誅神司總部,百戶,千戶更成為一種榮譽官職,根本不可能給每個天京的百戶,千戶配備足夠人手。


    想要當實權百戶,千戶,就隻有調任到各州道的誅神鎮撫司去,管理一縣,一鄉。


    因為軍製和對神祇的忌憚,誅神司在大夏立國之初,權柄極大,甚至可以僭越地方守備軍的職能,很多時候遇到邪教,也從急從權,直接伐山破廟,斬立決,之後再上報。


    當南北五朝稍微複蘇一點的神道苗頭被打壓下去之後,從夏高宗開始,諸子百家,除兵家之外,就有意壓製誅神司。


    首先是儒家向高宗諫言,補蔭軍功之臣後代入誅神司。


    起初,兵家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自己占了便宜,畢竟補蔭的都是自己人,就同意了。


    過了十年。


    儒家又諫言,補蔭地方犧牲官員後代入誅神司。


    兵家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但怕失了民心,不好意思出言阻止。


    又過了十年。


    儒家再諫言,補蔭有功之臣後代入誅神司。


    兵家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就這樣,原本純粹的誅神司被儒家使勁摻沙子,之後一旦聖上遇到封賞難題,儒家首先提出的解決辦法就是補蔭誅神司。


    反正那是兵家的地盤,關我儒家什麽事。


    當大量的二世祖進入誅神司之後,原本令人聞風喪膽的狼,就變成了一隻頗有喜劇天賦的狗。


    空餉,內鬥嚴重。


    當今聖上登極之後,確實有心改革誅神司,作為耳目使用,但改革進行了一半,聖上在戰場上的舊疾複發,精力大不如前,甚至不少事都要委托天後處理,誅神司自然就沒了聲息,反而更不如前。


    “儒家厲害啊。”


    聽到這裏,周鐵衣感歎一句。


    誅神司這個兵家的地盤,兵家都擋不住儒家,在朝堂上,更是被壓製得沒話說。


    大夏開國,為三司九部製。


    三司者。


    司律,解釋《大夏天憲》,因時製宜,增減諸部法律,為法家擔任。


    司民,上承聖上天意,中司百官選調,下理天下民生,為儒家擔任。


    司兵,三司中權力最大的,因為可以開府建牙,領兵在外,不受聖命,但自從高宗之後,儒家領百家屢次阻攔,這個位置就一直空缺,隻在下設左右二將軍,掌天下兵事,大將軍府沒有開府之時,設兵部。


    九部者。


    農部,管理天下土地丈量,農事生產,多為農家擔任,也有儒家擔任的先例。


    工部,管理天下土木工程,機械製造,多為墨家擔任,也有公輸家,儒家擔任的先例。


    道部,管理天下道士,賜道牒,為道家擔任。


    僧部,管理天下和尚,賜度牒,為佛家擔任。


    戶部,管理天下賦稅,戶籍,諸子百家皆有擔任,但以儒家居多。


    象部,監督天象,水文,地理變化,為陰陽家和風水家擔任,有儒家讖緯學派擔任的先例。


    言部,監督百官言行,收集民間風聞,為名家,史家,小說家三家居多。


    刑部,管理天下典獄,地方衛所,為法家,儒家,兵家居多。


    學部,管理百家典籍,學宮,主司考,科考,武考,聖人祭祀,聖賢陪祭,百家皆可擔任。


    三司九部魁首,皆為一二品官職。


    三司九部之下,又設誅神司,京衛司等司所,最高不過三品,各有具體管轄任務。


    通過吳謙的幫助,再溫習了一遍大夏朝的中央製度,周鐵衣忽然明白為什麽周母一直壓著前身去學儒。


    在朝堂上,兵家真的是被儒家打得沒有一點脾氣。


    連司兵這個職務都被降為兵部,隻是一字之差,卻是天壤之別。


    九部之中,除了同為上三家的道家和佛家能夠守住自己一畝三分地,其他諸子百家,也被儒家壓得沒有一點脾氣。


    最可憐的是同為上九流的縱橫家,更是連一點自留地都沒有,儒家威勢,可見一斑。


    幸好自己可以以武轉道。


    周鐵衣在心裏感歎了一句,不是他不想要幫兵家幹儒家,但是這麽一聽下來,再給自己十個膽子和腦子都幹不贏儒家啊。


    夕陽光輝落下,聽了一下午的課,周鐵衣也有些餓了,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


    吳謙適時地問道,“總旗可是要去食堂用膳,還是我讓下人傳喚過來?”


    他此時的謙卑的笑容帶著幾分自信,畢竟給周家二少爺講了一下午的課,也證明了自己一個猜想,那就是周二少爺以前不學無術,身邊武人不缺,但卻沒有謀士,連很多基礎的製度和律法都不了解。


    周鐵衣笑眯眯地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要用膳?”


    被周鐵衣笑容一看,吳謙沒由來的覺得緊張,就像是赤身裸體站在對方麵前一樣,剛升起的那點自信消了下去。


    他雖是天京人士,但家貧沒有依靠,近日得知周家二世祖的補蔭文書下發之後,這幾日特地蹲在門口,就等著這一次機會。


    機會被他等到了,也抓到了,但是心裏想著的靠山似乎和傳聞中不那麽一樣?


    不等吳謙回答,周鐵衣笑道,“不過你隻猜對了一半,你猜你沒有猜對的另一半是什麽?”


    吳謙隻覺得今春太暖,沒有雨水,吏服裏有些悶熱,不一會兒他竟然手心帶著幾分汗意。


    “手下愚鈍。”


    周鐵衣哈哈大笑,“笨有笨的好處,至少聽人教,取紙筆來,今日我教教你沒猜對的一半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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