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常笑盯著眼前的屏幕看了很久。


    他的名字裏帶有“常笑”兩字,人如其名,也確實愛笑。偏偏小時候車禍撞傷了臉,導致笑起來時左右臉有些不對稱,看起來像極了傳說中的歪嘴龍王,沒少因此被朋友打趣,綽號“耐克成精”也是因此而來。


    不過他以這個名字為id,實際還有另一層意思——耐克,聽上去命就很硬的樣子!


    作為一個能力者,他也確實算是有些命硬。一路成長到炬級,跌跌撞撞,但身心依舊很健康。


    當然,能做到這點,他本身的天賦也功不可沒——他是野獸傾向,素質“蟲蛹”,技能“蟲族感應”,可以預判某些即將到來的攻擊,麵對高危存在時,也能感應到一些不對勁。


    就比如現在,他麵對著屏幕上那本日記,就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那本日記是紅色的,輪廓很簡單,看上去就像一個長條形的色塊。劉常笑很想先將它放到旁邊不管,然而書桌區域,除了這東西就再沒別的可挖掘的了。


    日記沒有“打開”選項,唯一能做的交互動作隻有“閱讀”。劉常笑思索了片刻,深吸口氣,還是按下了交互鍵。


    女生的頭頂立刻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文字泡。日記的內容在其中緩緩浮現。


    【……xx年x月x日


    【被拖去了舊商場玩,感覺挺無趣。商場太舊了,基本沒什麽人,還關掉了好多店。連像樣點的奶茶鋪子都找不到。


    【本來應該早點回來的,但為了等小林,耽誤了很久。這家夥說是去上廁所,結果過了好久才回來。她說看到了一家鞋店,裏麵有雙紅皮鞋,特別漂亮,特別想要……但再怎麽想要也該注意時間吧?老板又不會因為你看得夠久就送你。】


    【xx年x月x日


    【……天哪,她又來找我說那雙紅皮鞋的事了。那鞋子究竟有多好看?她都惦念好幾天了!


    【說起來下周就是她生日了吧?有空去問問價格好了。如果貴的話就找其他人合送。】


    【xx年x月x日


    【……她說的到底是哪家店啊?我根本就沒找到什麽鞋店啊。


    【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但應該隻是看錯了。


    【一定是看錯了。】


    【xx年x月x日


    【求求你別再來跟我說什麽紅皮鞋的事了!我快要瘋了!!】


    【xx年x月x日


    【鞋子是穿在腳上的。鞋子的中間有空隙,是像船一樣的形狀。


    【紅色是一種很亮的顏色,近似於橙色。和我的校服裙子是一個顏色。


    【這些很重要,我必須記住。必須記住。


    【誒,話說回來,我裙子是什麽顏色的來著?】


    【xx年x月x日


    【校服是黑的黑的黑的!血是紅的!我的發夾是紅的!隻有這個才叫紅色!


    【鞋子是沒有牙齒的!外麵不會有觸手,裏麵不會有內髒!】


    【我不能再搞錯了!】


    【xx年x月x日


    【小林最近再也沒有和我說什麽紅皮鞋的事了。真好。


    【昨天路過河邊時看到她了。她終於穿上了想要的鞋子,看上去很高興,整個人都壯了不少,隻是不知為什麽,身上染著大片的黑色染料,把校服都弄髒了。】


    【……他們怎麽都說發現小林時她是光腳的呢?她明明有穿鞋啊。鞋子看著就很好,牙齒亮晶晶的。】


    【xx年x月x日


    【那天小林腳上穿的紅皮鞋真漂亮啊。真羨慕她。


    【我也好想要。


    【想要想要想要。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


    再往後翻,全是“想要”。


    看到最後,占了大半畫麵的文字泡裏,翻來覆去的,隻有兩個字,“想要”。


    劉常笑喉頭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他的理智告訴他現在要趕緊關閉文字泡,然而不論他怎麽點擊鼠標,界麵就是關不掉,反而是大片的文字,隨著他的動作,一行又一行地刷新。


    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紅皮鞋,漂亮的紅皮鞋!賜給我吧,請賜給我吧!


    劉常笑感到自己的手指開始發涼了。耳麥裏傳來的聲音在逐漸遠去,眼前的文字卻在不斷放大。他盯著那不斷不斷重複的字句,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


    “我也想……”


    “啊——我淦啊!”


    一聲嘹亮的怒吼忽然從耳麥裏傳來,劉常笑一個激靈,忽然回過神來,後背冒出一陣冷汗。


    他忙比起眼睛,對著耳麥道:“大姨?怎麽了嗎?”


    “……不算什麽大事。隻是我有點卡住了。”張白雪的聲音透著些鬱悶,“書架高層有東西在發亮。我推了個箱子過去墊腳,但現在我死活跳不到箱子上。”


    “啊……那什麽。”劉常笑努力維持著語氣的平靜,“大姨,你在按空格的時候,有按前進鍵嗎?”


    “按啦,沒用。”


    劉常笑:“……再試試呢?這遊戲是有點bug的,按鍵很容易出問題……就要一起按,不能鬆啊……誒對大姨您再找找手感。”


    耳麥裏傳來張白雪“那我再試試”的回應。劉常笑暗鬆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緩緩睜開雙眼。


    不得不說,張大姨剛才那一嗓子真的太及時了。整個人瞬間被拉出來,感覺頭腦一下子清醒不少。


    感謝的心,感恩大姨。


    然而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的瞬間,劉常笑又愣住了。


    隻見本該空無一人的直播間裏,不知不覺中,竟多出十多個觀眾。


    方才劉常笑的注意力全被鎖在了遊戲畫麵上,以至於根本沒意識到,這些觀眾是何時冒出來的。再掃一眼下方的評論,更是令他一陣後背發涼。


    【啊,羨慕,我也好像要一雙紅皮鞋啊。】


    【想要想要想要】


    【主播不懂就不要亂說。這遊戲挺好的,我玩了很久,根本就沒有bug。】


    【主播也要穿紅皮鞋嗎嘻嘻?】


    ……嘻你個大頭鬼哦。


    劉常笑咽了口唾沫,條件反射地往自己腳上看了眼,發現自己腳上穿著的還是那雙自己最喜歡的笑笑鯊拖鞋,方真正鬆了口氣。


    能直接進入上了密碼的直播間,還做出這種發言,想也知道這些所謂的“觀眾”是什麽來路……劉常笑閉了閉眼,努力按下心頭的慌亂與恐懼,將注意力再次放到遊戲上。


    隻見畫麵上,那看似永無止境的“想要”發言終於結束。轉而跳出一個選項:


    【你在日記的最後一頁發現了半張相片。請問是否要將它拿走?】


    劉常笑鼓起勇氣選擇了“是”,畫麵上立刻呈現出那半張照片的內容——隻見畫麵上,是一個女孩的半身,腳上一隻紅皮鞋,特別顯眼。


    劉常笑不敢多看,立刻將這半張照片收起,跟著一麵繼續尋找起離開房間的鑰匙,一麵通過耳麥向另外兩人匯報起自己的進度。


    【還有,我這邊看到有直播觀眾了。現在有……25人。】劉常笑往旁邊掃了一眼,驚訝地發現不過一會兒工夫,觀眾數量居然又漲了。


    【哦。】耳麥裏傳來張白雪平穩的聲音,【那你和他們打過招呼沒有?】


    【我沒……誒?】劉常笑愣了一下,【什麽?】


    【主播不是經常要和觀眾打招呼嗎?】張大姨一副很有道理的樣子,【而且你也說了,這個時候來的,大概率不是什麽好東西。它們多半是來看笑話的。這種時候,要真的認慫就輸了。適當的狠話是必要的。】


    劉常笑:……


    看不出來,大姨您還挺要強。


    不過這位姨估計也就說說而已。人有時總會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劉常笑也就隻是敷衍地應了一下,沒當回事。


    跟著又聽張大姨說了一下自己那邊的情況——她已經順利爬上箱子,找到了照片的碎片,以及開門的鑰匙。


    【嗯。我記得書房裏還有文字情報的。應該在另一個書架上,姨您再找找。】劉常笑囑咐道,控製著自己的角色拿起鑰匙,準備離開房間。


    跟著他聽到張大姨應了一聲,又說了兩句話。


    一句是,“我怎麽聽你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了”。


    第二句是,“飛越阿卡姆同學能大點聲嗎?我聽不見你說什麽。”


    劉常笑:……


    飛越阿卡姆,正是他們這次組隊遊戲的第三個同伴。而直到張大姨說話,他才意識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張大姨還隻是聽不清對方的聲音。然而他,卻已經好一會兒,沒有聽到飛越阿卡姆的聲音了。


    同一時間,另一頭。


    飛越阿卡姆瞪大眼睛望著眼前的屏幕,渾身都似僵住,連眼皮都難以顫動一下。


    而他麵前的屏幕上,是一幅定格中的畫麵。


    畫麵是四十五度俯視的視角——他的開局是封閉的洗手間,為了尋找線索,他控製角色搬了凳子,爬上了被鎖的隔間門,想要看看裏麵的情況。


    然後他就看到了這樣一幅場景。精細到仿佛插畫一般的場景。


    昏暗的光線中,一個穿著校服裙子的女生,正低著頭坐在馬桶蓋上,長長的黑發滑下來,遮擋住五官。


    她的兩隻腳踩在地上,腳上踩著的卻不是鞋子,而是一對黑色的,仿佛海葵一般的東西——


    那東西周圍還有細細的觸須正在揮舞蠕動,似是要將女孩完全吞噬。


    ——很奇怪。這遊戲明明是沒有音效的。但此時此刻,他分明從耳麥裏聽到了一陣陣細細的聲響……


    宛如啃噬一般的聲響。


    莫名的寒意沿著四肢百骸蔓延開來,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最好趕緊移開目光,轉移注意力,然而他卻連閉眼都做不到。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女生的頭發忽然輕輕搖晃起來,低垂的腦袋以一種很緩慢的速度,一點點抬起。


    ……跑。


    他拚命在告訴自己。


    不能看不能看,就是現在,趕緊跑。


    然而意識在叫囂,肢體卻一點都動不了。直到那女生完全抬起了臉——


    徐徒然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


    她又對著耳麥喊了幾聲,能得到的回應卻越來越少。同時,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也輕得更加明顯。


    ……這影響顯然不是變聲器軟件出問題能解釋的事了。


    這事可有些大條——徐徒然微微蹙眉,手指無意識地又按下了好幾下空格鍵。


    依照之前和兩個小夥交流所得的情報來看,會在遊戲中出事的,多半是因為在過程中踩到了什麽陷阱,遭遇暗算;而若是安然無事,一般隻有兩種情況:一個是隊伍中已經有人先“走”了,其他人將自動結束遊戲,不必再玩下去,要麽就是能夠順利通關小遊戲。


    “耐克成精”曾說過,他們目前是兩種都經曆過——第一次遊戲時,一個叫“老王”的同伴直接消失,其餘兩人結束遊戲。第二次遊戲時,他們進入的是另一個地圖,關鍵詞是“蟲怪”。正好其中一人對蟲子的抗性很高,兩人勉強通關,所幸都沒出事,隻是之後陷入了長達幾天的精神恍惚和噩夢。


    第三回,也就是邀請徐徒然加入的這回,聽他們意思,應該是又回到了第一次遊戲時用的地圖。


    徐徒然心裏清楚,她和這倆小夥的目的性有著根本不同。他們是希望能在不被拉進域的情況下盡可能地收集情報、保全自身;而她向來信奉,不進域的挑戰都是空架子。


    這次過來也是摸摸底,如果不能進去就下次努力,如果真能進去,她也沒什麽抗拒——但這不代表,她能坐視其他人被拉進域裏。


    更何況,這倆小夥找她來,本來就是為了保命的……徐徒然眸光輕轉,下定決心般敲了下桌子。


    緊跟著,便見她坐直身體,沉聲開口:


    “我宣布——在我的國土內,我的聲音無法被任何東西阻擋,必能傳達到其所要到達之處。”


    因為不確定這條規則是否有效,她想了想,又孤注一擲地補充一句:“且音量自動提高百分之五……不,百分之百!”


    說完,咳了咳,對著耳麥提起音量:


    “誒——誒!現在都聽得到嗎?啊?啊——”


    ——!!!


    “飛越阿卡姆”是被耳麥裏傳出的一聲巨響給震回神的。


    他無法精確描述自己當時的感受——他隻大概記得,自己方才的注意力已經全凝在了屏幕上,整個人如身臨其境,仿佛真的趴在了隔間上方,看著那個女生朝著自己抬起臉來。


    隨著她的動作,無數的觸須朝著自己卷來。他僵在當場,避無可避。


    ……然後就聽耳麥裏傳來嘹亮的一嗓子。


    再然後,他就仿佛被人扯了下後腿,身體從隔間門上向後跌落。再回過神來時,人已經摔回了電競椅上。


    而屏幕上,那女生則依舊安安靜靜地坐在馬桶蓋上,低垂著頭,腳上是一雙亮眼的紅皮鞋。


    飛越阿卡姆:……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心有餘悸地頹下肩膀,耳麥裏,大姨的呼喚依舊震耳欲聾:


    “在不在——在的話吱一聲啊——”


    他努力調整了下呼吸,剛要開口,忽聽又一聲不弱於大姨的青年聲音從耳麥中傳來:


    “大姨——我在啊——飛越阿卡姆呢——”


    ……


    不是,你怎麽也跟著叫起來了!!


    &nbsp


    ;飛越阿卡姆同學愣了一下,喃喃開口:“我……我還好。我剛遇到了一些事……”


    張大姨:“啥——你大點聲——”


    劉常笑:“不要慫——喊起來——我發現這法子超有效——很壯膽的——”


    飛越阿卡姆:……


    不是,你倆不覺得對著個恐怖遊戲提著嗓子喊很傻逼嗎?


    默了兩秒,他眼睛一閉,破罐破摔地跟著喊了起來:“我——還——好——就是剛才,遇到些事——”


    “我剛才——遇到個老妹兒——長得跟朵花似的——”


    劉常笑:“這聽著不可怕啊——”


    飛越阿卡姆:“問題是——她長得像海葵啊——”


    劉常笑:“哦——那是怪嚇人的啊——”


    依然坐在屏幕上的海葵臉妹子:“……”


    你們禮貌嗎?


    ……


    另一頭。


    徐徒然麵無表情地坐在電腦前。


    耳麥裏是兩個小夥子扯著嗓子喊來喊去的聲音。


    ……這是在幹嘛?


    徐徒然默了。


    我提高音量是為了把你倆拽回來。你倆現在叫那麽響幹嘛?


    嗯,往好的方麵想,起碼現在他們之間溝通沒什麽障礙了……


    大概。


    徐徒然努力安慰著自己,因為耳麥裏那唱山歌一般的喊聲而皺了皺臉,想想還是又補了一句:


    “那什麽,既然沒危險,就適當小點聲。有點嚇人……”


    她這句話是用正常音量說的。


    然後被翻了個倍,傳達到了其他人耳朵裏。


    於是下一秒,便聽“耐克成精”用不弱於她的音量吼了回來:


    “好的——大姨——”


    徐徒然:……


    算了,能保命就好。管他呢。


    就在徐徒然默默修改規則,將自己的音量加成減弱到百分之五十的同時,另外兩人還在貫徹他們的吼叫作戰,一麵超大聲地說話,一麵繼續遊戲。


    就像耐克成精說的,這個方法,真的超壯膽。


    而且不知是不是被這聲音吵到,直播間裏觀看人數又開始逐漸減少——不論這觀看者是不是人類,對他們而言,這都是值得慶幸的事。


    ……至於這聲音會不會被鄰居聽到,鄰居又會不會衝上門來暴打,這就不是他們能管的事了。


    從自保層麵來說,這法子也還真有點用——接下去的遊戲過程裏,不論是誰被遊戲吸引,暫時迷失,其餘人的聲音,都能很快地將其震醒,注意力拉回。


    當然,徐徒然本身就不在會被吸引的範圍之內。事實上,哪怕她流程都已經推進到收集完線索走出密室了,她本人依舊對這個遊戲很不適應。


    倒不是玩不來。她現在操作得已經很流暢了。就是單純覺得辣眼睛。


    ……這就是他們所說的“流行元素”嗎?


    那她確實搞不太明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證明,“耐克成精”他們的想法是對的——徐徒然作為一個防沉迷係統,的確是很有效。


    不論再怎麽提高音量,他倆仍無法完全避免同時陷入幻覺的糟糕情況。而徐徒然作為最後的底牌,隻要嚎一嗓子,隨便將他們中的哪個誰拽回來,另外一人也就算是保住了。


    ……不得不說,這位大姨的精神是真好。肺活量也好。


    於是,在三人互相的大喊大叫中,接下去的遊戲過程,忽然就變得充滿活力。


    耐克成精:“我離開房間了!我手裏有半張照片!我這邊的名字是小林和曉莉!”


    飛越阿卡姆:“我這邊收集到兩個名字,一塊碎片!我收集到的名字是,芬芬、小雨——你們留意下,看會不會見到!”


    徐徒然:“見過。我已經在走廊裏了。我也找到了兩張相片碎片。”


    耐克成精:“???我記得書房裏就一片啊?大姨你第二片是哪裏找到的?”


    徐徒然:“出門看到一走廊怪,隨便試了下,跳著踩死一個爆出來的。”


    徐徒然:“哦對,那怪身上有名字,就叫芬芬來著。”


    耐克成精:“……”


    “大姨——那不是怪!是鬼!npc!”他大聲道,“你要從她們那裏換情報的——”跳著踩怪的那是馬裏奧!


    徐徒然:“?可我都踩了?應該不要緊吧?這遊戲怎麽算通關來著?”


    耐克成精:“……”


    老實說,他也不確定。可他記得,他們上一次玩的時候,推導出的流程是要向彼此互換看到的名字,然後尋找擁有對應名字的npc,設法從對方手中換到照片碎片來著。


    而根據經驗,對方給出照片之前會提出要求或者問題。這倆都會和她們各自過去的經曆有關。因此,在密室中獲得的情報是重中之重。


    第九相片。“九”和“相片”各是一個關鍵詞。他們三人每人開局都能找到一片碎片,之後再各自找兩個npc換到兩片,理論上來說,數量應該是剛好夠九張的。


    不過這個環節並不安全。他們第一次遊戲時,那個同伴正是折在了和npc溝通的這個環節裏。


    所以說,這個環節必須加倍小……誒不是,等等。


    耐克成精愣了一下。


    已知,張大姨已經遇到了npc芬芬。


    又已知,張大姨將解謎遊戲玩成了馬裏奧,直接一個跳殺結果了芬芬。


    再已知,張大姨幹掉芬芬後,撿到了芬芬身上爆出的相片碎片。


    這樣一想……似乎,也沒什麽溝通的必要?


    正控製著角色前行的劉常笑腳步一頓。


    正好他的角色又穿過了一扇門,來到了新的走廊。


    走廊裏,無數穿著相似服飾的女生正站在其中。長頭發,紅皮鞋,麵無表情。頭頂浮著不同的名字。


    劉常笑:“……”


    他控製著自己的角色往上跳了一下,跟著又是一愣。


    “大姨——你怎麽踩的啊?”他對著耳麥誠懇求教,“高度不夠啊,踩不到人頭頂啊!”


    “直接跳是不夠啊。”徐徒然莫名其妙,“要先找點東西墊腳。我用的是箱子。把箱子推到走廊,踩上去跳,高度就夠了。”


    耐克成精:“……”


    “大姨——”他人傻了,“你不是說你隨便試的嗎??”


    “對啊。”徐徒然理直氣壯,“想看看能不能踩死,所以隨便找了個工具墊腳試了下。”


    “哦對了,提醒一下。踩之前要把怪引到箱子前。不然距離太遠也踩不到的。如果它們要攻擊你,就躲到箱子後麵。它們不會跳。如果箱子被抓壞了,就回房間重新推一個出來,那裏麵的箱子是會自動補充的……哦對,這應該叫‘刷新’是吧。”


    耐克成精:“…………”


    所以您還學會卡bug了是嗎。


    了不起大姨。向您學習大姨。


    很可惜,他這招學不了——大姨那邊是正好有個箱子,可以墊腳用,但他現在的場景裏,是沒有能墊腳的東西的。


    耐克成精無奈,隻能老老實實去找對應npc溝通。另一邊,徐徒然麵無表情地又跳死一個小怪,在心底不屑地嗤了一聲。


    兩點作死值——


    太磕磣了。這遊戲真的太磕磣了。


    進遊戲不給作死值,玩到現在隻有踩怪才給一點點。而且是一個給兩點。這未免也太敷衍。


    徐徒然已經順利將自己這邊的照片碎片全部爆出來了,正百無聊賴地推著箱子找野怪踩。同時時不時吼兩句,幫其他人提神——也不知是不是累了,另外兩人的聲音又逐漸小了下去,直到聽到她的聲音,才會再次大聲起來。


    踩著踩著,忽聽旁邊傳來哢哢聲響。


    跟著就是櫃子被自動向外推開的聲音。


    一個含糊的影子從櫃子裏滾了出來,還伴隨著金屬的寒光。


    徐徒然:“……”


    她的視線暫時不能隨意移動,因此哪怕聽到身後傳來固體落地的聲音也無法回頭。因為不能摘耳麥,所以也無法說話,因此隻能坐在原地,隱忍地閉了下眼。


    所幸很快,那東西就主動靠了過來——在電腦瑩瑩的光芒中,筆仙之筆飄到了徐徒然跟前,豎直地懸浮在電腦前麵。


    ……徐徒然正忙著打怪。慌忙低頭,繞著看過去,險之又險地踩死一個怪後立刻控製角色躲回了書房裏麵,然後沒好氣地看向空中的筆。


    而筆仙之筆——它的心情顯然也不太好,就那麽靜靜地立在那裏。


    徐徒然:“……”


    她在腦子裏飛快地回憶了一下筆仙之筆的抽風日常,並迅速篩選出一些能對上當前情況的可能性。跟著就見她深吸口氣:


    “又是楊不棄?”她以口型詢問筆仙之筆。


    筆仙之筆在電腦前冷漠地寫了一個“是”。


    徐徒然:“……”


    她默了一下,繼續比口型:“他又托你說什麽?”


    “……”這問題一出,似是戳中了筆仙之筆內心堤壩中最脆弱的一塊。下一瞬,便見綿延紅字如濤濤江水般傾泄出來:


    【他讓我告訴你,菲菲托蒲晗告訴他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在搞靈異遊戲直播,他給你打了幾個電話你都沒接消息也不回,想問下你現在什麽情況,如果真出了什麽事他現在就開車過來。】


    ……密密麻麻一大片紅色字,晃得徐徒然眼睛疼。


    她默了一下,再次向筆仙之筆比口型:“他現在在看直播嗎?”


    筆仙之筆憤怒地回了一個“是”。


    ……行吧。


    徐徒然抿了抿唇,清了清嗓子,對著耳麥說話:“耐克同學,你看下現在直播間裏還有多少觀眾?”


    耐克同學中氣十足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報告大姨——還有十九個!”


    話音剛落,便見在線觀看人數又少一個。


    他不由懷疑對方是被自己音量嚇走的。


    ……不過老實說,剩下的那些觀眾裏,顯然還是不正常的居多。發言裏什麽妖魔鬼怪都有,有當眾讚美紅鞋子的、有竭力唱衰主播的、有故作好心地指點,實際在將主播往陷阱引的……


    還有一些看著就很瘋狂的發言……意味不明的字符串,讀一下就會頭疼。謹慎起見,耐克同學都沒和其他人具體提這些東西,隻說觀眾都很不對勁。


    現在聽到大姨問這個,他第一反應就是她想打聽這些妖魔鬼怪發言的細節。剛要勸她打消念頭,便聽大姨道:


    “你幫我和直播間的觀眾說句話。”


    耐克同學:“……?”


    “就說我張白雪很好,謝謝一些人的關心。時間不早,建議他們先去睡覺。不要操心我,我穩得很。”


    “記得,態度要堅決一點。充滿肯定。氣場很重要。”


    耐克同學:“……”


    徐徒然覺得自己沒說謊。


    她現在確實穩得很。


    她這邊的照片碎片已經收集齊了,隻要保證另外兩人不再出事,安然度過今晚應該不成問題。


    今天底也摸得差不多了。之後再設法和另外兩人溝通,想辦法獨自進入域內就是。


    徐徒然內心小算盤打得劈啪響,緊跟著,就聽耐克同學深吸口氣,如洪鍾般的聲音在耳麥裏響起:


    “正在觀看直播的東西們!我張大姨托我告訴你們!她不怕你們——不怕死的就趕緊滾!”


    聲音還賊響。氣勢還賊足。


    徐徒然:“……”


    等等,這和我說的好像不太一樣啊??


    另一邊,耐克同學狠話轉達完畢,隻覺自己的氣勢都跟著強了不少。下一瞬,又見觀看人數少了數人。


    耐克同學:“……”


    果然,大姨牛批!


    同一時間。


    某陰暗的巨大空間內。


    廢舊的電子產品堆疊成山。電腦的熒光照亮無數灰白的人臉。乍看上去,這裏似是一個巨大的辦公場所,無數人影都正對著電腦敲打,但若是向下觀察一下就會發現,這裏的“人”並不是人,電腦也並不是電腦。


    “人”隻有人臉,脖子以下,全是扭曲的手臂,看上去就仿佛是一顆長滿人手的樹;而電腦,也隻有一個電腦屏幕,屏幕以下,是堆疊的血肉,表麵還有血管在鼓動。


    所有電腦的“血管”,都在一處蔓延。血管的匯集處,是一個龐大的身影。


    那影子看著像是巨大的肉蟲。然而動彈時,卻會發出機械碰撞的喀啦聲——它扭動著身體,艱難地轉過頭來,隻見左半邊腦袋上,電線纏繞,左眼處是一個正在發亮的鐳射燈泡,嘴巴處則是一塊液晶屏幕。


    它往電腦處靠了靠,隻見離它最近的三台電腦上,正播放著三張人臉——兩男一女。唯一的女生正是徐徒然。


    它盯著徐徒然看了一會兒,嘴部的屏幕亮起,蹦出兩行字:


    “暗箱操作。”


    “別讓她進來。”


    “……啊?”正在觀看直播的伴生物愣了下,“可是她很香啊?”雖然看著是有些不好下嘴。


    “我知道。”它堅定地傳達著自己的旨意,“但不許她進來。”


    “無論如何,不許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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