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之城。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貿然進入,搞不好真會以為自己穿越到了異世界。


    這裏人口眾多,且大部分居民,看上去都活生生的,足以以假亂真;這裏建設完善,自有一套社會秩序,還有看似盡心盡責的治安部門與醫療機構。


    它甚至還能給人以希望——一種向上的、看似觸手可得的希望。


    當然,這僅是對“人類”而言。尤其是對徐徒然這種原裝的人類而言。


    這也是食月一與徐徒然照麵,就立刻找上門來的理由——徐徒然才剛來不久,身上的人類氣息還很明顯,他一下就聞出來了。他還以為這是個誤入域中的人類,特意過來提醒一番,沒想反而被人給救了。


    而此刻,那個不久前還在眼淚汪汪揍人的大姨,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麵容冷靜又嚴肅。


    “嗯……你之前說,這裏域裏分好幾個區域。關於這點,能再詳細地說說嗎?”


    “啊?哦……哦。”


    食月實際還在琢磨徐徒然之前委托的找道具的事,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倒不是他故意走神,而是徐徒然說的那些,著實有些太難消化了。


    能燒人的手電筒、能寄生人的藥片……隨便哪件拎出來都足夠有殺傷力了。真的有人能帶著這一堆東西出門嗎?真不怕被克到半身不遂??


    而且那個能砍人的泰迪熊……怎麽聽著那麽耳熟?沒記錯的話他以前好像往店裏提交過一個類似的?


    問題是,他提交的那個可是燈級的啊。


    食月的目光忍不住往徐徒然的手邊瞟了瞟。那裏放著一個銀色的包裹——徐徒然在坐定後,就用銀色色紙將那個狐狸擺件包了起來,免得它搗亂。盡管如此,食月先前還是瞥到些許。


    那個東西……應該也是燈級的。這阿婆其他的道具,不會也都這個水平吧?


    食月一時有點傻眼。被徐徒然又催了兩下方反應過來,頭頂蹭地豎起一雙尖耳朵,略顯不安地動來動去。


    “哦哦,對,區域……嗯。新生城,一共有三個區域……”


    “邊緣區”、“次城區”和“主城區”。這就是新生城的三個分區。


    “這三個區又分別被稱為‘灰英區’、‘彩英區’和‘白英區’。其中灰英的生活條件最差,彩英……也就是我們所在的次城區,算中等。白英區據說最優渥。當然,我個人認為這隻是域主設置的騙局。”


    食月支棱著毛耳朵坐在地板上,一邊說一邊拿尖指甲在地上劃拉:“啊對了,大姨,你知道‘賽博朋克’嗎?這個域的構造其實和那個有點像的。”


    徐徒然:“……”


    大姨不懂。但大姨不說。大姨隻輕輕點頭,試圖跟上對方的思路。


    “然後呢?”她問道,“這種劃分的意義在哪裏?促使人類搬家?”


    “對啊。這樣人們就會想往更好的地方搬啊。”食月理所當然道,“邊緣區我沒去過,但聽說那裏特別艱難。假如一個普通人,被拖進了這個域裏,而且直接落入了那個地方。為了生存,他大概率會試圖進入其他區域……”


    而這三個區域之間是不互通的。想要實現跨區,隻能依靠身份卡。


    身份卡就是徐徒然之前在桌上找到的那一張證件,正麵是姓名年齡和身份,背麵是各項數值。據食月所說,在缺錢的時候,這些數值同時也可以充當這個世界中用以交易的“貨幣”,用來購買他人的商品或服務。


    “如果某個數值被扣完,或是整體數值低到某個水平,就會被要求遷入灰英區。”食月道,“而相應的,如果數值提高到某個程度,就能擁有進入白英區的資格。”


    “這數值還能提高?”徐徒然想起自己卡上那點可憐的數值,來了興致,“該怎麽做?”


    食月深深看了她一眼,壓低了聲音:


    “更換。”


    “把身上屬於人類的部件換掉,換成機械裝置。數值自然而然就高了。”


    徐徒然:“……”


    那還是算了。


    不過這樣一說,她算是大概搞清楚這個域主的算盤了。


    一方麵以生存危機去逼迫,另一方麵又以傳教去哄騙——按照那個什麽創神的說法,屬於人類的血肉,都是劣質的、易損的。想要“進化”成更高級的存在,就必須割舍這些。


    而等到誤入的人類,真正心甘情願將這些都割舍下來了,域主想要的祭品也到手了。


    “對,我這段時間觀察下來,差不多就是這樣。”食月認同地點頭,“而且他們那個置換身體的手術,隻能在入教後做。等於在獻祭的同時,還將人類發展成了信徒。”


    可以說是一物兩吃了。


    什麽賽博朋克,全是假象。這個世界的本質,就是一個巨大的殺豬盤。


    “等下。可在域裏的這個,不是我們真正的身體吧?”徐徒然想了想,忽然覺得不對,“如果在域中換上了機械身體……那麽,現實中的他們呢?”


    食月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搔了搔耳朵,沒有說話。


    而徐徒然也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多餘的問題。


    死亡,或是變成怪物。不太可能還有別的結果了。


    “不過說實話,這個域真是挺怪的。我以前從沒遇到過這樣的。從來沒見有哪一個域,裏麵居然有那麽多能唬人的‘假人’,像到連分都分不出來。”


    食月頓了頓,歎了口氣:“進來之後的感覺也不太對。形象和現實大為出入不說,而且能力也……誒,對了。大姨你那個能力,使用起來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嗎?”


    有啊,人家超想哭的。


    徐徒然在心底默默回了句,麵上隻歎了口氣:“是會有些不舒服,你呢?”


    食月明顯怔了下,甚至還歪了歪頭:“隻是……不舒服?”


    似是意識到了什麽,徐徒然眸子輕輕轉了一下,故意道:“還有些技能,用不出來。”


    她邊說邊觀察著對方的神情,試著開口:“你也有這樣的情況嗎?”


    食月再次沉默了一會兒,尖尖的獸耳轉來轉去,似是在糾結什麽。過了一會兒,才聽他下定決心般道:“被動技能都能正常使用。”


    也就是說——主動技能無法使用。


    徐徒然恍然大悟,表麵不動聲色,心裏念頭幾轉,一下聯想到了之前玩遊戲的時候。


    第二輪遊戲開始,和她搭檔的兩個小夥就不再大聲說話了。理由是被下了心理暗示,會因為這個舉動而感到恐懼。


    食月的主動技能被限製,會是因為相同的原因嗎?


    如果是的話,那她倒是明白,為什麽現在自己一用能力就想哭了——她不知道害怕。恐懼這種情緒對她無法形成牽製。所以域主很可能改用其它情緒來限製她使用能力,比如悲傷……


    淦,好欠。


    徐徒然內心暗罵一句,麵上依舊維持著大姨的穩重。她又向對方打聽了些域中的情況,最終將目光移到了放在牆角的冰坨子保安身上。


    正好食月的體力恢複得差不多了,便主動起身,自告奮勇要將這家夥處理掉。


    “我知道一個垃圾場。丟在那裏很安全。”他一副非常熟練的語氣,“等等我連著樓下那個一起搬走。大姨你放心,絕對不會讓人懷疑你頭上。”


    徐徒然心不在焉地點著頭,忽又想起一事,忙朝食月揮揮手,讓他將扛著的冰坨子放下來。同時動了下手指,解除了對方身上的部分冰封。


    然後熟練地抹了下眼睛,熱淚盈眶地朝著那保安的身上摸了過去。


    到處掏摸幾下。摸出了一把藍色的小圓金屬片和一張身份卡。徐徒然拿著金屬片問食月,確認這是這個世界的基礎貨幣,當即很大方地分了他一半,卻被食月推了回來。


    “給我沒用。這兒的人沒人肯賣我東西。”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露出一絲苦笑,旋將硬幣推了回去,“沒事。我也不需要。大姨你自己留著吧。”


    徐徒然也不推辭,直接全收下了。又拿起那張身份卡看了看——那卡片和她自己那張構造相同,數據卻要漂亮很多。基本每項數值都要比“張白雪”高出十來點。


    看得徐徒然那叫一個羨慕。


    隻可惜,這卡裏的數值無法轉移。因為不是本人的卡,也沒法直接花用。等於是張廢卡。


    盡管如此,徐徒然還是很認真地將這張卡收了起來。那邊食月已經駕輕就熟地找了繩索將保安捆好,再次扛到了肩上。


    “行,那我先走了。之後會再來找你商量。”食月道,“另外,你之前說還有另一個能力者進來了對吧?我會留心的。”


    徐徒然點頭。她指的是最先與耐克成精和飛越阿卡姆組隊的人。他應該也進來有幾天了。


    再加上先前的文字冒險遊戲中,被拖入域中的四人。光是她知道的,加起來就有五個。


    剛巧這五人的網絡id她都記得,就全寫給了食月。食月拿到名單,重重嘖了一聲。


    “可惜了,隻有名字。那挺棘手。”他對徐徒然直言不諱,“在我之前進來的玩家,其實名字我也都記了。但找了一個多月了,一點頭緒都沒有,隻能說盡力吧。”


    說完,扛著冰坨子就走了。


    徐徒然目送著他進了電梯,立刻蹣跚著將走廊裏清掃了一遍,而後退回房間,方解除了覆在攝像頭上的冰層。


    忙完之後,坐到桌前,控製不住地打了個嗬欠,強忍著睡意,找了張紙整理起獲得的情報。


    理著理著,忽然覺出不對。


    “……等一下,一個多月?”她將紙拿起來,難以置信地拉遠了一些,“他哪裏來的一個多月?”


    她答應和耐克成精他們合作,是大概三天前的事。按耐克成精的說法,他們接下這個任務,則是在一周前。而且差不多是前一個任務者剛翻車,他們就接下來了。


    也就是說,食月進入這個域,最多也就十天。


    怎麽會有一個多月呢?


    徐徒然愣在當場,第一反應就是那個食月有問題。他或許隱瞞了某些事情。


    她下意識地想要起身往外走,忽又意識到什麽,垂下眼眸,視線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腕上手表的指針,仍在不疾不徐地走著。


    距離徐徒然上次看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鍾。


    “……”


    徐徒然默了幾秒,又默默坐回了位置上。


    她上次看時間,還是在剛剛找回這塊手表的時候。之後她四處找道具,搜集情報,又毆打保安,整理現場,與同夥交換信息……


    就她自我感覺,怎麽也得用掉了二三十分鍾。總之不可能才過去十分鍾而已。


    “……也就是說,這個域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不一樣?”


    徐徒然在心底推導著結論,神情變得更加微妙。


    這麽看來,這個域確實是太怪了。她默默想到。


    就像食月說得一樣。怪到家了。


    然而細細一想,這對徐徒然來說,其實是個好消息。


    這說明她實際可用的時間更加充裕——如果效率夠高的話,應該還是能及時趕上漫展的。


    ……然而徐徒然很快就意識到,就她現在這個身體而言,想要效率高,似乎有些難度。


    原因很簡單,她太容易累了。


    也不知是因為使用能力耗費了體力,還是短時間內情緒大起大落,在送走食月之後,她就開始犯困,哪怕外麵正一片霓虹彩燈閃爍,她也難以打起精神。


    在勉強理完手頭線索後,更是上下眼皮都快粘在一起。索性直接把窗簾拉起來,倒在床上,當真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是早上六點——當然,是按這個世界的時間來算。


    空中浮著灰蒙蒙的霧氣,霓虹彩燈依舊閃個沒完。外麵街道上的行人,瞧著卻少了不少。


    徐徒然站在窗口觀察片刻,拿起一堆藍色硬幣和身份卡,開門走了出去。


    昨天食月和她說的那什麽“朋克”,她其實不太明白。也搞不清為什麽這個世界的街道上,會有那麽多的機器人……無論如何,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接觸下。


    她所住的這個位置似乎很偏,街道不寬,一下樓就能聞到很重的汽油味。她走上街以後才發現,那些亮閃閃的霓虹燈其實離她很遠,她周圍的建築,實際都灰撲撲的,就是亮起些燈光,看上去也怪沒精打采。


    徐徒然沿著街道溜達,目光時不時掠過擦肩而過的行人,越發能感受到,食月所說的“怪”是什麽意思。


    ……太像人了。


    正常、生動,就連機器人都透出濃烈的生活氣息。完全不像是假扮成人的“怪物”。


    而令徐徒然在意的,還遠不止這一點。


    ——按照食月的說法,這個域裏的大部分居民,都是有伴生物和能量體構成。而這兩種,本質都屬於“怪物”範疇,屬於需要被警惕的一類。


    像昨天,徐徒然見到那個小保安時,危機預感當場就響了。


    雖然響得有些敷衍……但起碼是有反應的。


    然而她現在與那麽多路人擦肩而過,危機預感卻始終沒有再次響起。


    直到她來到某個高大建築物的入口附近。那裏正站著兩個配著武器的高大機器人——在與他們對上目光的瞬間,徐徒然腦海中的警報聲是又響了兩下的。


    不過響的隻有警報,沒有作死值。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從進域到現在,作死值就沒始終沒動彈,就連她昨天偷襲保安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給徐徒然整得,都有點懷疑人生了。


    也因為這點,她並沒有急著去找那兩個保安的麻煩。萬一又沒作死值,那她就虧大了。


    張大姨隻是迎著對方警告的目光,麵不改色地從兩個保安跟前走了過去,走過的瞬間,不意外地聽到身後傳來他們摔倒的聲音。


    嗯……說明自己“撲朔迷離”的被動效果是一直在運作的。


    那為什麽之前遇到的路人都沒事?


    張大姨邊溜達邊琢磨。她不認為食月在這方麵有騙自己的必要。思來想去,隻存在一個可能。


    那就是那些路人對自己都沒惡意。


    畢竟“撲朔迷離”隻對對她懷有惡意的非人存在生效。


    但這樣一來,令她想不通的事又出現了——她上次見到類似的存在,是“大槐花中學”裏的幻影學生。然而幻影學生全是人類一方設定好的,是為了迷惑域主而產生的能量體,本質是一種對抗域主的手段。


    然而這個“域”裏,又為什麽會存在這種東西?


    是域主故意安排的嗎?還是其他力量幹涉的產物?它們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僅僅隻是為了迷惑進入這個域中的人類嗎?


    徐徒然內心的困惑越膨越大,她有些遺憾地發現,自己的思維似乎也變慢了些……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思索間,一處陌生的店麵出現在眼前。門口亮著一塊彩色的燈牌,燈牌是有個碩大的包子圖案。


    ……嗯,包子配彩燈。這搭配還是頭一回見。


    徐徒然好奇往裏看了眼,發現似乎是個小館子。略一思索,推門走了進去。


    櫃台後麵的機器人立刻抬起了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歡迎光臨,請問要些什麽?”


    “隨便看看。”徐徒然目光一轉,在櫃台前找了個位置坐下。店內空間看著小,人還挺多,光是櫃台前,就已經坐了一排。


    這看上去像個早餐店。雖然風格花裏胡哨的,賣的卻盡是包子豆漿之類的常見早點。徐徒然挑了一番,朝著機器人招了招手。


    “你好,我想問一下。”她點了點菜單,“我想要這個套餐。但我身上現金沒帶夠,正好缺了一……一個硬幣。”


    她試探地看向對方:“請問剩下的這一點,能用身份卡支付嗎?”


    機器人眨巴著眼,柔順地點了點頭:


    “您好,可以的。那麽請問找零是用現金,還是使用電子存儲的方式?”


    徐徒然倒沒想到還有找零。她本以為數值點數和貨幣是一比一的比例,現在看來,數值點似乎比她想得更值錢。


    “那就現金找零吧,謝謝。”徐徒然說著,將手伸進口袋,摸索著數出了對應的硬幣,連帶著身份卡一起掏了出來。


    不得不說,她選得這套運動服,口袋真的夠大。一側口袋裏同時塞上硬幣卡片和狐狸擺件,還有相當的空餘。


    手指從包裹著狐狸擺件的銀色色紙上擦過,發出幾不可查的聲響。坐在徐徒然斜後方的一名老者似是察覺到什麽,驀地抬起了眼皮。


    徐徒然背對著他,沒有察覺,隻將手中的東西遞出去,專心觀察著機器人的動作。


    隻見那機器人在問清徐徒然想扣的數值點後,便拿出一個像是掃碼器一樣的東西,在徐徒然的身份卡上劃了一下。徐徒然的“速度”數值,登時從“20”變為了“19”。


    幾乎是同一時間,徐徒然腦海中有聲音響起:


    “恭喜您,獲得五十點作死值!”


    徐徒然:“……”


    所以得分點原來是在這裏嗎!


    她震驚地看了眼那機器人手中的掃碼機,又看了看手中卡片。眼看機器人將找零遞了過來,又輕輕誒呀了一聲。


    “對不住,我老糊塗了。”她向機器人道著歉,從口袋裏摸出另一枚硬幣,“我錢其實帶夠了。沒必要扣數值點的。小姐……你,你看能不能再把那數值點還給我?我把錢補給你。”


    機器人:“……”


    “抱歉,不可以。”機器人認真拒絕道,將找零堆到了徐徒然麵前,“已扣除的數值點不能返還。”


    ……行吧。


    試圖白嫖失敗。


    徐徒然暗自歎了口氣。望著自己手裏的身份卡,麵上又露出幾分思索。


    看來還是得先想個辦法,將這張卡的數值給刷起來……


    她抿了下唇,無意識地咬了口機器人遞上來的早餐。口感倒是不差,隻可惜不加作死值。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域的特殊性,徐徒然這會兒還真有點餓了。她三兩口將手中的主食吃完,轉頭扶著桌子爬下椅子,拿著未喝完的豆漿,打算再到附近轉轉,看看情況。


    而就在她推門離開的瞬間,角落裏正專心吃著豆皮的老頭立刻抬起了頭。


    他探頭望著徐徒然離開的方向,一副很想追上去的樣子,然而低頭看看麵前尚未吃完的食物,麵上又露出幾分糾結。


    最後他一咬牙,朝著機器人服務員招了招手:


    “服務員,打包,我等等回來拿——我一定會回來的。千萬別處理了啊!千萬不要——”


    說完拿起掛在旁邊的外套,匆匆披在身上,又抓起一旁的拐杖和高筒帽,頭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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