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乾東五所,四阿哥院子。


    那日靶場回來後,四阿哥夜裏就受涼發了燒,這幾日一直在屋內臥床養病。


    這會小盛子小心的將藥遞給主子,四阿哥靠坐在床頭,眼睫微垂,麵無表情的臉上帶著一抹高燒後的淡紅。


    他沉默的接過藥喝下去,隨後將空碗遞給小盛子。


    小盛子趕緊接過,放回桌子上,隻是抬手就要拿一顆巍山蜜餞遞給主子時,才發現桌上的盤子空空如也。


    “咦,奴才記得早上盤子裏還有滿滿一盤蜜餞呢,怎麽這會突然沒了?奴才這去問問周嬤嬤。”


    小盛子皺眉不解,就要出去,這時床上傳來四阿哥冷淡的聲線:


    “不用問了,十四弟早上來時看到說喜歡,爺便讓周嬤嬤全都包了給十四弟。”


    小盛子聞言停下腳步,有些不忿,又是這樣。


    有德妃娘娘在,十四阿哥怎麽會缺巍山蜜餞,可對方性子霸道,看到什麽喜歡的都要得到,偏偏年紀又小,四爺每每隻能退讓。


    這就算了,到底是四爺的同母弟弟,可關鍵在於一旦十四阿哥因為那些東西有丁點不舒服,德妃娘娘就會把責任全部歸咎到四爺頭上,責罵四爺,罰跪四爺。


    但一旦四爺不給,德妃娘娘又會說四爺吝嗇、冷血不顧兄弟之情,反正無論怎麽做,四爺都是錯的。


    這樣的事自孝懿皇後去世,主子回了德妃娘娘身邊後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了。


    四阿哥也想到了德額娘對他和十四弟的明顯區別,一雙因為生病顯得有些虛弱的眸瞬間恢複冷漠。


    小盛子抬頭正好看到這幕,實在心疼的慌,但那是主子的額娘,沒他說話的份,於是趕緊轉移話題,說起了那位石大格格。


    “四爺,奴才今日代您給德妃娘娘請安時,在永和宮附近看到了石大格格,他看到奴才有些激動,似乎想說什麽,但奴才按您的吩咐,裝作沒瞧見對方快速走了。”


    石大格格?


    四阿哥神情一怔,想到那個明豔的女子,他心頭就有些複雜。


    可能是初見時印象太過深刻,以至於以後每次想起來就好像還能感受到那一刻時的心跳加速。


    後來幾次見麵也都讓人印象深刻,隻是他不是傻子。


    一開始他還能說對方對他熱情是性格原因,直到那日靶場對方的眼神讓他忍不住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猜測。


    但又立刻壓了下去,覺得不可能,可沒想到後來太子二哥一離開,對方就質問他,還脫口而出那句——那你自己還摸我胸。


    當時他又羞又慌,隻顧得有沒有被太子二哥聽到,一確定太子二哥沒聽到後,就立刻落荒而逃。


    等回了乾東五所,他一個人關在屋子裏,才漸漸冷靜下來,那個被壓下的匪夷所思的猜測再次冒了出來。


    石大格格對他——有不同尋常的好感,所以才處處親近他。


    可一得出這個結果,他就下意識否認,怎麽可能?


    石大格格可是將會被指婚給太子二哥,那個身份尊貴、優秀到鶴立雞群,被皇阿瑪放在心尖尖上的太子二哥啊!


    石大格格這樣的年輕格格不應該對太子二哥產生好感嗎?為什麽反而處處對他與之不同?


    他隻是一個平庸又不得寵的庶出阿哥,怎麽可能比得上太子二哥?


    然而當他匪夷所思過後居然冒出一絲竊喜。


    是呀,那可是太子二哥,眾兄弟中最尊貴耀眼的太子二哥,石大格格放著這樣的太子二哥不顧,反而對他有好感,是不是證明他也有比的過太子二哥的地方?


    這個想法一出來,他頓時驚醒了,他果然是個庶出的,身份卑微,心思也卑劣,他哪裏可能比的上太子二哥。


    可石大格格的舉動又怎麽解釋?


    從小在宮中長大的他,不相信有人會無緣無故對他好,若說是因為他的身份,太子二哥的身份不比他尊貴的多?


    這時發現主子情緒不對的小盛子心裏一咯噔。


    他承認那位石大格格長相、身姿都是上等,性子也大膽另類,引人注目,可對方是內定太子妃啊,自家主子絕對不能與之有絲毫瓜葛。


    而且對方舉止輕浮,毫不知羞恥,那日靶場他也在場,可是親耳聽到對方張口對自家主子說摸她胸的事,她怎麽能說得出口的。


    更重要的是那裏隨時可能會被人聽到,她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主子考慮,這種女子主子還是遠些好,免得被對方害了。


    想到這,他忍不住打斷主子的沉思,開口道:


    “四爺,奴才說句僭越的話,那位石大格格性子輕浮,處事不知分寸,身份又特殊,您還是莫要與之接觸為好。”


    聽到這話,四阿哥回神,下意識反駁:“石大格格隻是過於熱情開朗,你莫要渾說。”然而他嘴上這麽說,薄唇卻抿了抿。


    除了第一次互相不認識對方,後來兩人已經知道了彼此身份,他處處保持距離,恪守禮數,對方卻反而更加大膽熱情,甚至行為出格。


    可想到第一次見麵時對方的維護,他還是下意識不想人詆毀對方,隻是心中疑惑更甚。


    他不覺得能被皇阿瑪千挑萬選出的未來太子妃會是這樣的性子,至少與皇阿瑪的要求不符。


    不過不論如何,小盛子有句話說的對,他不能再與對方接觸了。


    小盛子偷偷覷了一眼主子,見主子明白了也不再多言,上前服侍主子躺下,隨後出門吩咐人取一盤普通的蜜餞,剛吩咐完就看到皇上進了院子,當即跪下打千:


    “奴才見過皇上,皇上吉祥。”


    康熙直接越過小盛子進屋,屋內四阿哥在聽到請安聲後,就掀開了被子起身,康熙進屋看到要跪下行禮的老四,立刻擺擺手。


    “你生著病,無需多禮,快回去躺著。”四阿哥眼睫一顫,聽命的起身躺了回去。


    這邊梁九功搬來椅子給皇上,康熙坐下後,仔細打量四阿哥,見他麵色蒼白,瘦了些,但精神頭看著還好,便道:


    “看著還好,朕聽你太子二哥說你遲遲不好很是擔心,今兒得空便過來看看。”


    然而聽到這話,四阿哥放在被子的手卻悄然一緊,麵上不禁垂眸避開皇阿瑪的目光,一板一眼道:


    “兒臣無礙,勞皇阿瑪和太子二哥擔心了。”


    看著這樣的四阿哥康熙暗自歎氣,他能看出對方有心事,可對方性子就喜歡什麽事都放在心裏不說,他也不好勉強,關心了幾句後,讓梁九功等會送些吃的用的後便離開了。


    隻是走之前特意讓梁九功敲打了一遍院子裏伺候的奴才,他當過皇子自然曉得宮中奴才的德性。


    聽著門外梁九功敲打奴才,四阿哥怔怔了良久,在院子重新安靜下來後,他突然開口吩咐:


    “以後有關石大格格的事不要再跟爺稟告了。”


    小盛子暗喜:


    “是四爺。”


    另一邊,康熙剛出了四阿哥的院子就遇到了五阿哥,五阿哥今年十二歲,已經漸漸有了大人的模樣,看到皇阿瑪,立刻跪下請安。


    “皇阿瑪吉祥。”


    康熙看著地上的五阿哥,腦中不禁想起今日宜妃說要把石南溪賜給對方做側福晉的事。


    麵上微不可察的一沉,五阿哥沒聽到皇阿瑪的叫起聲,心漸漸忐忑了起來,不知道怎麽回事。


    好在過了會,終於聽到皇阿瑪的聲音:“起來吧。”


    “謝皇阿瑪。”五阿哥暗鬆了口氣。


    “你怎麽在這?”康熙神色恢複如常。


    五阿哥小心翼翼的回: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是來看望九弟的,他今日終於能下床了,想出去走走,但身子還沒好全,奴才們隻好通知了兒臣。”


    “胡鬧!身子沒好全就想出去,想出去幹什麽?難道三十大板還沒打夠?”


    聽到對方提到九阿哥,康熙剛恢複的臉色再次沉了下來。


    “皇阿瑪息怒,九弟隻是呆在屋子太久了,這才想出去走走。”五阿哥嚇的再次跪了下來。


    康熙冷哼:


    “九阿哥這麽無法無天,任性妄為,你身為兄弟也有責任,回去抄寫二十遍《禮記》。”


    說完,甩袖離開。


    “是,皇阿瑪。”


    五阿哥有些膽戰心驚的同時,又有些茫然不解,怎麽感覺皇阿瑪很生他的氣,他不是勸回老九了嗎?


    另一邊,儲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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