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啊,你和你長姐是雙胞胎感情最是深厚,又是一起嫁入皇家,隻是你是一宮之主,額娘對你放心的,倒是你長姐那邊……”


    石母頓了下沒繼續說下去,反而話音一轉:


    “好在你很快也要入宮了,額娘不想累的你這個妹妹還要操心長姐的事,到時隻好自己這把老骨頭遞了牌子多去瞧瞧了。”


    話落,氣氛陡然一靜,在場的都是心眼多的人,立刻聽出了話中深意。


    石母這話看似交待要入宮的兩姐妹,態度卻千差萬別,總結就是對石側福晉是慈母關愛,對嫻妃態度冷淡,還提醒對方不要插手石溶月的事,隻想用對方的身份行便宜之事。


    簡直偏心的沒邊了,所有人麵上不變,心頭震驚萬分的同時疑惑不解。


    一個隻是阿哥側福晉,一個可是皇上的嫻妃,石夫人怎麽想的!


    石南溪聞言環視一圈,最後視線落在石母身上。


    這位明明在石溶月被冊封為四阿哥側福晉時還一副懷疑的樣子,卻在與石溶月交談後很快就不再懷疑,甚至對石溶月更好了。


    雖然接觸石母不久,也知道她確實真心疼愛石溶月,但同時也知道她是個好麵子以及重利益之人。


    石溶月如今在所有人眼中是前途毀了的人,按理石母應該生氣、責怪、厭棄,就算仍有母女之情也不該這麽為她衝鋒陷陣,那隻有一個答案。


    那就是石母知道石溶月其實沒有被毀前途,以此推論石溶月很可能以某種方式告訴了石母,太子以後會被廢,大清下一代帝王是四阿哥。


    不用因為未來的廢太子被連累,反而還嫁給了未來皇帝,這才會繼續疼愛看重她。


    隻是石溶月有說四阿哥要等三十多年後才能登基嗎?


    不知道石母有沒有這麽長的命等到那一日。


    石南溪心頭閃過一絲戲謔。


    不知道石南溪已經知道了真相,石母看似矜持實則高高在上的等著回答,紅蓋頭下的石溶月也是一臉得意。


    然而石南溪怎麽可能如她們的願,她沒有急著回答,而是看了一眼石祖父。


    石祖父年老體弱,身有舊傷,一年大半年都在臥床養病,早就不管事了,他是個聰明人,雖然不知道未來的事,但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同意石母的做法。


    四阿哥就算以後能登基也不知道多少年後了,石溶月也隻是個側福晉,哪有現成的嫻妃娘娘不親近,反而去抬舉一個側福晉。


    當即放下捋胡須的手,看向石母,輕咳了一聲,眼中帶著一絲警告。


    “老大家的,嫻妃娘娘比側福晉入宮還要晚,更是不熟悉宮裏,還要打理儲秀宮宮務,你可不要經常去打擾她。”


    說完不等石母反應,直接宣布:


    “吉時到了,側福晉快拜別嫻妃娘娘上轎吧。”


    石母被看的臉色一僵,像是被利刃刺入,渾身打了哆嗦,不敢再開口。


    頭頂紅蓋頭的石溶月緊緊咬住唇,心中暗罵石祖父偏心,隻能憋屈的跪下拜別石南溪,隨後出門上轎。


    在場眾人不著痕跡的對視一眼,雖然沒說話,心中卻各種心思,拿眼睛偷看石南溪,石南溪見此直接回了後院。


    “娘娘,你別在意,以後夫人遞牌子咱們不接就是,看她們還有什麽辦法見麵。”


    紅纓一進院子,就忍不住攥緊拳頭放狠話,就沒見過這樣的額娘。


    石南溪低垂的眸毫無波動,手卻緊緊攥著帕子,做足了心中不平靜的表現。


    一旁小如子覷了一眼娘娘,給紅纓使了一個眼色,隨後輕聲道:


    “紅纓,你可別衝動,若真如此,反倒顯得娘娘不孝,傳出去影響娘娘名聲。”


    紅纓接到小如子眼色,轉向娘娘,見娘娘的樣子,心疼的眼睛都紅了。


    曉得小如子說的對,不能為了那對母女壞了娘娘名聲,可這般看著娘娘被人欺負卻無法還手,實在憋屈。


    石南溪不在意石母,但清朝以孝治天下,她身為人女,天然處於下方,不論內裏如何,麵上不能公然忤逆,但石母兩人以為自己就拿她們沒辦法了,那可大錯特錯。


    她沒有說話,緊抿著唇,走到窗邊的軟榻上坐下,側對著兩人,沉默良久,才轉頭有些強撐著道:


    “小如子說的是,以後額娘若遞牌子,接就是了,我身為人女,隻是讓額娘見見長姐,一解相思,舉手之勞而已。”


    “可您也是夫人的女兒啊!憑什麽夫人隻關心大格格?”紅纓忍不住道。


    屋內再次安靜了下來,石南溪沒再說話,重新看向窗外,見不到表情,手卻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紅纓見此緊緊咬住下唇,懊惱不已,知道自己又戳到娘娘的傷心處了,與小如子對視一眼,小如子看到娘娘泛紅的眼角對著紅纓搖了搖頭。


    然而兩人以為石南溪在難過傷心,實則是她知道自她冊封後,石府,特別是她的院子裏有很多內務府以及康熙派來的人,在做戲而已。


    而且她剛剛的話是真心實意的,隻要石母遞牌子入宮看望石溶月,她絕對大大配合。


    不就是同為姐妹,石母入宮還是她召見的,她卻不受石母待見,反而對著鬧翻的長姐各種心疼關愛,別人會借此看她笑話嘛。


    可幾句笑話而已,不痛不癢的,哪有實惠來的好。


    她隻要讓康熙知道,她——嫻妃無辜、可憐、沒人愛,除了他什麽都沒有,康熙大男子主義的帝王不得把自己納入保護圈。


    另一邊乾清宮。


    梁九功奉著一杯熱茶進門,換了已經涼的茶,剛換完轉身就聽到皇上聽不出喜怒的聲音:


    “今日是老四娶側福晉的日子?”


    梁九功躬身小心翼翼道:


    “皇上記性好,正是今日。”不知道皇上什麽態度,他也不敢多說。


    康熙低頭批閱奏章,看不出神色,隻手中的朱筆微微用了力,奏折上的字仍舊筆走遊龍好看的很,卻多幾分淩厲,寫完,他放下朱筆,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的問:


    “阿哥們可都去喝喜酒了?”


    梁九功心頭一緊,腰躬得更低了。


    “回皇上,大阿哥和十三阿哥去了酒席,其他阿哥有事未親自登門道喜,派人送了禮,太子殿下……沒去也未派人送禮。”


    康熙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頓了頓才道:


    “太子學業繁忙忘了送禮,你挑一件得體的禮派人代太子送過去。”


    “嗻。”


    梁九功趕緊應下,康熙放下茶盞,視線無意間掃到多寶閣上的一個架子,想到了一個月未見的小姑娘,他又叫住了梁九功。


    “今日你嫻主子那邊可有消息傳來?”兩人選秀後,雖然通信,但為了石南溪的名聲,通信不多。


    梁九功止步,今日他還未收到消息,正要稟告,這時小福子在門外對他使了一個眼色。


    他趕緊對皇上告罪一聲,快速出門,等聽完小福子的話,他嚇得抹了把汗。


    趕緊進殿將拜別禮上石母的話轉述了一遍,說完,過了好一會才聽到皇上開口,語氣平平淡淡的,似隻是感歎了一句:


    “好個母女情深啊!”


    然而就是這種語氣,讓梁九功頭皮一麻,知道皇上動了真怒。


    康熙鳳眸幽深如淵,石母不在乎小姑娘,他在乎,她不疼愛,他疼愛。


    緩緩摩挲著玉扳指,他沉聲吩咐:


    “傳話柳老,讓他明日給嫻妃把平安脈,還有儲秀宮那邊你親自布置。”


    親自布置?梁九功有些不解的抬頭。


    康熙見此說了兩句。


    梁九功頓時心頭震動,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出了門後,回頭望了一眼大殿。


    難道皇上這般英明神武的人也逃不過愛新覺羅家的情種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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