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嬪妾也沒想到赫舍裏庶人竟然變得如此糊塗,還記得她剛入宮時性子雖有些驕縱,但不乏賢淑,與僖嬪娘娘關係也很親近,兩人經常走動,當時大家還私下說不愧是一個家族出來的。”


    成貴人陷入了回憶,揪著帕子感慨,隨即陡然話音一轉:


    “隻是有些奇怪的是,在赫舍裏庶人封妃後,僖嬪娘娘不知因何原因與之大吵了一架,兩人從此漸行漸遠,隻剩下麵子情,等赫舍裏庶人生下小阿哥後,性子變得更加驕縱跋扈,甚至衝動暴躁。”


    說著似是感歎了一聲:


    “哎,說實話,嬪妾都有些不認識現在的赫舍裏庶人了,感覺跟剛入宮的時候變化太大了。”


    端坐在上首的石南溪身體微不可察的頓了頓,下一刻,她端起茶盞,輕輕刮著茶蓋,自然的接過話茬:


    “所以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赫舍裏庶人當初入宮怕是也想不到多年後的自己變得這麽麵目全非。”


    成貴人聽到這話偷偷覷了一眼嫻妃娘娘,卻對上嫻妃娘娘溫和親切的笑容,根本看不出情緒。


    心裏不禁七上八下,三日前她決定投靠嫻妃,但在宮中多年,她當然知道不是她想投靠嫻妃,嫻妃就會接納她,沒看宮裏這麽多嬪妃想要討好投靠嫻妃都不可得。


    總歸需要讓嫻妃看到她的價值,還是要能幫到嫻妃的價值,於是想了良久,想到了赫舍裏庶人與僖嬪兩人。


    這兩個人一個企圖汙蔑嫻妃的清譽,被皇上打入冷宮,一個與嫻妃算是說得上話的人。


    看起來涇渭分明,並不相幹,可她與僖嬪同住一個宮裏多年,對她了解甚深,對於兩人的舊怨多少了解一些,她以局外人身份看出了赫舍裏庶人不同尋常的變化,隱隱約約的察覺到與僖嬪有關。


    而能對同族姐妹下得了手,僖嬪顯然不簡單,又頻頻接近嫻妃,她直覺對方舉動不單純。


    所以今日用兩人的舊事間接提醒嫻妃要對僖嬪多加提防,嫻妃娘娘應該能聽得出來吧?


    心裏各種忐忑不安,麵上跟著感歎:


    “是啊,人都會變,嬪妾也與當年剛入宮時相比老了很多。”


    成貴人今年三十二歲,入宮已經十來年了,還誕下了七阿哥,可至今還隻是個貴人,連七阿哥都沒法養在膝下,成貴人說到這裏,真的有些惆悵了。


    石南溪把成貴人的表情變化收入眼中,眼睫輕輕一顫,低頭喝了口茶,放下茶盞,溫聲勸道:


    “成貴人看起來才二十出頭,正是最好的時候,哪裏老了,本宮可一點也看不出來。”


    說著,話音一轉,似是隨意道:


    “本宮記得你是康熙二十年被冊封為貴人的,七阿哥今年也十二歲了,過兩年就要娶福晉了,你到時可要親自為七阿哥好好挑一挑。”


    成貴人心頭猛地一跳。


    嫻妃這話什麽意思?


    先說她二十年被冊封為貴人,又說要她親自為七阿哥挑一挑福晉,她一個小小的貴人,哪有資格為阿哥挑選福晉,除非……


    除非她晉升到嬪妃,成為一宮之主,也就有資格親自為七阿哥挑選福晉了?


    心髒前所未有的快,要不是十幾年的深宮生活,成貴人差點控製不住表情,但手帕揉成了一個麵團。


    “……嫻妃娘娘說笑了,嬪妾都是當祖母的年紀了,哪裏還年輕,娘娘才是真正的風華正茂,年輕貌美,至於七阿哥的福晉,嬪妾身處內宮,對宮外的閨秀不甚了解,哪裏能挑選,由皇上作主就好。”


    石南溪但笑不語,很自然的換了一個話題,又聊了一會,眼看時辰不早了,成貴人識趣的告退。


    等人走後,楊嬤嬤輕聲道:


    “娘娘想抬舉成貴人?”


    石南溪端正的姿勢一鬆,身體靠向椅背,指節輕敲著扶手,沒有立刻回答,過了會,才開口:


    “成貴人年紀大了,早就無寵,唯一的皇子又是個跛子,母子倆在宮裏就是個透明人,是很好的選擇,本宮既然身處後宮就不能一直太獨,總需要一兩個關鍵時刻能說話的人。”


    說罷,突然輕笑了一聲,語氣意味深長:


    “而且今日看來成貴人也是個聰明人,連本宮都不曉得赫舍裏庶人曾經性子也有過賢淑之時,更不知道僖嬪和赫舍裏庶人曾經關係要好,又曾經大吵一架分道揚鑣的事。”


    楊嬤嬤性子敏銳,立刻察覺到了什麽,她心思電轉間,突然道:


    “娘娘之前曾說過赫舍裏庶人的性子不應該那麽衝動暴躁,成貴人也證明赫舍裏庶人以前性子雖然驕縱但也頗為賢淑,所以赫舍裏庶人在生子後突然變得衝動暴怒很可能是中招了。”


    這時,紅纓接話,語氣肯定道:


    “而下手的人有可能是僖嬪娘娘對不對?”


    石南溪挑眉:


    “喲,不錯,我們的紅纓越發聰明了。”


    紅纓被誇的有些臉紅,但她還是有點想不通。


    “娘娘,若真如咱們猜測的那樣,僖嬪娘娘為何暗中算計赫舍裏庶人,她們不是同一個家族的嗎?”


    石南溪聽了眼中閃過一絲譏諷,


    “同一個家族出來的又如何,進了宮爭的是寵愛、榮耀、子嗣,哪有什麽姐妹可言。”


    紅纓聞言恍然又還有些不懂的樣子,而楊嬤嬤靈光一閃,想通了關鍵,和娘娘確認道:


    “娘娘是說赫舍裏庶人和僖嬪是因為寵愛榮耀子嗣分道揚鑣,是了,肯定是這樣。”


    楊嬤嬤冷靜分析:


    “寵愛榮耀暫時不說,就說赫舍裏庶人晚入宮卻比僖嬪娘娘更早開懷,即便小阿哥最後夭折了,但至少懷過,而僖嬪娘娘入宮十幾年別說小阿哥小公主,連懷都沒懷過。”


    這下紅纓也明白了,她不由捂住嘴,滿臉震驚:


    “所以僖嬪娘娘至今沒有懷過子嗣很可能是赫舍裏庶人害的,所以僖嬪娘娘才會與赫舍裏庶人分道揚鑣還暗中下藥改變了她性子,讓赫舍裏庶人自尋了死路。”


    石南溪沒說話,但神情卻肯定了紅纓的話,紅纓情緒漸漸平複了下來,放下手,感歎:


    “所以赫舍裏庶人這個下場也是惡有惡報,不過……”


    她話音一轉:


    “僖嬪娘娘就這麽悄無聲息的算計了赫舍裏庶人,娘娘與之來往還是要小心一些。”


    聽到這話,石南溪彎唇:


    “本宮早就說過不會與太子有關的人來往密切,不過泛泛之交,但赫舍裏庶人還是要盡早解決,隻有千日做賊的道理,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既然確定了赫舍裏庶人經不得刺激,那本宮便給她一個大大的刺激,讓她再次自尋死路,看她這次還能不能保住命了。”


    “過來。”紅纓和楊嬤嬤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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