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麽回事?”


    石南溪反應過來後問,其實心裏多少有些預料。


    果然接下來紅纓的回答如石南溪所預料。


    自弘安讀書累到暈倒後,身子就徹底垮了,後麵這兩個月越來越差,就是熬日子,四阿哥也派人請了太醫院最擅小兒科的太醫,可都無濟於事。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弘安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漸漸連東西的都吃不下了,今日早上短暫的醒來過一次,之後就再次昏迷,這次昏迷後再也沒有醒來。


    石南溪心裏有些悶悶的,為那個孩子可惜,隨後摸了摸自己肚子,感受到手下硬硬的觸感,她在心裏告誡自己。


    什麽皇權富貴,沒有命享,一切不過水中月鏡中花,暗暗平複了一會,她吩咐道:


    “讓小如子替本宮去一趟四阿哥府,送弘安一程。”


    與此同時,四阿哥府大門外掛上了白色燈籠,府上一片素縞。


    弘安屋子裏此時站滿了人,除了還未趕回來的四阿哥,府上所有算得上的主子都來了,大家皆是一臉哀傷,時不時拿帕子擦拭泛紅的眼角,氣氛悲傷沉重。


    隻有石溶月自得知弘安夭折後,就呆呆地坐在床邊一動不動,仿佛人被打擊的傻了。


    弘安夭折了?


    他怎麽可能會夭折?


    他隻是身子虛弱啊,怎麽就夭折了?


    他夭折了她怎麽辦?他是她最後的指望啊!


    對,他不會夭折的,他怎麽可能夭折!他隻是昏迷了!


    對,隻是昏迷,他昏迷了那麽多次都醒來了,這次一定也是這樣,很快就能醒來的!


    對,搞錯了,太醫搞錯了,她隻要再等等,再等等,弘安就會醒來的!


    屋內安靜無聲,這時,常嬤嬤輕輕走到四福晉身邊,輕聲道:


    “福晉,宗人府來人了。”皇室死人,由宗人府負責收殮安葬。


    四福晉聞言看了眼石溶月,又看了眼床上沒了氣息的弘安,暗道這個礙眼的庶長子終於夭折了,麵上卻一臉哀傷,她上前一步,哽咽的勸道:


    “石側福晉,弘安夭折,我也很悲痛,隻是人死不能複生,妹妹看開點,現在宗人府來人要給弘安收殮……”


    殮字剛說話,石溶月被這個詞刺激,突然爆發,猛地撲上去抱著弘安,隨後轉頭紅著眼看向四福晉,聲音尖利道:


    “不許收殮,我的弘安沒死,他根本沒有死!”


    看著瘋了一樣的石溶月,四福晉心頭閃過一絲痛快,讓你當初勾引四阿哥,讓你處處與我爭鋒,想不到有今日下場吧!


    心裏暢快,臉上卻閃過一絲被誤解的無奈,她好聲好氣的解釋:


    “石側福晉,我知道你舍不得弘安,可弘安是真的……”


    似說到不忍處,四福晉拿起帕子擦眼淚,聲音滿是哀切:


    “他是被佛祖召了去,你切莫過度悲慟,這樣弘安……”


    話沒說完,就被石溶月惡狠狠地打斷了。


    “閉嘴,你沒生過孩子,根本不懂做母親的心!”


    這話一出,四福晉臉上的悲慟表情差點破功,她死死攥著帕子才克製了下來,心頭卻在瘋狂咒罵。


    你生過孩子有什麽用,還不是死了,以為抱著不讓小殮就能自欺欺人!


    李格格看到四福晉被罵,差點笑出聲,這兩人都不是好東西,趕緊狗咬狗,於是嘴上勸說,實則火上澆油。


    “石側福晉,妹妹知道弘安小阿哥夭折您傷心,但你也不能對福晉這麽無禮……”


    身後的宋格格也小聲道:


    “是啊,福晉也是好心。”


    福晉、側福晉、格格之間說話,妾侍們不敢插話,唯有今年選秀剛入府的武格格與石溶月目前沒有什麽恩怨,算是真心的算說。


    “石側福晉,弘安小阿哥已經夭折了,您看開點,以後日子還長,現在還是早點讓小阿哥小斂吧!”


    “我說過弘安沒死,他沒死!他沒死!”


    石溶月一個字都不信這些人的話,更加緊的抱著弘安,她赤紅著死死盯著眾人,激動的低吼:


    “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都是不懷好意盼著我的弘安死!”


    就在眾人僵持中,四阿哥趕了回來,他大步踏進門,靠後的武格格第一個看到,立刻道:


    “爺回來了。”


    四阿哥目不斜視,越過眾人看向床上,眼睛直直地落在被石溶月抱著的小人兒身上。


    石溶月看到四阿哥回來了,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四阿哥,弘安沒死,他真的沒死!我們的弘安他沒死!”


    四阿哥眼睛瞬也不瞬得看著床上的弘安,一步一步像是背著大山,沉重的走到床邊停下。


    見床上的弘安雙目緊閉,麵色蒼白,他伸出手去觸碰他的鼻息,可還沒碰到就猛地縮了回去,過了會,深吸一口氣,又重新緩緩伸過去。


    等顫抖著手放在弘安鼻下,下一刻,唰地一下,四阿哥猛地收回手,冰冷的雙眸猛地閉了閉,心頭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揪住,弘安死了,他第一個孩子夭折了。


    “四阿哥,我們的弘安沒死對不對,他沒死對不對?”這個時候石溶月迫不及待的聲音傳來。


    四阿哥睜開眼,攥緊了雙手,心中悲痛,對上石溶月渴盼的認同目光,他語氣艱澀道:


    “石溶月,弘安真的夭折了,我……”


    話沒說完,石溶月就突然變臉。


    “胡說,他沒死,他沒死!”


    四阿哥也不想相信,可弘安真的死了,這是事實,現在最重要的是讓他好好安息,可無論怎麽說,石溶月就是不放,到最後宗人府來人忍不住派人進來催促。


    “四阿哥,如今天氣炎熱,再耽誤下去肯定會誤了小阿哥的小殮。”


    聽到這話,四阿哥緊抿著唇,突然抬高聲音:


    “石溶月,你鬧夠了沒有?”


    石溶月猛地抬頭,不可置信道:


    “你說我鬧?”


    “弘安死了!”四阿哥緊緊攥著手,加重語氣道:“你清楚的知道他死了,他不會活過來。”


    石溶月神色怔怔,四阿哥殘忍的揭開她的自欺欺人。


    “無論你怎麽不願接受,他也死了,你現在這樣隻會讓他無法安息,你忍心他生前病體纏身死後也不得安寧?”


    聽到這話,石溶月自欺欺人的臉再也維持不住,一寸一裂開,抱著弘安的手下意識鬆了鬆。


    看出石溶月的鬆動,四阿哥放輕了聲音勸道:


    “讓宗人府好好將他裝殮,讓他早日能夠安息。”


    這個時候顧嬤嬤也淚流滿麵的開口勸說:


    “側福晉,將小阿哥給宗人府吧!”


    石溶月眼淚嘩嘩的流,手終於漸漸鬆開,可就在這時,斜後方的宋格格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突然捂唇發出一聲幹嘔,這動靜一下將眾人引了過來。


    麵對看來的視線,宋格格臉一白,下意識抱住肚子,四福晉看到這幕,瞳孔一縮,話脫口而出:


    “宋格格,你是有孕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目光移到宋格格的肚子上,石溶月赤紅的眼睛也死死盯了過來。


    麵對問話,宋格格抱著肚子的手緊了緊,咬唇艱難道:


    "妾身也不知道,就是最近有些嗜睡幹嘔。"她知道隱瞞不住了,這個時候隻能坦白。


    這就是懷孕的症狀,四福晉瞳孔驟然一縮,這時,餘光瞥到石溶月怨毒的眼神,她眼眸微閃,忽然道:


    “那應該是懷孕了,石側福晉當初懷弘安的時候也是嗜睡幹嘔,對了,我想起來爺最近兩個月在暢春園,而你最近一次侍寢好像是在四月,那,你這要是有了怕至少三個多月了。”


    李格格攥著帕子,反應也很快:


    “三個多月,那不正好是弘安小阿哥讀書暈倒的時候,呀,趕緊叫府醫來看看吧,要是真有了,別再出了事,這府上剛沒了弘安……”


    “閉嘴!”


    四阿哥額頭青筋直冒,猛地打斷李格格的話,冰冷銳利的眼神從李格格和四福晉身上掃過。


    兩人頓時被嚇得一身冷汗,不敢再開口。


    而這個時候,聽著耳邊的話,石溶月恨得眼底都要滴出血來。


    懷孕三個多月,三個多月,那正是弘安身體垮掉的時候,她就說弘安怎麽會突然身體垮了,肯定是宋格格,是她肚子裏的孩子克死了弘安!


    下一刻,在眾人反應不及下石溶月突然從床上爬起來,衝向宋格格狠狠扇了一巴掌。


    “賤人,是你,是你肚子的孩子克死了我的弘安!”


    宋格格不妨一下摔倒在地,抱著肚子驚恐道: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石溶月還想再打,反應過來的四阿哥趕緊上前緊緊攥住了她胳膊。


    一番兵荒馬亂後,宋格格被扶了起來,叫了府醫來,看過後,說是懷孕三個多月,此次動了胎氣,好在有驚無險,以後需要好好將養。


    四阿哥微鬆了口氣,可心裏卻沒多少高興,他抿了抿唇道:


    “送宋格格回去,好好將養,孩子出生前免了請安。”


    “不能走,不能走,她的孩子克死了我的弘安!不能走,就是她害了我的弘安!”


    石溶月此時衣發淩亂,赤紅著眼盯著宋格格離開的方向,掙紮著想追上去,胳膊卻被死死攥住。


    四阿哥看著這樣的石溶月,語氣沉重道:


    “石溶月,念在你哀傷過度,失去理智的份上,這次就罰你禁足半年,至於弘安怎麽死的,你心裏有數,再耽誤下去,弘安真的無法安息,他生前最喜歡你這個額娘,你難道真的想讓他不得安寧?”


    石溶月身體一僵,緩緩扭頭看向床上的弘安,腦中浮現出與弘安的一幕幕,他第一次睜開眼,他第一次叫額娘,他第一次親她的臉……


    “弘安!”


    石溶月的眼淚像決堤了一樣,四阿哥鬆開她手,她渾身沒有力氣一樣,攤在地上,看著床上的弘安放聲痛哭。


    四阿哥攥緊手,深深看了眼弘安,開口讓宗人府的人上去收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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