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是出發的第四天,按照計劃,現在應該到水灣縣的,但是他們卻被暴雨困在了騰騰鎮上的破廟裏。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現在下雨,那家黑店裏的人找不到這裏來,至少他們在雨停前都是安全的。


    常黎在廟裏找到了兩個缽盂,用雨水洗幹淨後,一個用來接雨水,一個用來煮湯喝。多虧了星雲事先給準備了魚幹,這會兒他們才能喝得上一頓鮮美的魚湯。


    狐狸怕是已經認常黎為主人了,竟不害臊地到她碗裏去搶魚肉吃,它邊吃邊哼唧,聽上去快樂極了。陸羽也分給了它一條魚,可它不吃,它隻認常黎給的食物。


    常黎實在是太過喜歡這隻狐狸,她想要帶它一同回家,在獲得陸羽的讚同後,她問狐狸:“你願意跟我走嗎?”


    狐狸坐進了她懷裏,抬頭望著她的眼睛問她:“你會像我娘那樣消失嗎?”


    她摸著它的頭向它保證道:“除了死亡,沒人能讓我從你身邊消失。”


    聽了她的回答,狐狸舔了舔她的手心,以此作為結下羈絆的回應。


    他們躲雨的這個寺廟叫做天慧寺,常黎借用寺名為狐狸取了名字,以此來紀念他們的相遇。


    她托著狐狸的下巴對它說:“我為你取名叫天慧。從此往後,你就是我常黎的狐狸,不管去哪我都會帶著你,記得要跟緊我喲。”


    天慧天生聰慧,主人隻對它說了一遍它就記住了自己的名字。


    酉時,天空終於放晴,雨後的晚霞是醉人的橙色。屋簷不再滴水,不過路上積水嚴重,目前還不適合外出。


    常黎在廟裏憋得心煩,她索性脫掉了鞋子,光腳淌進了水窪裏。積水漫過了她的腳踝,浸濕了她的褲腳,但她全然不在意,一心隻想玩個痛快。


    天慧討厭有水的地方,任主人怎麽喚它它都愛搭不理的,被喊煩了還會不滿地叫上幾聲。


    陸羽也不是愛碰水的,他隻是愛洗澡,可不喜歡幹淨的身體接觸帶泥的雨水。


    這兩位的不捧場並沒有壞掉常黎玩水的好心情,站在泥水裏的她,這一刻隻感覺很自由。


    “陸羽!你看!太陽出來啦!”常黎指著好久不見的太陽,回頭對陸羽喊道。


    陸羽坐在台階上,雙手撐在身後,望著她指給他的方向,愜意地舒了一口氣。


    (2)


    第二天早上,二人加一狐往西南方去了。騰騰鎮對他們來說不太安全,他們又沒有代步工具,隻能先到鴻山縣上去租車,或者是搭個順路車,能到青山大道就行。


    他們的運氣不錯,剛走了一刻鍾就碰上了一輛從南邊來的拉貨的馬車。


    這個貨車沒有車頂,車上的貨都是用油布遮蓋的。馬車不像是淋過雨的樣子,估計這一行人也是躲了一天的雨。


    趕車的男子看著年齡不大,他問常黎:“小娘子,你們這大包小包的是要去哪啊?要我們載你們一程不?”


    “我們要去青山大道,請問你們順路嗎?”常黎上前問。


    車上的大伯拍了拍旁邊的空座喚他們道:“順路順路!快上來吧!不要你們錢!”


    經過錢運來客棧那一遭,常黎已經不敢輕易相信陌生人了,她猶豫地看著陸羽,不知該不該上車。


    誰知他都沒有和她商量,大跨步直接上了車,見狀,她也就沒了顧慮,跟著他坐到了大伯旁邊。


    “哎喲!這女娃娃長得真俊!成家了嗎?”坐在他們對麵的一個大娘問常黎。


    她搖了搖頭,靦腆地回大娘:“嗯……還沒有。”


    “你看,那是俺兒,他叫白知遠。”大娘指著駕車的男子對她說,“俺兒虛歲二十三,為人老實——”


    大娘的話還沒說完,那男子急忙打斷了她:“娘!你怎麽看見一個小姑娘就說這些!”


    大娘一掌拍過去,正中他的後腦勺,她揪著他的耳朵罵他:“娘說這些還不是因為你沒出息!都多大了還不成家!你讓娘怎麽放心!”


    大伯連忙拉住她的胳膊,拉架道:“行了行了,秋水,你就別為難孩子了,他就是太老實了才找不著媳婦。”


    “就是因為他找不著媳婦我才著急給他張羅!你以為我願意見一個小姑娘就上去跟人套瓷啊!”


    白知遠停下馬車,回頭對他娘生氣道:“在外人跟前你咋老揍我?就算人家對我有意思,看你這惡婆婆的樣誰還敢和我成親?”


    這話提醒了白秋水,車上還有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在,這小姑娘說不定是她未來媳婦兒呢,她可不能把脾氣這麽早暴露出來,萬一把人家嚇跑了就不好了。


    她一改剛才的暴躁,和善地問常黎:“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啊?多大啦?家是哪的啊?”


    常黎的身份太過於特殊,在出發前,陸時明交代過她,千萬不可告知外人她的真實身份,別人問起來就說自己是姓陸,住在南陽城裏。


    “她叫陸青青,今年二十歲,是我的妹妹,我們住在南陽城。”陸羽替常黎回答了白秋水的問題,“青青從小體弱多病,我們聽說雪山賣的果子能夠滋補身體,這趟去是為了采購果子的。”


    “南陽城?那不是離這裏挺遠的嗎?你們兩個走過來的?”大伯問。


    常黎搖搖頭說:“我們原本是駕馬車來的。前天晚上,我們住進了一家黑店,店裏的人殺了我們的馬,我和哥哥逃到破廟裏待了一天,想著等路幹了再去鴻山縣租車,結果剛好遇上了你們。”


    “你說的是騰騰鎮上的那家錢運來吧?”坐在白知遠旁邊的男子插話問她。


    “對對!就是那家店!”她指著他點頭道。


    白知遠問:“那家店不是隻坑錢嗎?咋還殺人馬?”


    “前天晚上不是有雨?他們估計就是怕他倆跑了唄,覺得殺了馬就好辦了。”那男子猜測道,“反正官府又不管他們,胡作非為久了,誰還怕呀,可不是隨便做壞事兒了。”


    “那你倆咋跑的?”大伯問陸羽。


    陸羽回話:“青青聽到他們說要給我們下蒙汗藥,我們趕在他們來之前翻窗逃走了。”


    “真是不得了了!這什麽世道!當地官府幹啥吃的!”白秋水在一旁憤憤不平地罵道。


    一提起這事常黎就後怕,她把陸羽的衣袖攥在手裏,在心裏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恐懼。陸羽注意到了她的不安,拉過她的手握在了手心裏,接著附在她耳邊對她低聲道:“我在這裏。不要怕。”


    像這般名正言順握手的機會可不多,常黎有些貪心,張開手指與他十指相扣了起來。


    陸羽與她對望一眼,把手纏得更緊了些。


    (3)


    白知遠這一行總共有四個人。大娘叫白秋水,是他娘。大伯叫曹之榮,是他的繼父。他旁邊的那位男子叫曹平威,是他繼父的兒子,也就是他的繼弟。


    他們家裏是做裘皮生意的,每隔三個月要去雪山送次貨,別看他們駕的馬車破舊,這一車貨可值不少錢呢。


    單靠白知遠一人是無法送貨的,路上指不定會遇上什麽亡命之徒劫車。為了能安心做生意,他們選了條最為安全的路線,不過路上要交過路費,一趟下來最少三兩銀子起步。這樣做雖說開銷不小,但起碼不會遇上劫車的,他們送貨差不多有小十年了,至今還沒遇上過什麽麻煩。


    白知遠是一個老實忠厚的人,他為人正直,又善良,常在路上無償載人。他的這種熱心腸幫他交到了不少朋友,不管他在哪裏停車都能找到借宿的地方。


    晚上,馬車駛進了一條小巷裏。這條巷子裏有條小河,沿著河岸前進,不久後會遇上一座橋。穿過那座橋,再走上一段路,就到了目的地。


    這棟兩層樓的木屋就建在路邊,對麵是一片玉米田。這條路除了當地的居民外,很少有人來往,住在這裏既安靜又安全。


    馬車停在了後院,曹平威負責喂馬,剩下的人負責搬貨。常黎和陸羽為了報答白知遠載他們一程的恩情,主動幫忙搬了東西,直到一刻鍾後才忙活完。


    房子的主人不住在這裏,這房子隻是借給白知遠暫住的。他每次來到李莊都會在這裏住一晚,然後在第二天走之前留下一錢銀子當做住宿費。


    木屋總共有三間臥房,白知遠把自己住的那間借給了常黎他倆住,自己則跑去曹平威的房裏打地鋪。不止如此,白秋水和曹之榮還做了頓豐盛的晚餐招待他們倆,而且不要他們一分錢,常黎一說給錢白秋水就佯裝跟她生氣,把她的錢袋子硬塞回了她的口袋裏。


    用過晚飯後,大家一起收拾幹淨了碗筷與餐桌。就在常黎打算帶天慧出門轉轉的時候,白秋水攔住了她的去路,把她揪到了二樓去,目的就是為了對她推銷自己的兒子。


    陸羽正在後院的馬車上打坐,曹平威的到來打斷了他的冥想。


    曹平威問他:“青青姑娘應該不是陸兄真正的妹妹吧,你們為什麽要對外稱你們是兄妹?”


    陸羽睜開眼看他,對他坦誠道:“你觀察力不錯,她的確不是我妹妹。說我們是兄妹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


    “這麽說,看來陸兄很在乎青青姑娘咯?”


    “她是我朋友,我自然關心她。”


    “哎,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曹平威爬上馬車問他,“那她有沒有心上人?我如果追求她,陸兄能否幫我美言兩句?”


    這個問題引來了陸羽的不悅,他閉上了眼,淡淡地說了句:“無聊。”


    曹平威不死心地繼續道:“哎!別這麽小氣!怎麽說咱們倆也算是朋友了吧?那青青姑娘對我客氣得很,說不定她對我也是心生好感,你幫我打聽打聽唄!”


    “和你不熟。”陸羽無情地拒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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