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漢營。


    連續數日的風雪,終於宣告結束,天空重新放晴。


    劉備負手立於營門外,目光並未望向潼關,卻望向了遙遠的北麵。


    “子龍和淩公績他們,此刻應該已對蒲阪關發起進攻了吧,也不知道順利與否。”


    “這天已放晴,氣溫又暖了起來,隻怕過不了幾日黃河就要解凍。”


    “倘若子龍他們未能及時拿下蒲阪關,這黃河一解凍,他們的後路豈非要被截斷?”


    劉備捋著細髯,口中碎碎念著,眼眸中透著幾分隱憂。


    身後蕭方則淡淡一笑,寬慰道:


    “我關中的細作並未有曹操主力北上的情報,至少證明曹操尚未覺察到,我們要踏冰過河的意圖。”


    “河東有我四萬兵馬,三倍於敵的兵力,還有三千白馬義從,陛下又令淩統他們提前打造了漢威炮用以轟城。”


    “咱們準備充分,隻要蒲阪一帶河麵也凍上了,蒲阪關必可拿下!”


    蕭方的判斷令劉備平添了幾分底氣,遂是重重點頭:


    “景略言之有理,此役我們準備充分,又有天佑,除非曹賊及時增兵蒲阪,否則此計必——”


    “成”字還未出口,馬謖風急火燎滿麵喜色的飛奔而來。


    “陛下,子龍將軍他們的戰報到了!”


    馬謖飛奔而至,將手中帛書興奮的獻上。


    劉備精神一振,一把接過,迫不及待的的展開。


    帳中馬超,黃忠,張郃等眾將,轟然起身,一個個期許的目光,齊聚向了劉備手中的戰報。


    劉備看過一眼,驀的放聲大笑起來:


    “郝伯道的踏冰過河之計成了,子龍他們成功了,蒲阪關已為我大漢所有!”


    帳中一片沸騰,眾將心中大石頭落地,無不歡欣鼓舞,激動萬分。


    劉備便將手中捷報,向眾將展示。


    三千白馬義從當先登陸渡頭,趙雲斬殺梁興,漢威炮轟破蒲阪關,李典再為趙雲所斬,一萬五千秦軍死傷殆盡…


    蒲阪一役的經過,捷報中詳細寫明。


    “恭賀陛下得郝昭這般大才,又得天佑,踏冰過河之計大功告成!”


    “今關中門戶已開,我軍伐秦滅曹之路,暢通無阻矣!”


    蕭方笑嗬嗬的向老劉拱手一揖。


    法正亦是上前一拜,拱手笑道:


    “陛下,曹賊聞訊之後,必會起大軍星夜兼程北上,妄圖奪回蒲阪關。”


    “我們也當即刻起程北上,往蒲阪關與子龍將軍他們會合,以防萬一才是。”


    劉備一聲大笑,豪然道:


    “傳朕旨意,大軍即刻渡河北上,由河東過黃河前往蒲阪關。”


    “我大軍殺入關中平原,鐵騎直搗長安。”


    “這一戰,朕不誅曹滅秦,絕不收兵!”


    …


    潼關。


    府堂內,爐火熊熊,酒香彌漫。


    在這個天寒地凍的夜晚,曹操正在圍著爐火,品著煮酒,與眾臣圍爐夜話。


    潼關外,漢軍的攻勢已經停了十餘天,兩軍正式進行了對峙期。


    曹操終於也可稍稍鬆一口氣,不再整日緊繃著一根神經。


    今日心情甚好,又適逢氣溫驟降,天寒地凍,便召集幾位謀臣前來圍爐煮酒。


    “其餘各戰場的形勢,現下可有最新戰報?”


    曹操呷著溫酒,順口問了一句。


    往常這種問題,皆是郭嘉這位謀主來回答。


    郭嘉正待開口時,張鬆眼珠一轉,搶先道:


    “回稟陛下,其餘各條戰線,皆是固若金湯。”


    “那關羽連攻武關七日,折損上千之後,不得不暫停攻勢,屯兵城下。”


    “益州那邊,車騎將軍依托白帝城之險要,幾次打退了漢軍荊州軍團的進攻。”


    “至於並州方麵,張飛和他的並州漢軍,現下也被堵在了高厚溝壑之中挨凍。”


    “我各條防線,皆是萬無一失,還請陛下寬心。”


    聽得張鬆洋洋灑灑的回答,曹操心情變的愈加輕鬆,微微一笑後,仰頭一杯酒灌盡。


    被張鬆搶了自己的台詞,郭嘉咽了口唾沫,眼神中透出一絲不爽,卻又不好表露。


    “既然各條戰線皆固若金湯,那朕就心安了。”


    “來來來,朕今晚與眾卿圍爐煮酒,我們喝個盡興!”


    心情大好的曹操,笑嗬嗬的高舉起了酒杯。


    張鬆哈哈大笑,第一個舉杯。


    其餘眾臣也跟著舉杯。


    唯有賈詡,手中卻把玩著酒杯,眉頭暗鎖,似乎別有心事。


    “文和,莫非你在擔心什麽?”


    曹操從賈詡的神情中,看出了一絲隱憂。


    賈詡一怔,旋即收回失神,目光卻望向了堂外風雪。


    “原本前幾日還是暖冬,這一夜之間就突降大雪,變成了天寒地凍的寒冬。”


    “這天象忽變,讓臣心下總是生出一絲擔憂,卻一時間又說不清擔憂在何處?”


    賈詡的話模淩兩可,曹操不解其意,目光卻也不由望向向了堂門外。


    “這大雪一降,道路積雪,漢軍糧草便轉運不變,過幾日天氣轉暖,冰雪一融,道路變的泥濘起來,其糧草轉運更是雪上加霜。”


    “而我軍糧草轉運,卻有渭水之便,絲毫不受影響。”


    “如此算起,這一場寒冬大雪,對我們反而有利,文和你該高興才是,怎麽反倒杞人憂天起來?”


    張鬆滔滔不絕一番分析,嘴角揚起弧度,斜瞟向賈詡的眼神掠動著一絲諷刺。


    曹操微微點頭,認可了張鬆分析。


    “永年,你此言差矣。”


    賈詡卻是搖了搖頭,回首望向長安方向:


    “我們是有渭水之便,可現下這等天寒地凍的天氣,渭水必會冰封,我軍的糧草轉運,亦會受到影響。”


    張鬆語塞。


    賈詡乃涼州人,久居關中,對渭水何時會封凍,自然是了如指掌。


    張鬆卻乃蜀人,蜀中無酷暑寒凍,生平從未有哪條河流,在冬天能結冰封凍。


    作外一個“外地人”,張鬆自然沒有把渭水封凍,這種在他經驗見識之外的事考慮在內。


    “封凍…”


    郭嘉卻驀然臉色有變,仿佛被賈詡的話提醒到了什麽。


    眼珠急轉後,郭嘉砰的放下酒杯,拱手道:


    “陛下,臣恐蒲阪關有失,請陛下速速向蒲阪關增兵才是!”


    曹操一愣。


    張鬆等眾臣,茫然狐疑的眼神,皆是望向了郭嘉。


    “蒲阪關方麵未有漢軍進攻的戰報,奉孝何出此言?”


    曹操放下了酒杯,眼神質疑。


    郭嘉騰的躍起,幾步來到堂門前,一把將緊閉的堂門推開。


    堂門一開,刮麵如刀的風雪襲卷而起,瞬間將堂中暖意一掃而空。


    眾人皆是打了個寒戰,慌忙裹緊衣袍,皆是驚異於郭嘉這出人意料的怪異舉動。


    “賈文和適才提及,如此天寒地凍,渭水必會結凍冰封。”


    “渭水既會冰封,那黃河自然也會冰封。”


    “倘若漢軍趁著黃河冰封,踏冰渡河,急攻蒲阪關,卻當如何是好?”


    郭嘉指著門外的風雪,道出了心中顧慮。


    曹操驀然變色。


    賈詡急是站了起來,向曹操一拱手:


    “陛下,臣知道了,臣適才一直心存擔憂,卻又想不出是在擔憂什麽。”


    “經奉孝這一說,臣才明白,臣亦是在擔心漢軍會踏冰過河,奇襲我蒲阪關啊。”


    曹操暗吸一口涼氣,臉色霎時間陰沉如鐵,雖寒風刺骨,額頭竟是浸出一層冷汗。


    “你們提醒的是,朕竟是忽視了黃河會冰封這一節,若大耳賊趁勢攻打蒲阪,黃河天險豈非形同虛設?”


    曹操猛然拍案幾,喝道:


    “傳令於禁,速率兩萬人馬,即刻增防蒲阪關。”


    “還有,先派快馬往蒲阪關,責令李典派兵鑿碎河麵,防範漢軍踏冰過河!”


    兩道號令接連傳下。


    曹操卻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踱步於堂中,適才那份圍爐煮酒的情調已是蕩然無存。


    此時,張鬆已從語塞中回過神來,想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神色間透露出一絲尷尬。


    黃河冰封,踏冰過河這麽關鍵之事,他竟然沒能及時顧及到,與郭嘉相比是高下立見。


    何況秦國的防禦方針,基本是按著他來的,蒲阪關隻駐軍一萬五千人,也是他的手筆。


    這要是蒲阪關有失,他豈非難辭其咎?


    張鬆越想越心虛,額頭一絲冷汗悄然浸出。


    眼珠轉了幾轉後,張鬆卻又佯裝輕鬆,笑道:


    “陛下,這風雪素來是來的快,去的也快,用不了幾日天氣轉暖,黃河縱然結冰很快也會融化。”


    “劉備縱然想到踏冰過河之策,向河東諸將傳令需要數日時間,河東的漢軍集結向蒲阪關,又需要數日時間,待到他們想要踏冰過河之時,多半天氣早已轉暖,冰麵已經解凍消融。”


    “臣以為,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劉備未必就能把握得住,陛下大可不必太過擔心。”


    原本來回踱步,神情焦慮不安的曹操,漸漸停下了腳步,臉上的陰雲又重新散了開來。


    “嗯,永年所說也不無道理。”


    “畢竟今年本為暖冬,這場風雪是突然而來,大耳賊毫無準備之下,想利用這短短幾日的黃河封凍,就踏冰過河襲破我蒲阪關,又談何容易。”


    曹操微微點頭,懸著的心落定,重新又坐了下來了,酒杯又拿在了手中。


    “砰!”


    緊閉的堂門,突然間被撞開,禦林衛狂奔而入。


    “啟稟陛下,李將軍剛剛發來告急文書,近四萬餘漢軍步騎正踏冰過河襲我蒲阪關,請陛下速發援軍相救!”


    曹操駭然變色,手中酒杯咣鐺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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