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主公!”


    周泰尖叫著撲了上去,隨手抓住孫賁屍體,當作盾牌護住了孫權。


    呂蒙則拔劍撥擋利箭,口中大叫:


    “揚帆加速,速速駛離港口~~~”


    船上幸存的親衛們,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頂著箭雨,拚命的揚帆劃槳。


    不到三艘的海船,這才倉促逃離,拚命逃出了一箭之外。


    箭雨終於被甩在身後,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回頭再看孫權時,呂蒙也好,周泰也罷,無不是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孫權左眼已插了一支箭,鮮血染紅了半邊臉龐,估摸著就算沒射穿腦子,多半也是瞎了。


    至於這下邊一箭,更是要命,那位置簡直奔著給孫權斷子絕孫去的。


    孫權挨了這兩箭,不死隻怕也得殘了。


    而且還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殘廢,而是作為一個男人,身理意義上的那種殘了…


    呂蒙和周泰不敢再想下去,慌忙將哀嚎中的孫權抬進了船艙之中,又叫著醫者前來救治。


    船行入海,哀嚎聲卻回蕩在天海之間。


    深夜時分。


    艙門終於打開,醫官拖著疲憊的身軀走了出來。


    “主公怎樣了,可有性命之憂?”


    呂蒙和周泰撲了上去,滿麵焦慮的喝問道。


    醫者顧不得喘口氣,忙是拱手道:


    “回兩位將軍,主公吉人自有天相,那兩箭雖重卻並未致命,主公的性命是保下了。”


    周泰和呂蒙長鬆一口氣,臉上皆是浮現喜色。


    “隻是…”


    醫官話鋒忽轉,臉色難看起來,卻欲言又止。


    “隻是什麽,快說啊!”


    呂蒙和周泰再次緊張起來,急切的催問道。


    醫官不敢隱瞞,隻得無奈歎道:


    “主公臉上那一箭,兩位將軍想必也看得出,正中了主公左眼,雖說沒有致命,但這隻眼睛多半是保不住了。”


    “至於這下邊一箭嘛…”


    呂蒙和周泰眉頭緊鎖,彼此對視了一眼,顯然已有心理準備,卻還存有一絲僥幸。


    深吸過一口氣後,呂蒙沉聲道:


    “到了這般地步,主公不管傷成怎樣,我們都隻能麵對。”


    “主公下麵那一箭的傷勢到底如何,你隻管如實道來便是。”


    話說到了這份上,醫官情知也隱瞞不了,隻得幹咳幾聲,無奈的歎道:


    “下邊這一箭,實在是太巧,哪怕偏開分毫也行,可偏偏就是分毫不差。”


    “這一處箭傷,就算痊愈之後,主公隻怕也…隻怕也……”


    醫官吞吞吐吐半晌,才小聲道出了“延續血脈”四個字。


    呂蒙與周泰身形晃了一晃,身形僵在了原地。


    二人雖然對孫權的傷情,早就有心理準備,但當醫官親口說出來時,還是不免精神遭受沉重一擊。


    堂堂江東之主,瞎了一隻眼睛,已經是夠奇恥大辱!


    自古以來,哪有獨眼的君主?


    孫權豈非成了天下人的笑話?


    更令他們難以接受的是,孫權竟然被傷成了一個殘缺之人,從此喪失了延續孫家香火的能力。


    這與閹人何異?


    古往今來,何曾聽聞過,有閹人能成就霸業的?


    你延續不了香火,你辛苦打下的基業,又能傳給誰?


    伱的基業不能傳承下去,我們這些輔佐你開創霸業的臣子,我們子孫後代的富貴,又如何能延續下去?


    這秘密若是為人所知,誰還肯來投奔你,誰還會為一個廢人赴湯蹈火?


    呂蒙和周泰的腦子嗡嗡作響,霎時間湧起千百個令他們絕望的念頭。


    “子明,主公傷成這般,可該如何是好?”


    周泰亂了方寸,無助的望向了呂蒙。


    呂蒙深吸幾口氣,強行平伏下了心緒,向那醫官沉聲道:


    “主公的傷情,除了我二人之外,你敢對第三個人泄露半個字,我殺你全族,你記住了嗎?”


    醫官嚇到臉色發白,忙是發下重誓承諾絕不敢泄露,爾後便忙不迭的回艙去為孫權繼續治傷。


    “主公的傷情,你我皆要隱瞞下去,不可有半點聲張。”


    “眼瞎了一隻便罷,倘若讓外人知道主公不能延續血脈,便無人再會來投奔主公。”


    “主公對呂布也就失去了價值,定然性命不保,孫家也徹底完了,你我的前途也就完了。”


    “幼平兄,你懂我的意思嗎?”


    呂蒙神色凝重的點破了利害關係。


    周泰雖智計平庸,卻也不是無腦莽夫,豈會聽不懂呂蒙這番話的份量。


    於是重重點頭,正色道:


    “子明你放心吧,我自然會守口如瓶,絕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主公的傷勢。”


    頓了一頓,周泰卻又苦著臉道:


    “可是,就算我們隱瞞,但主公的傷情卻是事實,將來又當如何是好?”


    呂蒙沉吟片刻,歎道:


    “唯今之計我們也隻能先顧及眼前,先往淮南投奔呂布,保住性命,拿到一片立足之地再說。”


    “至於將來之事,隻能將來再說了。”


    周泰沉默,又是一聲無奈歎息。


    二人正感慨無奈時,船艙之中,響起了孫權歇廝底裏的悲罵聲。


    “劉備,大耳賊——”


    “你焉敢將我傷到這般!”


    “我的眼睛,我的,我的…”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啊——”


    悲憤癲狂的叫聲,聽得呂蒙和周泰二人頭皮發麻。


    呂蒙一聲歎息,隻能默默的鑽進船艙,前去安慰癲狂悲痛中的孫權。


    周泰卻轉過頭來,望向了江東所在的方向,拳頭握緊到骨節哢哢作響,血絲密布的眼中噴燃著無盡的恨怒之火。


    “劉備!蕭方!”


    “你們主臣二賊,將我們仲謀公子害成了這般模樣,我周泰發誓,我必要將你們親手碎屍萬段!”


    “我要讓你們生不如死,為仲謀公子報瞎眼絕後之仇~~”


    …


    海鹽港。


    劉備已立馬於岸邊,遠望著茫茫大海。


    “啟稟主公,末將率軍晝夜兼程狂奔,卻還是晚了半步。”


    “末將雖重創孫權,截獲了其糧草軍資,但孫權卻仍先一步逃上了船。”


    “末將隻能以箭雨亂射,也不知有沒有射殺那孫權。”


    張繡近前稟報戰果,言語中多有些遺憾。


    老劉自然不會怪怨張繡,仍舊是誇讚其戰功,少不得安撫行賞。


    雖說如此,但老劉眉宇間,顯然對孫權的脫逃,亦有幾分遺憾。


    “孫權若被射殺,自然是最好不過,不過若其僥幸逃得一命,也未必就是件壞事。”


    蕭方看出了老劉心思,便是笑著寬慰道。


    劉備一怔,目光新奇的看向了蕭方,未能領悟他後半句話的意思。


    “孫權若活著,必會北上投靠呂布,呂布定然會利用他招攬孫氏舊部。”


    “咋一看好像於主公不利,實則可借孫權之手,將江東潛藏的忠於孫氏的餘孽,盡數挖出來,統統送往淮南。”


    “如此一來,孫權反倒幫主公除掉了江東隱患,省了主公不少麻煩。”


    “至於孫權和這幫孫氏餘孽,主公率軍北上奪取淮南之時,便將他們連同呂布,一並蕩滅便是。”


    蕭方羽扇遙指北麵淮南,麵帶著冷笑說道。


    劉備恍然明悟,臉色頓時釋然,點頭笑道:


    “軍師言之有理,孫權逃離江東,已成無根之木,就算招攬了一眾舊部前去投靠,也難成氣候。”


    “我們卻可借他之手,將那些潛藏的孫氏餘孽連根挖起,正可確保江東長治久安。”


    “如此看來,那孫權逃了就逃了吧,確實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蕭方臉上笑容卻收起,眉宇間鄭重起來,目光遙望向了北麵。


    “依方推算,河北之爭這幾日應該就會出結果了,不出意外的話袁紹滅公孫瓚已成定局。”


    “河北一統,袁氏南下,已是近在咫尺。”


    “曹操盤踞河南,自然是首當其衝麵臨袁紹大軍壓境。”


    “曹操若勝,北麵威脅解除,必會騰出手來全力收取淮南。”


    “袁紹若勝,兩河盡為其所有,隨後也會揮師南下攻取江淮,對主公用兵。”


    “所以留給主公的時間不多了,我們必須要盡快揮師渡江,拿下淮南,奪取壽春!”


    “介時無論曹勝或者袁勝,我們西線有漢水為屏障,東線有淮水為屏障,進可攻退可守,無論怎樣都會立於不敗之地!”


    “故主公現下首要做的,便是班師回金陵,盡快撫定江東諸郡,整編降卒,將荊州和江東的力量擰成一股繩。”


    “唯有如此,才能全力北上奪取淮南,以應對袁紹之南下!”


    劉備沉默下來,目光望向北麵,聽著蕭方的謀劃分析,心中漸漸湧起一股緊迫感。


    袁紹。


    天下最強之人,矗立在遙遠的北方!


    其手握之冀州,區區一州的底蘊,荊揚二州加起來,都未必能與之平分秋色。


    倘若袁紹再拿下幽州,全據河北四州,其實力之強,天下群雄加起來恐怕都難望其項背。


    雖袁紹雖離此有千裏之外,卻不知為何,仍舊讓劉備產生了一種泰山壓頂般的壓迫感。


    他知道,奪取江東,僅僅算是匡扶漢室的開始,袁紹才是那座真正難以逾越的巍然巨山。


    思緒翻滾許久,劉備深吸一口氣,臉上已燃起一抹無畏豪然之色。


    “軍師言之有理,留給我們的時間確實不多了。”


    “速速班師金陵,整合荊州江東之兵,揮師渡江奪取淮南,準備迎戰袁紹這隻龐然大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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