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譚是真的狂啊。


    想要索回高幹,這倒也沒什麽,畢竟是袁紹的親外甥嘛。


    想要與劉備結盟,共滅曹操,這也沒什麽。


    關鍵是這第二件事,竟然想空手套白狼,索回廣陵郡!


    廣陵郡是隸屬於徐州,可那卻是我劉備,用將士們的鮮血,從呂布手裏邊奪回來的。


    你袁譚半點好處不出,就憑你張張嘴,就想讓我把血戰得來的廣郡郡,拱手送你袁家?


    憑什麽!


    憑伱臉大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辛評確實憑臉大,準確來說,是憑著袁紹臉大。


    手握河北四州之地,徐州也收入囊中,官渡之戰已壓迫到曹操搖搖欲墜,取勝就在這一兩月間。


    袁紹一統兩河,坐擁八州之地,似乎已是板上釘釘。


    拳頭大臉就大,這就是辛評敢來索要廣陵,敢空手套白狼的底氣所在。


    劉備目光如刃,冷冷注亮著昂首鋌胸的的辛評,眉宇間已燃起怒色。


    當年弱小之時,袁術也曾覬覦過廣陵郡,他都不曾畏懼,提刀就是跟袁術幹。


    如今身為南方霸主,麾下猛臣良將數不勝數,帶甲之士十萬之眾,我還能怕你袁紹不成?


    “砰!”


    劉備一拍案幾,當場便想拒絕辛評的無理要求。


    蕭方卻幹咳一聲,向老劉暗使眼色。


    劉備立時會意,到嘴邊的怒言,又壓了回去。


    暗吸一口氣後,劉備遂道:


    “袁本初的意思,吾已聽明白了,至於這三件事,容吾先考慮考慮,再給你答複。”


    辛評見劉備沒有當場拒絕,誤以為劉備當真忌憚袁紹勢大,不敢輕易拒絕,嘴角不由鉤起些許得意。


    於是辛評便冷冷一笑,拱手道:


    “那就請玄德公盡快給下官一個答複,下官也好回下邳,向大公子和我家主公複命。”


    劉備也懶得再多說,敷衍幾句後,便令將辛評送往館舍。


    辛評前腳一走,後腳府堂內便炸開了鍋。


    “他娘的,袁家父子好狂啊,張張嘴就想要咱們把廣陵白白相送!”


    “兄長,你下令吧,俺現下就去把那姓辛的腦袋砍了,送去給下邳袁譚那廝!”


    張飛第一個跳了起來,憤憤不平的大罵起來。


    眾將無不憤慨,多是憤怒袁紹的恃強狂妄。


    “軍師,辛評那三件事,你怎麽看?”


    劉備壓住了怒意,目光望向了蕭方。


    蕭方卻是一笑,不以為然道:


    “袁家父子雖狂,卻也不會狂妄自大到,以為憑借袁紹現下實力,就能嚇唬到主公屈從。”


    “我料那袁譚,現下必已在集結兵馬,調集糧草,準備揮師南下來犯我淮南!”


    “辛評此番前來壽春,明麵上是來向主公索要廣陵郡,實則是趁勢來刺探我軍虛實,想要看看主公是否有所警惕,防範他大軍來犯。”


    蕭方不緊不慢,道破了辛評此來動機,接著冷笑道:


    “咱們正好將計就計,反過來利用辛評,令袁譚以為主公隻滿足於拿下淮南,並沒有染指徐州的企圖,也沒有防備他揮師來犯我淮南。”


    “如此,我們才好殺那袁譚一個措手不及,達到出奇製勝的效果。”


    蕭方道出了他適才為何暗示老劉,沒有當場拒絕袁家無禮要求,而是主打一個拖延敷衍。


    劉備恍然明悟,忙問道:


    “景略特意令雲長在今日率軍離開壽春,莫非也是瞅準那辛評到來,有意要演給他看,令他以為我已削減壽春兵力,無意染指徐州?”


    蕭方笑而不語,微微點頭。


    官渡袁曹之戰勝負就在這兩月了,曹操若能僥幸扛過這一劫,到時就能騰出手來南下用兵。


    那麽南陽襄陽一線,定然是首當其衝,將麵臨曹操的兵力威脅。


    倘若袁紹取勝,攻陷許都之後,十五萬大軍也能趁勢南下,直取南陽。


    那麽光靠魏延的南陽軍團,想要守住荊州壓力必然是巨大。


    這個時調抽關羽回鎮荊州,也是理所應當之事。


    蕭方在得知袁家使者將至時,便順水推舟,讓關羽選在此時率軍西歸,正是為了給辛評演一場戲。


    “俺明白了,軍師你這是在利用這個辛評,給袁譚那廝灌迷魂湯啊。”


    “他以為俺兄長真是在考慮袁家的無理要求,以為俺兄長削減淮南兵馬,無意再染指徐州。”


    “咱卻趁袁譚那廝迷迷登登時,休整好兵馬,屯集足了糧草,揮師直撲徐州,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張飛腦回路雖慢,這個時候也明白了蕭方的深意,原本憤怒的臉色,此時也換上了驚喜。


    蕭方卻收起笑意,正色讚道:


    “正是這個意思,知我者,翼德將軍也~~”


    這一聲誇張的讚許,倒把張飛讚的不好意思起來,想起適才的激動憤怒,不由憨憨笑著撓起了後腦殼來。


    “好好好,好一條將計就計之策!”


    劉備拍案大讚,欣然笑道:


    “那吾就依軍師之計,好吃好喝的先供著這辛評,利用他替我們糊弄住了那袁大公子。”


    “爾等盡快休整士卒,準備好兵進徐州諸般事宜,咱們殺那袁大公子一個措手不及!”


    眾將轟然而起,盡皆領命。


    於是軍議結束,諸將便懷揣著興奮,各自前去準備。


    就在蕭方也要告退而去時,陳到卻匆匆入堂。


    “啟稟主公,有一文士自稱從徐州而來,想要密見主公。”


    文士?


    徐州而來?


    這袁譚的使者辛評,不是剛剛才從徐州而來,才見過他的麽?


    怎麽忽然間,又冒出了一個徐州人?


    “這個徐州文士是何人?”


    “那人說了,為防袁家耳目他不便報上姓名,主公一見他便知。”


    陳到的回答令劉備眼中再添疑色,不由轉頭望向了蕭方。


    蕭方心頭微微一震,忽然間似乎猜到了些許,眼中一道精光閃過。


    “主公,說不定一筆意外之財,就要橫空天降了。”


    “主公先見一見這個人再說,看看方猜測的對也不對吧。”


    蕭方羽扇輕搖,嘴角揚起一抹別有意味的詭笑。


    “意外之財?橫空天降?”


    劉備眼眸中湧起深深好奇,當即令陳到將那文士請入。


    須臾。


    一位頭戴鬥笠,身披黑衣的神秘文士,小心翼翼的踏入了堂中。


    當那人摘下鬥笠,亮出真容之時,老劉眼睛先是微微眯起細看,旋即驀然瞪大。


    “陳應!”


    劉備脫口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


    陳應,陳氏一族子弟,陳登的弟弟,陳珪的次子。


    當年劉備初掌徐州,也是得到了陳氏一族的支撐,陳家有頭有臉的人物他都也見過,自然也包括這個陳應。


    隻是,如今徐州已歸袁家,陳氏一族也已是袁家之臣,這陳應卻為何忽然前來拜會於他?


    還是這副遮遮掩掩,生恐被人認出來的樣子?


    老劉茫然時,蕭方眼中卻掠過一道笑意,似乎對陳應此來的目的,已是胸有成竹。


    “陳應拜見大將軍!”


    堂前的這位陳家二公子,已是恭恭敬敬,向著老劉躬身一拜。


    劉備這才緩過神來,忙是一拂手:


    “原來是陳元響,快快免禮,來人啊,賜座上茶。”


    劉備對陳登素有好感,連帶著對其弟自然也是愛烏及屋,哪怕知陳家現下是袁家之臣,現下見了也是以禮相待。


    “徐州一別,不覺已是數載,不知令尊身體可安好,令兄元龍現下近況如何?”


    陳應剛一坐下,劉備便關心起了陳家父子。


    陳應忙放下茶杯,麵露感激之色,拱手道:


    “承蒙大將軍關懷,家父和家兄身體尚可,隻是——”


    話鋒一轉,陳應臉上換上了愧疚之色。


    “隻是家父和兄長,對當年呂布偷襲徐州後,他們未能追隨大將軍前往荊州深為懊悔慚愧,每每想起,都是後悔不已,覺得對不起大將軍。”


    劉備卻淡淡一笑,微微拂手:


    “陳公和元龍大可不必如此,當年是備無用,沒能守得住徐州,他們要為你們陳家的生死存亡負責,無法追隨備往荊州也是人之常情。”


    “何況當年呂布來投,元龍也曾提醒過備,要提防著呂布狼子野心,是備沒有聽從他的勸告,才自食了惡果。”


    “說起來,倒是我對不住元龍,慚愧的人該是備才是。”


    劉備非但沒有對陳氏父子有半分怨意,反倒是把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對陳登表明了愧疚之意。


    這份大度,這般胸襟氣量,不禁令陳應肅然起敬,臉上浮現出一抹敬意。


    而他適才這番話,也不過是試探而已,眼下試出了劉備對陳氏沒有心懷怨意,心中便是有了底。


    於是。


    陳應當即起身,禮了禮衣冠,向著劉備深深一揖:


    “我兄長常言,大將軍不光雄才大略,還氣量非凡,寬仁俠義,乃當世之中唯一的雄明之主。”


    “今日應親眼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


    “實不相瞞,應今日前來拜見大將軍,乃是奉了家父和兄長之命,前來密見大將軍,表明我陳家重歸大將軍之意!”


    “若大將軍不計前嫌,能給我們陳氏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我陳家上下必當盡死力,助大將軍收複徐州,以彌補當年我陳家未能追隨大將軍往荊州的過錯!”


    劉備眼眸陡然瞪大,眼中湧起難以置信的驚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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