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天色還是暗得很快,黑夜把最後一抹殘陽吞噬,月亮悄然出現,宣示著她的主場。


    道路兩旁橙黃明亮的路燈早就亮起,此時從夜空往下看:


    燈火通明的道路猶如這座城市的血管,川流不息的車輛則是血管的血液,晝夜不停地泵發著,如同脈搏,車裏人則像血液裏的紅細胞,輸送搬運著氧氣,一起為這座城市提供著能量,煥發出勃勃生機。


    但此刻外麵時不時的鳴笛聲,還有車內的輕音樂,好像都無法打破和緩解車裏兩人有些過於安靜的氛圍。


    陳墨覺得應該說點什麽,但又不知從哪說起。


    正當陳墨絞盡腦汁想找話題的時候,許紅豆的手機響了。


    許紅豆拿出手機,發現是姐姐許紅米打來的視頻,不由得輕皺眉,防備似地看了一眼左手邊開著車的陳墨。


    鑒於昨晚的經曆,許紅豆不想讓陳墨過早過快地接觸到自己的家人。


    陳墨感覺到許紅豆的目光,聽著一直響著的手機,不由問道:“怎麽了?”


    “商業機密?不方便旁邊有人?”陳墨開玩笑似的問道。


    因為陳墨正開著車,看不到許紅豆手機上的備注,還以為是許紅豆工作上的電話。


    畢竟酒店服務行業,有時要比較注重客人的隱私。


    “不是,是我姐。”許紅豆搖頭說道。


    “那你幹嘛不接?這又沒外人。”陳墨疑惑道。


    許紅豆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陳墨。


    在路燈的照映下,許紅豆能看到陳墨線條分明,棱角柔和的側臉,鼻梁挺拔,下頜輪廓清晰,眼神專注地看著路前方。


    有人說男人最帥的時刻,是倒車時的側臉。


    許紅豆之前不覺得,此刻倒是有些相信。


    但她實在想不明白,這麽帥的臉,臉皮為什麽能這麽厚?


    你這就不是外人了?我同意了嗎我。


    陳墨感受到許紅豆的注視,心裏也有數,不由地輕咳了一聲:“咳,那個什麽,放心,你不開口,我不主動出聲。”


    陳墨說完,把車裏的音樂調小聲了一點,還把車裏的頂燈打開。


    許紅豆見狀也沒說什麽,接通了視頻通話。


    “你在幹嘛呢?這麽久才接通。”


    手機屏幕裏出現一張濃妝紅唇的精明幹練麵孔,正是許紅豆的姐姐,許紅米。


    “沒幹嘛呀,怎麽了,什麽事?”許紅豆問道。


    “沒事我還不能打給你啊?”許紅米不客氣地說道。


    “你來找我吵架是不是?伱要沒事我就掛了啊。”許紅豆也不慣著。


    “你掛一個試試?”許紅米瞪著眼睛說道。


    “試試就試試,你以為我不敢啊?”許紅豆挑釁地說道,說完就要掛電話。


    “小姨~~”突然屏幕裏出現一張可愛的小臉,聲音甜甜的。


    “哎,鈴鐺寶貝啊。”許紅豆立馬變了一副麵孔,親切地跟屏幕裏的小人兒打著招呼。


    “小姨,你吃飯了嗎?”鈴鐺可愛地問道。


    “小姨還沒吃呢,鈴鐺吃了沒有啊?”許紅豆聲調也跟著變得可可愛愛。


    陳墨隻到許紅豆這樣的聲音,忍不住會心一笑。


    “吃了,我今天吃了好多呢!”鈴鐺小臉驕傲地說道。


    “真的呀?鈴鐺真乖!”許紅豆誇獎道。


    鈴鐺聽得嘻嘻直笑。


    “小姨,我想你了,你有想鈴鐺嗎?”鈴鐺問道。


    “小姨肯定想鈴鐺呀。”許紅豆笑著說道。


    “那我這周末去首都找小姨玩,好不好啊?”鈴鐺小嘴甜甜地問道。


    “周末?”許紅豆愣了一下。


    “鈴鐺,把手機給媽媽,媽媽跟小姨說。”旁邊傳來許紅米的聲音


    “哦,那小姨,媽媽跟你說。”鈴鐺說著就把手機給許紅米。


    “好。”許紅豆先是笑著應了一聲,然後看到許紅米後,瞬間恢複平時的聲音,問道:“你這周末要來首都?”


    “嗯,我這周末會到首都出差。”許紅米解釋了一下:“之前答應鈴鐺要周末帶她去玩,我一直沒時間,所以她這次非要跟著我出差,說要去首都看看你。”


    “你做不到就別承諾鈴鐺,你這都第幾次了?也就是咱鈴鐺聽話。”許紅豆吐槽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每次都臨時有工作,我有什麽辦法?”許紅米辯解道。


    “你工作就沒做完的時候,你再這樣下去,小心哪天猝死。”許紅豆說道。


    “不勞你操心,我是有規劃地高效率工作,每天都有充足的睡眠時間。”許紅米說完,還不忘諷刺一句:


    “你以為都像你一樣鹹魚啊。”


    “我鹹魚?”許紅豆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道:“我勤勤懇懇地上班怎麽就鹹魚了?”


    “明明是你自己工作狂好不好?!”


    “行了,我懶得跟你吵。”許紅米說道:“反正事情就這樣,到時候你幫我帶鈴鐺玩兩天。”


    “我還懶得跟你吵呢!”許紅豆先是一臉不屑地回了一句,然後問道:“那你們什麽時候過來啊?”


    “我周五過去,周六早上把鈴鐺帶給你,在你那住一晚,周日下午我接走。”許紅米說道。


    “行,我也好久沒見鈴鐺了。”許紅豆點頭。


    “對了,我昨晚聽媽說,你最近有心儀對象在接觸?還是你鄰居?”許紅米問道。


    陳墨聽到這,不自覺地挑了挑眉毛,要不是在開車,他高低得打個招呼,來一套自我介紹。


    許紅豆瞥了陳墨一眼,說道:“別聽媽瞎說,就是鄰居,普通朋友。”


    “是嗎?我怎麽聽媽說你都到人家家裏吃飯了,人家還接你下班?”


    許紅米不信,她太了解自己這個妹妹了。


    許紅米很清楚許紅豆不是一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不然也不至於讓她來上海總是不來。


    對她這個親姐都這樣,何況對別人呢?


    “......”許紅豆聽著這話,看著陳墨就在身邊,一時也不知什麽心情。


    而陳墨聽到這話,卻嘴角忍不住上揚,無聲地笑了。


    “昨天是因為停電了,搭我下班是因為順路,他公司也在我們酒店附近。”許紅豆解釋道。


    “是嗎?”許紅米不置可否,許紅豆的解釋在她看來就是嘴硬。


    “那你現在在哪兒呢?”許紅米問道。


    “車裏。”許紅豆回道。


    “鄰居的車?”


    “人家就在我旁邊呢,你可別亂說。”許紅豆點了點頭。


    “那你不讓我跟人打個招呼?”許紅米問道。


    “他正開著車呢。”許紅豆說道。


    “咳咳。”陳墨輕咳了一下,示意自己要說話。


    許紅豆看了陳墨一眼,把手機往陳墨的方向移了一些,倒是沒讓兩人視頻,開車安全第一。


    “紅米姐吧?你好,我是陳墨,是紅豆的朋友。”陳墨開口打了個招呼


    許紅米聽到傳來的男性聲音,也開說道:“你好啊,陳墨。”


    “聽說我妹妹受了你不少照顧?”


    “沒有沒有,談不上照顧,就是大家互相照應而已,都是朋友。”陳墨如實說道。


    他倒是想照顧,也沒機會啊。


    現在就搭一下車,幫助都談不上,更別說照顧了。


    “那還是要謝謝你。”許紅米說道。


    “紅米姐,你可別這樣說,再這樣說我都不好意思了。”陳墨說道。


    “好,你現在在開車吧?那我先不打擾你了,等周末我到首都,咱們一起吃個飯。”


    許紅米說出主要目的,她就是想找個理由見一下陳墨,看看他跟自己妹妹是什麽情況,順便把把關。


    “你這人怎麽都不問我一下......”許紅豆眉頭一蹙,拿回手機正要跟許紅米說什麽。


    “好啊,那到時候我做東。”陳墨提高音量說道。


    “這怎麽可以,既然是我提出的,當然是我請。”許紅米說道。


    “不不不,紅米姐你來首都,肯定得是我盡一下地主之誼。”陳墨搖頭說道。


    “你們兩個,都不問問我答不答應的嗎?”許紅豆聽著兩人自顧自的對話,氣笑了。


    “我請陳墨吃飯需要你同意嗎?你們什麽關係?”許紅米疑惑道。


    來自親姐的毒舌,讓許紅豆深吸一口氣,用殺人的眼神盯著許紅米。


    許紅米冷笑,絲毫不懼。


    “咳,那個,我請紅米姐吃飯,到時候你當然也得在,哦,還有鈴鐺呢。”陳墨緩和著說道。


    許紅豆和許紅米是親姐妹,所以能這樣不客氣地互懟。


    陳墨可不敢這樣說話,這女朋友還沒追到手呢。


    許紅豆白了一眼陳墨,跟許紅米說了一句:“掛了。”


    許紅豆說完就直接掛斷視頻通話,根本沒給許紅米說話的機會。


    “你剛才答應我姐幹嘛?”許紅豆問道。


    “啊?這不是......就吃個飯而已嘛,認識一下。”陳墨幹笑道。


    “你認識她幹嘛?”許紅豆瞥了陳墨一眼。


    “這不是你姐難得來一趟嘛。”陳墨斟酌著說道:“她也是關心你,所以才想見一下我。”


    許紅豆沒說話了,她自然知道這不相幹的兩人為什麽要見麵。


    “話說,你和你姐相處都是這麽針尖對麥芒嗎?”陳墨想起兩人剛才的對話,不由問道。


    兩人明明都很關心對方,但說出來的話又都這麽不客氣。


    “沒辦法,人家賈寶玉是含著玉出生,我姐是含著刀片。”許紅豆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她從小就老欺負我,我當然就要反抗。”


    “所以你們的交流都是這樣的嗎?”陳墨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差不多吧。”許紅豆說道。


    “我姐上大學的的時候,我爸說她可以考複旦大學,我給她鼓掌,她卻說我以後可以考孵蛋大學。”


    “為什麽你是孵蛋大學?”陳墨問道。


    “因為我以前自己孵過雞蛋。”許紅豆解釋道。


    “孵過雞蛋?怎麽孵?”


    “就是放在貼身的口袋了,除了吃飯,其他時間都用手握著。”


    “這不會碎嗎?這堅持一天不碎都不容易吧。”


    “還真沒碎,因為我姐偷偷把我要孵的雞蛋換成了熟雞蛋。”許紅豆冷笑道。


    “所以你最後發現孵不出來了。”


    “不,最後孵出來了。”


    “這怎麽可能?”


    “是啊,怎麽可能呢。”許紅豆自己也搖頭。


    “都是我姐的傑作啊,我姐就這樣偷笑著,看著我手裏握著兩個熟雞蛋握住了好多天。”


    “然後她讓我姥姥在家裏的老母雞快孵出小雞的時候,騙我把手裏的熟雞蛋也放進去孵,再偷偷把我的雞蛋換了。”


    “最後小雞出來了,就害我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的努力,才讓小雞孵出來的。”


    “那時她誇我作孵蛋大將軍,我還傻乎乎地高興了好久。”


    “這一瞞就瞞了我好多年。”許紅豆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忿忿不平。


    “你們有兄弟姐妹的,還挺有趣。”陳墨感概道。


    “你是獨生子?”


    “是啊。”


    “那你以前是怎麽樣的?”許紅豆問道。


    “太小我也記不清了,我印象比較深的,就是在我初中的時候。”


    “那時玩樂隊的不都流行留長頭發嘛。”


    “當時我想著樂隊自己暫時組不了,但發型可以先跟上啊。”


    “就兩三個月沒剪的頭發,留了一個劉海遮眼的發型。”


    “殺馬特啊?”許紅豆驚訝道。


    “也不算,我又沒有染成綠的。”陳墨無奈道。


    許紅豆被逗笑了:“那然後呢?”


    “然後就被學校老師打電話找到家裏,說我流裏流氣的,不像學生,倒像是流氓。”


    “確實。”許紅豆點頭。


    “那時候那是最潮流的發型好不好,潮流你懂嗎?潮流!”陳墨不服道。


    “好好好,潮流。”許紅豆憋著笑道:“那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我就被我媽拉著去剃了個寸頭,而我的樂隊夢想,也隨著那頭長發一並掉落了。”陳墨唏噓道。


    “沒想到你的音樂夢想之路也不是一片坦途哈。”許紅豆說道。


    “往事不堪回首,說多了都是淚。”陳墨搖頭。


    兩人回到小區,陳墨下車後發現許紅豆下意識摸了摸手臂。


    “你沒帶個外套嗎?現在早晚的時候還是比較冷的。”陳墨關心道。


    “落在我們酒店了,剛剛下班的時候還不覺得冷。”許紅豆說道。


    “我車裏有個外套我拿給你。”陳墨身上也沒穿外套,所以也沒法直接脫下給許紅豆披上。


    “不用,剛才在車裏又不冷,現在都到了,坐個電梯就到家了。”許紅豆連忙說道。


    陳墨拿著外套直接走到許紅豆身邊。


    “真不用。”許紅豆還想拒絕。


    “幹淨的,還沒穿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披上。”陳墨直接上手幫許紅豆披上。


    “謝......謝謝。”許紅豆感受到陳墨近在咫尺的陽剛氣息,微微低頭,小聲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衣服太暖,許紅豆一披上,小臉就紅撲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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