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盡興,爐火熄滅,眾人散去。


    陳墨和許紅豆也回到房間。


    “你先去洗澡吧。”陳墨進門後說道。


    許紅豆轉身輕靠著桌子,說道:“不急,你先給我看看照片,跟我講講你的同桌。”


    “啊?”陳墨眨了眨眼。


    “你剛才那歌詞怎麽唱來著?”


    “什麽怎麽唱?”陳墨表情“茫然不解”。


    “【從前的日子都遠去】,後麵那幾句。”許紅豆提醒道。


    “嘶~~有點記不清了。”陳墨皺眉裝傻。


    “嗯?!”許紅豆輕挑柳眉。


    陳墨晃了晃腦袋,捂著額頭說道:“剛才那香檳度數不高,後勁還挺大,人暈暈的。”


    “沒事,你先去洗個澡,清醒清醒,出來我們再好好聊聊。”許紅豆善解人意道。


    陳墨聞言,換了個說法:“剛才都唱過了,你要是想聽,明天我再給你唱好不好?”


    “不用唱,你就念出來,後麵幾句伱怎麽寫來著?”


    “我”陳墨眼睛一轉,正想再找個說辭。


    “再不記得,你今晚就睡沙發。”許紅豆輕飄飄的話傳來。


    陳墨表情凝固,試探著說道:“不至於吧?”


    許紅豆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看著陳墨。


    陳墨看了看沙發,要是在家裏的沙發還能湊合,這房間這麽小的沙發,他這一米八幾的大個子怎麽睡?


    而且這也不是睡沙發舒不舒服的問題啊。


    不過這也給陳墨提了個醒,以後結婚,沙發他一定要親自挑選,嚴格把關質量,以備不時之需。


    陳墨一拍腦袋,“恍然”道:“我好像想起來了。”


    “嗯哼。”許紅豆輕抬下巴示意。


    “你說的是,【我也將有我的妻,我也給她看相片,給她講同桌的你】,這幾句?”


    許紅豆點頭,“對嘛,你都唱出心聲了,我給你機會,你講講你那多愁善感的同桌。”


    “那不是我的心聲。”陳墨立馬說道。


    “我就沒有女同桌,我們高中講究男女有別,不是男女搭配。”


    “有就有嘛,以前的同桌而已,我又不介意。”許紅豆“風輕雲淡”道。


    “我就是單純好奇,你放心大膽地說說,我不至於這麽不講理。”


    “可我真沒有啊。”陳墨哭喪著臉。


    “我就是聽了馬爺講的故事來的靈感,你剛才不也聽到了嘛。”


    對於許紅豆說的話,陳墨半個字不信。


    不介意?嗬嗬。


    女人說不介意,就跟男人說“我隻抱抱你,什麽都不做”一樣,那能信?


    現在大度,過後肯定會秋後算賬。


    “真的?”許紅豆問道。


    “真的。”陳墨保證道。


    國內別說高中了,初中估計都很少有男女同桌的。


    馬爺那是年紀大,年代不一樣。


    現在容易暗生情愫的,應該是前後桌。


    許紅豆盯了陳墨一會,點頭道:


    “行吧,那我去洗澡了。”


    許紅豆倒也沒真懷疑什麽,隻是女朋友的身份,讓她本能的有點吃醋罷了。


    “要不一起洗吧?”陳墨湊上去。


    “哎呀,你幹嘛~~”


    “節省水資源。”


    “你的手別亂”


    “唔”


    瑤池戲鴛鴦,水霧透春光。


    風和景明,晴空萬裏。


    小院裏,陳墨和馬爺正在做八段錦,雙手攀足固腎腰。


    昨晚陳墨在鴛鴦浴裏“肆意妄為”,許紅豆多次勸阻無效後,終於被惹惱了,發了狠要給陳墨一個“教訓”。


    後麵兩人戰況激烈,勢均力敵,打得難舍難分,局勢一度微妙。


    最後,還是陳墨以微弱的優勢險勝。


    早上醒來,陳墨回想昨晚的戰局,感到酣暢淋漓的同時,也心有餘悸。


    差一點,差一點就敗了。


    雖然有些仗,男人是注定要敗的,而且一旦敗了,就很難找回場子,年紀越大越是如此。


    在這方麵的戰力,男人和女人是兩條不同趨勢的曲線。


    一條向下走,一條往上升,過了交叉點,從此勝負易位。


    陳墨立馬警醒,可以敗,但不能這麽敗得這麽早,至少得挺個七年五年以後再說。


    男人要盡早做保養,才能延緩打敗仗的時間。


    所以陳墨的保養提上了日程,於是就有了早上和馬爺一起打八段錦這一幕。


    陳墨也有火力不足恐懼症,想著是不是枸杞也得給安排上,後來想想,應該還不用,過幾年再說。


    陳墨覺得自己五年內勝負應該還挺穩的,時間再長就有點不好說了。


    保五爭七,這是陳墨給自己定下的目標。


    許紅豆從房間出來,在露台上伸展著腰肢,整個人容光煥發,精神奕奕。


    下樓路過庭院,許紅豆看了一眼正在做操的兩人,就往餐廳走。


    “早餐在鍋裏保溫。”陳墨注意到許紅豆下來,說了一句。


    “好。”許紅豆應了一聲。


    一進到餐廳,許紅豆就看到陳南星正坐在餐桌,吃著早餐。


    “呦,醒了,今天怎麽起得比我還晚,沒去跑步啊。”


    “睡過頭了,休息一天。”許紅豆去廚房拿了早餐,也來到餐桌坐下。


    “是因為昨晚太累,才睡過頭吧。”陳南星笑眯眯道。


    “嗯?”許紅豆眨眨眼,裝聽不懂,隻是耳朵已經有點微紅。


    “你看看我這黑眼圈。”陳南星指了指自己說道。


    “你昨晚沒睡好啊?”許紅豆關心地問道。


    陳南星氣笑了,“你不知道咱們是一牆之隔,而且木質結構是不怎麽隔音的嗎?”


    許紅豆瞬間羞得滿臉通紅,昨晚被陳墨惱昏頭,忘記動靜得小點了。


    “我這牆角聽的.”陳南星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許紅豆雙手捂臉,羞死人了。


    過了一會兒,許紅豆才緩過勁來,假裝沒事,故作淡定地吃著早餐。


    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不是我。


    陳南星仔細打量著一下許紅豆的臉。


    “你老看我幹什麽?”許紅豆不自在道。


    “難怪你這皮膚狀態越來越好,看來有人灌溉就是不一樣哈。”陳南星嘖嘖歎道。


    “要死啊你。”許紅豆羞惱地拿個包子堵住陳南星的嘴。


    陳南星不在意地咬了一口,眼神中還是充滿打趣意味。


    陳墨和馬爺兩人打完八段錦,便坐下來品茶。


    “馬爺來這裏多久了?”


    陳墨拿起茶杯,輕輕吹了吹,喝了一口。


    “不足一年。”馬爺半閉著眼品著茶香。


    “為何來此?”


    “遠離喧囂。”


    “就一直在這打坐?”


    “打坐可自觀內心。”


    “那看清什麽了嗎?”


    馬爺沉默良久,歎息一聲:“慚愧。”


    陳墨點點頭,也沒有多問。


    “劈裏啪啦—”


    一串熱鬧的鞭炮聲過後,一塊紅布被揭下,露出“天工坊”的招牌。


    木雕坊重新整改開業。


    陳墨被謝曉夏邀請過來見證。


    在謝曉夏一次出走歸來後,木雕坊的州級非遺傳承人謝和順,終於改變固步自封的偏見,為徒弟們尋找新的出路。


    之前村裏的老師傅都沒那麽多活,所以謝和順的徒弟是今天走一個,明天走一個。


    謝之遙提議過幫謝和順進行網絡宣傳,謝曉夏也自己嚐試過直播雕刻,但都被謝和順認為是虛頭巴腦,嘩眾取寵。


    而在得知自己教得最久的徒弟謝曉夏,也想去上海找別的出路後,謝和順坐不住了。


    雖然最後謝曉夏回來了,但謝和順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老路越走越窄,徒弟學了手藝賺不到錢,沒法養家糊口,誰能學的下去?


    在謝之遙的幫助下,謝和順開始接受嚐試新的經營方式。


    強化個人品牌,進行短視頻宣傳和網絡推廣,改變單一的店麵買賣,開放遊客體驗木雕。


    “墨哥。”謝曉夏一掃之前的低沉沮喪,整個人朝氣蓬勃。


    “曉夏,恭喜啊。”陳墨笑道。


    “上次說完,沒想到木雕坊這麽快就迎來了改變和轉機。”


    “嘿嘿,還不知道行不行呢。”謝曉夏摸了摸腦袋。


    “謝師傅的手藝擺在這,現在酒香巷子也不深,會有識貨的。”


    陳墨也有些感概,人有了盼頭,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嗯。”謝曉夏重重地點頭。


    夜深月華,晚風清涼。


    陳墨和馬爺相約飲茶後,又在馬爺的邀請下,嚐一嚐他做的失蹄米粉,取自“馬失前蹄”之意。


    等待的時候,陳墨看到大麥也逛蕩著下樓,“大麥。”


    “墨哥,馬爺,你們還沒睡啊?”大麥打開冰箱拿了瓶水。


    “馬爺在做炒米粉,我蹭個夜宵。”陳墨笑道。


    馬爺聽到聲音,回頭邀請道:“大麥,飯否?”


    大麥想了想,點頭道:“好,那謝謝馬爺了。”


    “稍坐片刻。”馬爺笑了笑。


    大麥來到陳墨這邊的餐桌坐下。


    “怎麽了,大麥,沒精打采的?”


    “我寫不出來東西。”大麥情緒低落。


    “沒靈感了?”陳墨問道。


    大麥深深歎了口氣,“我對這個故事早就沒靈感,現在就靠毅力堅持,燃燒熱情。”


    “靈感這東西,誰都說不好的,包括你自己。”陳墨搖頭道。


    “你現在就是給自己壓力太大了。”


    大麥疲憊地點點頭,“也許吧。”


    “大麥,你寫作多久了?”


    大麥想了一想,說道:“我從大四就開始寫專職了。”


    “剛開始寫就一直有靈感嗎?”


    大麥笑了笑,“那時年輕,日更一兩萬字不在話下。”


    “現在呢?”


    “現在有了經驗的積累,技巧也成熟,文筆也好了很多,但我反而寫不了那麽多了。”


    “為什麽?”


    大麥認真想了想,道:“可能一開始,我隻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那時還在學校,也沒生活壓力,就是單純的寫作。”


    “現在我得負擔生活了。”


    “可憐的訂閱量,大量的盜文,讀者的惡評,還有家人的不支持,就像一塊塊石頭壘起的山,壓得我有點喘不過氣了。”


    大麥說著自嘲地笑了笑。


    “最後一個原因才是最關鍵的吧。”陳墨說道。


    大麥聞言一愣,顯然有些意外。


    “你忘了我也是搞創作的。”陳墨笑道。


    “你既然寫了這麽多年,前麵說的那幾個原因,不應該早就司空見慣了嘛。”


    “前麵這些可能會一時讓你揪心,但過一陣你可能就忘了。唯獨親近之人的看法,才讓人難以釋懷。”


    “嗯,我爸是老師,他想讓我也回老家當老師。”大麥輕歎道。


    “大麥,低著頭按自己父母的腳印走,永遠走不出新路來。”馬爺端著盤子出來。


    陳墨起身拿碗筷,大麥想幫忙,陳墨示意她坐著就行。


    “自己選的路可能荊棘密布,但可能穿過荊棘叢林後,就是鮮花遍地。”馬爺展望道。


    “馬爺,真的會有花路嗎?”大麥眼中懷著憧憬。


    看著大麥的眼神,馬爺沒有回答,而是說道:“咱們先吃,有些事吃飽才能聊。”


    “先吃吧,大麥,餓肚子連傷心的力氣都沒有。”陳墨發著碗筷。


    大麥聞言點點頭。


    馬爺手藝還不錯,三人靜靜地吃著。


    吃完後,馬爺又沏了壺茶。


    “大麥,咱說回剛才的問題。”


    “什麽問題?”大麥有些迷糊,顯然吃完飯就忘了。


    “馬爺跟你聊花路。”


    陳墨不由笑了笑,能吃能睡,就沒什麽大問題。


    “哦,對,花路。”大麥反應過來了。


    馬爺失笑地搖了搖頭,說道:“這花路,還真不一定會有。”


    大麥聞言眼神黯淡不少。


    其實剛才馬爺不直接說她就猜到了,可真的聽到,還是免不了失望。


    馬爺想了想,說道:“我跟你說我一個朋友的故事吧。”


    聽到這開場,陳墨默默喝了口茶。


    “我那朋友啊,前幾年創業,混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豪車別墅,應有盡有。”


    “人當時那狂得沒邊,好像全天下就沒有他做不成的事。”


    “然後呢?”大麥問道。


    “然後.就栽了大跟頭,把之前賺的全賠了進去,一切回到原點,這些年白忙活。”馬爺語氣裏帶著嘲諷。


    “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就整天坐著,啥也不幹。”


    “自暴自棄?”


    “那倒不是,他是在壓抑自己那顆蠢蠢欲動,還想創業的心。”馬爺語氣中有點躍躍欲試。


    “還想創業?”大麥有些驚訝。


    陳墨聞言也挑了挑眉。


    “可不是嘛。”馬爺笑了。


    “你們知道我朋友父母跟我朋友說什麽嗎?”


    “什麽?”


    “他們說,你就是去要飯,也比幹這個強。”


    馬爺說完,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真的呀?”大麥也被這話逗樂了。


    陳墨看著兩人,一個笑話,兩種笑容。


    有人以為,這隻是個笑話;有人清楚,這真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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