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翠萍死後,乾西四所就此沉寂。宮女們一個個的都跟受了驚的小母雞似的,有點風吹草動就戰戰兢兢。


    也是,畢竟剛入宮不久,第一次見識這樣惡毒之事,衝擊力太強,理解。


    我該吃吃,該喝喝,沒事兒再逗逗蓮兒那傻丫頭。


    那丫頭也害怕,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愛往我懷裏鑽。


    日子慢慢悠悠,一月後,宮女受完訓,開始分宮室。


    新一批主子娘娘有兩個熱門選手,這二人不論是容貌還是家世都很是出眾。


    一個是景福宮的景貴人,


    還有一個楚暖閣的楚貴人。


    兩人一個將門之女,


    一個家裏世代為官,很有根基。


    故而這兩人才進了宮就封了貴人。


    這兩日,管事嬤嬤的房門都要被宮女們給踩爛了。畢竟人人都想分個好宮室,妄想有一日跟著主子雞犬升天。


    我沒去,在房中悠閑的吃果子。蓮兒那丫頭把自個上個月的月錢全填了進去,她也想去個好宮室。


    「長樂,你怎麽不去找嬤嬤啊?」


    我順手拿了個果子遞給她,蓮兒腮幫子鼓鼓:「也是,你跟嬤嬤關係那麽好……」


    我笑笑,這宮裏哪有什麽關係好不好之說,隻有,“有用”,“無用”二字。


    三日後,分宮室。


    蓮兒竟分到了德妃處,一時間,惹得人人豔羨不已。


    我擔憂的看了她一眼,


    德妃是宮中老人,又甚是得寵。去處雖好,蓮兒卻心思單純,隻怕……


    但名單早已報了上去,我縱然有心,卻也無力回天。


    蓮兒很是高興,扯著我的手:“長樂,以後我若是出頭了,便給我娘買個大宅子,再請幾個仆人伺候她,她就再也不用受苦了。”


    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蓮兒家裏很窮,爹早亡,靠著她娘給人做繡活維持生計,養活蓮兒一人已是不易。


    我與她細心交代幾句,便回房收拾行李,


    早先已經同嬤嬤打好招呼。


    去馮答應處。


    這馮答應位分低,出身也不好,甚至進宮二月還未侍寢。


    沒人願意去,我隻花了幾個銅板,此舉倒是省下不少銀兩來。


    眾人驚愕。


    我沒有理會,背著小包袱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他們當然不知,身份卑微有卑微的好處。何況進了宮,主子得寵不得寵的,哪裏是家世說了算的。


    自然是:


    「且!看!人!為!」


    4


    馮答應住在芳依閣,芳依閣很偏,在宮人們來往的甬道上。


    可見其不受寵程度。


    初時,我在殿外打掃,因馮答應位分低的緣故,算上我跟馮貴人都貼身宮女香草隻有兩個宮人。


    馮答應很是膽小,這麽看,新入宮的嬪妃隻有她未侍寢也是有緣由的。


    而她的貼身丫鬟,香草也是個不中用的。


    馮答應不得寵沒有賞賜,早起請安頭上隻有兩個素釵環。這便罷,香草那個蠢貨偏給她搭了一個玫色旗裝。


    七月,日頭正毒,這一身,隻怕不用見到皇上,妃嬪們就要笑掉大牙。


    院裏角落開的有不知名的萱草花,很是好看。


    我正在掃地,在院子裏攔住了馮答應:


    「小主,奴婢聽聞,今日皇上要去皇後娘娘處。」


    香草立刻擋在馮答應身前,我知道她怕我冒頭,平日總提防我。


    「這還用你說,滿宮誰人不知。」


    我看著後頭怯生生的馮答應,隻問了她一句話。


    馮答應雖心下生疑,卻還是按照我的話乖乖照做。


    那日,馮答應回來後,穿著我為她親手縫製的碧色旗裝,捧著頭上那朵淡雅的萱草花,笑的好不欣喜。


    她興奮的拉著我的手:「長樂,今日去給皇後娘娘請安,叫散後,皇上問我鬢邊的花叫什麽,還誇我這身衣裳配這花兒好看,接下來我該怎麽辦啊?」


    我故作柔和乖順的笑著:「等。」


    馮貴人不解的同時,還是乖乖照做。


    一旁的香草一雙眼看著我不似平時,糾結裏帶著幾分敬佩之意。


    我不予理會,擦著她的肩,去了敬事房。


    夜裏,突然下起了雨。悶熱裏帶來一絲久違的涼意。


    今夜輪到我守夜,跪在廊下,想到白日光景。


    馮答應被香草擋在身後,在我問出那句話後,她卻慢慢撥開身前的香草,一向怯怯的聲音一反常態,突然變得堅定起來。


    也是,進宮,無非君王寵愛,榮華富貴,權利地位。


    這前頭一個有了,自然什麽都有了。


    「娘娘可想承寵?」


    「本宮,想!」


    然後我折下一朵萱草,插在她的頭……


    想到此處,我滿意一笑,在這冰冷的宮裏,家世地位有,可做錦上添花之舉。若是沒有也不打緊。


    重要的是,得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5


    翌日,馮答應去皇後處請安。


    回來的路上,遠遠被景貴人叫停,她以馮答應目中無人,衝撞了她為由,狠狠甩了馮答應一巴掌。


    然後將馮貴人罰跪禦花園,走時她輕蔑道:“不知名的野花也配戴在頭上。滿宮恐怕也隻有你這種出下賤出身的人,才做的出來。”


    聽到“下賤”二字,我低下頭,冷冷一笑。


    禦花園白日人多,千人看,萬人道。


    這般羞辱,馮答應跪在地上,不複往日怯生生的模樣,臉色白的厲害。


    我跟著跪在一旁。


    天擦黑,馮答應突然抽噎出聲:「長樂,那日你讓本宮等,到底要等到何時。」


    我看著天邊的月亮,有些困的打了個哈欠:「快了,小主。」


    時辰到了,本該回去,馮答應想要起身,我卻伸手從身後按住了她的肩:「娘娘,再等等。」


    馮答應不解之餘,還是乖乖彎下了她剛直起的膝蓋。


    位分低,


    自然是有位分低的好處。


    容易冒頭隻是其一。


    二則,譬如眼下。


    一旦顯露本事,便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我滿意的勾起唇角。


    天一點點黑了下去,就在馮答應等的不耐煩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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