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樓西風,小院內,涼亭前,仙鳳懦懦不敢言,柳青衣是斷然不敢再將她留在身旁,不是仙鳳如何,而是她背後的那位,也就是如今安坐在涼亭內的疏樓龍宿,他會如何。


    不敢賭,再不敢拿同窗之情來賭,這次劍之初,下次會是誰?還是保持安全的距離吧。


    疏樓龍宿手中,拿著一封信,信上隻有兩字,他卻看了很久…


    “恩斷..”喃喃一聲,龍首亦歎亦笑,“那便還有義絕。”


    此番設計,竟能被那賊兒一眼看出,將仙鳳勸回,他比過往,果決許多..“可惜,還是留著餘地。”


    恩斷未言義絕,還念著相識之情,汝這般,是要令吾感念嗎?


    “汝又曉得什麽?”指間用力,信紙碎成飛屑,疏樓龍宿抬眼,看到一臉忐忑不安的愛徒,“不是鳳兒的錯,不用放在心上。”


    “龍首..”仙鳳臉上陰晴不定,欲言又止模樣,讓疏樓龍宿一陣好笑。


    “對吾,鳳兒又何事不能言嗎?”門下數人,疏樓龍宿最喜仙鳳,一是她乖巧聽話,二是其聰明伶俐,龍宿倒是不希望自己的徒兒是這般唯唯諾諾的模樣。


    四目相對,看到那琥珀色雙眸中的鼓勵與溫和,仙鳳鼓起勇氣,輕聲說道,“主人,楚先生他..他一直未想過與龍首對立。”


    “鳳兒是在求情?”疏樓龍宿嘴角微微揚起,“看來,他亦不是全無優點,至少,待人不差。”


    “龍首不會害他。”仙鳳思索片刻,認真說道,“在仙鳳看來,龍首亦未曾真想對他如何,隻是..”


    “想不明白?”疏樓龍宿看著仙鳳低聲問道,仙鳳點頭,龍宿搖頭,“此間之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分明…”


    許是因身前是自己最疼愛的弟子,疏樓龍宿倒是首次認真解釋,“吾與他,無利益上的衝突,若真要細說,他,的確未負吾過,既是如此,吾何必害他?同窗年月,總有些可堪紀念,對錯善惡,非是著眼一時便可分明,吾如此,隻是不想有朝一日,替他殮屍入棺。”


    “仙鳳明白。”


    “汝明白,可惜那人卻不如鳳兒聰慧。”疏樓龍宿冷笑道,“物盡天擇,適者生存,留半顆赤子之心便夠,若真想獨立在渾濁之外,就不該沾染紅塵,既已入局,還緊握著天真的念頭,哈!初見之時,吾已料得,總有一日,吾會在他枯墳之前,倒上幾杯濁酒!”


    “龍首為何不告訴他呢?”仙鳳小意問道。


    “告訴他?吾什麽事情都要與他說個明白嗎?他明白得了嗎?”疏樓龍宿搖頭,“仙鳳,汝錯估他之固執了!”


    仙鳳猶豫一陣,小心說道,“龍首...仙鳳的意思是,龍首何不告知楚先生,無需解釋,隻需一言,龍首未曾想害他。”


    一句話,將儒門龍首問住,既無心加害,為何不直言?疏樓龍宿麵沉似水,小院內,沉寂無聲。


    良久,疏樓龍宿輕聲一句,“鳳兒是覺得,吾苛刻了嗎?”


    人在做一些事的時候,可能會對陌生的人解釋,但對熟悉的人,卻未必有那個耐性,人之常情,不可斷言,仙鳳搖頭不語,暗怪自己將話說得重了。


    “不怪汝。”能言便直言,皆是心中所思而已,疏樓龍宿斷然不可能沒品到怪罪自己身邊的人,看仙鳳還是一臉不安,龍宿無聲笑笑,“或許汝說得對,罷了,長途跋涉,鳳兒先去休息吧。”


    揮手令仙鳳離開,疏樓龍宿靜靜坐在涼亭之內,雙眼緊閉,好似睡著一般。


    恩斷尚未義絕,已布下之局斷不能就這樣草草了結,拋去心中雜念,疏樓龍宿又開始思考,將來之事,將來去說,當下之難,是在劍之初,此人實力,超過自己預估太多,如何在最安全的條件下,解決這個必須解決的麻煩,而且,要處理得不著一絲痕跡…


    一個個人影閃過疏樓龍宿腦中,西風入疏樓,傍晚亮風,吹過涼亭,撫起紫發幾絲,似是被這涼意驚醒,疏樓龍宿驟然睜眼..


    “素續緣,北冽鯨濤!”


    …………………………………………………………………………………


    穿山越林,柳青衣將身法施展到極致,整個人就如同一陣狂風一般,時間,時間!


    將一步蓮華的事,告知天子,而天子,隻是簡單兩字..靜候。


    靜候什麽?柳青衣不知曉,也沒那個心思知曉,他隻知道天子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那一點決絕,對誰決絕?天子不會對一步蓮華決絕,那他,亦隻有對自己決絕。


    去探望任千秋,柳青衣隻看到那原本邋遢的酒樓老板,對著一柄長劍發呆,不及問出一聲,就是逐客。


    任千秋身上少了一絲瀟灑從容,卻多了未曾見過的掙紮猶豫,以及,那細聞下,濃烈的血腥之意。


    自與一步蓮華對談之後,柳青衣就不停地往返善法天子與任千秋之間,一個沉默,一個隻是胡七八糟地說著胡話。


    柳青衣不是傻子,這兩人有事瞞著自己,萬聖岩現在,除了襲滅天來,還有什麽事能嚴重到讓這兩個人變成這般模樣?


    “任千秋的過去,天子知曉嗎?”


    “知曉。”


    “任千秋其人,天子信任嗎?”


    “可信。”


    善法天子惜字如金,但這次,是柳青衣自歐陽上智之後,第一次竭力去思考一件事。


    首先排除任千秋,不論一步蓮華對其說了什麽,任千秋的能為,柳青衣知曉一些,即使不是往好的方向去思考,他也隻能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變數,重要的是,善法天子欲如何?


    對付襲滅天來,這是明顯的事,但無論是傷及天子,或者是一步蓮華,都不是柳青衣願意看到的。


    不是逃避,事情就不會發生,既然天子打定主意,既然任千秋變化已生,那自己能如何?


    思來想去,柳青衣隻得出一個結論,安守本分,做好自己該做的,可不是柳青衣要認真去掃山門,他這輩子也就那樣了。


    自己該做的事,是在事情發生之時,如何將傷害減到最低。


    要想將傷害減低,那就一定要麵對襲滅天來,麵對襲滅天來,自己要有絕對的實力,才有絕對的話語權,任千秋的變化不管是好是壞,是好,沒關係,是壞,隻要自己有足夠的實力,那也能麵對臨時發生的危機。


    所以,結論是,他柳青衣得在短期內,最大程度地恢複,至少要恢複到當初與朱武一戰時的實力。


    既然如此,那就得首先解決一個麻煩!蒼留下的麻煩!


    即使有一步蓮華與如月影的作保,但自己畢竟是魔身,而且之前殺了玄宗那麽多人,蒼不可能不給自己上一道保險。


    道元入體,隱隱與魔能對立,一絲未轉化的道家真氣,更是化作千絲萬縷,附於自己經脈之間,阻礙著自己內元運轉,這事一步蓮華與善法天子都知曉,可惜,他們都沒辦法解決,佛者修為高深,但終究不是大夫,這道元緊縛經脈,雖能驅除,但誰又能保證,驅除之時,不會傷及經脈?蒼的手段不凡,要解,也需絕對過硬的能為,這般精細到不可有一絲錯誤的治療,整個萬聖岩找不出一人能辦到…


    本來沒人去計較這個問題,隻要功體完善,這點小麻煩,自然不攻自破,但是,現在,柳青衣沒那個時間等,要他老老實實看事情發生?沒門!


    死乞白賴地跟著善法天子,賭咒發誓摔東西撒野,什麽辦法都使盡,逼得善法天子好險要清理門戶,裝可憐扮癡呆差點以死明誌,才換來天子四個字。


    “一個月後。”


    一個月,要解決自己身上的問題,要恢複自己當初在魔界時的力量,柳青衣的時間,很急…


    急到整個人神情恍惚,看得萬聖岩眾僧個個驚異,直到一直與柳青衣不對盤的悟真,終於忍受不了柳青衣這陰沉的模樣,走到哪裏就好像天陰到哪,誰受得了?


    “你有病!”


    “死開!”


    “病的挺重!”


    “弄死你信不?”


    “看大夫去吧…”悟真的凸額頭亮得晃眼,而柳青衣第一次發行,這死凸兒還有可愛的地方。


    大夫!是大夫啊!我病了,自然該去找大夫啊!!柳青衣為了表示感謝,當場熱情地送了悟真一個過肩摔,連帶一個泰山壓頂,然後,頂著一闡提的咆哮,和八葉蓮大師無力的勸阻…離家出走..“告訴天子我找大夫去了!”


    柳青衣可以預見自己回去後會被怎麽修理,但現在,卻沒太多時間讓他去思考,天子最後到底要把他清蒸還是紅燒這個問題。


    隻有二十多天,柳青衣一路極速穿行,隻要找到那人,一定能解決自己身上的問題!


    披星戴月,不眠不休,強悍功體支撐,亦無太多疲憊之感,隻是心頭煩躁之意,卻是越發地重了。


    正想大吼咆哮一陣,以解憂思,眼角,卻掃見不遠處,又一場江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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