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慘敗


    “夢大人隻管審便是,我們有何不敢看的。”


    乍聞此聲,眾人心中皆是一涼,說話之人竟是原本已經死去了的夏侯雄霸,他竟然真的複活了,這是什麽魔鬼手段!


    眾人拚盡全力,用生命博來的半指妙棋,竟在此刻功虧一簣。這究竟是個什麽妖術,還是說……這夏侯雄霸真的是一個妖魔!真的殺不死嗎?


    原本高漲的人群,此刻也已是鴉雀無聲,死人複生給他們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在他們的心裏,這哪裏還是一個人,這分明就是一個真正的魔鬼。


    夢醉雖然震驚,可他的麵上卻依舊清明,強撐著鎮定道:“夏侯家主修煉的何種功法,竟會有如此神妙,就是不知本官再斬你一次,你是否還能起死回生呢?”


    夢醉雲淡風輕的回答,倒是讓眾人心下稍安,皆是以為夢醉看出了夏侯雄霸複活的門道,才敢這般有恃無恐,心中對鬼神之事的畏懼,也因此逐漸煙消雲散。


    “夢大人若是果真好奇,大可前來試上一試!”夏侯雄霸展開雙臂,堅韌有力的肌肉線條,無聲地宣示著他的強大,他似乎比初見時更加年輕,更加強大。


    麵對他這樣的舉動,夢醉反而是心下大定,人不會做無意義的事,他越是炫耀他現在的實力,就越是表明他心中沒底。


    “這可是你說的!”夢醉話語未落,便抬手一招。


    一道熟悉劍芒如期而至,原先還得意洋洋的夏侯雄霸頓時神情大驚,狼狽地逃竄到身後人群之中。


    曹詰並未現身,隻是放出一道神似的擬形劍氣,就將夏侯雄霸嚇得不顧形象奪路而逃,夏侯雄霸剛建立起的威勢一時間直接就淪為一場笑柄。


    夢醉趁機落井下石,出言譏諷道:“看來我們的夏侯家主還真是死過了一次,也知道了什麽叫做畏懼了嘛!”


    王彥奇緊跟著捧腹大笑出聲,眾衙役也是心領神會,趕忙學著大笑,開始還頗為尷尬,可隨著門外群眾的加入,一時間還真將夏侯雄霸整得麵紅耳赤顏麵全無。


    夢醉不想再給夏侯家出言解釋的機會,當即手中紅令猛地一擲,曹詰當即隨著一眾衙役一同撲向夏侯獨裁和夏侯雄霸二人。


    寇北宸矗立於一旁的空曠之地,與堂上剩餘的兩位縣令一般無二,仿佛堂上之事與自己毫無幹係,不過好在他的銀甲守軍在沒有得到他的命令之前,依舊將夏侯家的私兵牢牢掌控,倒是給夢醉營造出了一個不錯的獵殺戰局。


    曹詰與胡宗洋皆算是三品中的頂尖高手,有著二人帶頭衝鋒,夏侯獨裁所帶之人雖然極多,但也很快便被打得潰不成軍,隨著夏侯獨裁帶過來的精英死侍一一倒地,戰局逐漸呈現出了一邊倒的局麵。就在夢醉一方以為勝券在握之時,無法預見的變故終是再次陡生。


    “夢大人,我們撤訴!我們撤訴!”


    從報案開始一直到現在,從未說過一句話的老頭,此刻卻是忽然開口。


    眾人聞言手頭皆是一頓,就連其身旁的老婦人及受害少女也都是露出了錯愕的神情,二人回過神來,再想阻止已是來不及。眾人雖是一時錯愕,可在得到夢醉的眼神示意之後,手中動作卻是更加淩厲。老頭見自己所言被夢醉無視,非但沒有放棄掙紮,竟是直接跑下場中,轉起圈來扯著嗓子放聲高呼。


    夢醉瞅準時機,沒做絲毫猶豫,當即掀開桌案,將事先藏好的利劍拔出,乘著眾人無暇他顧之機,運起全身氣力一劍飛出,直射夏侯雄霸後腦而去。就在長劍即將接觸之時,一柄亮銀長槍橫撥而來,機巧地將迅猛長劍挑回夢醉身前。


    “夢大人,適可而止了!”


    夢醉本想著一鼓作氣直接將夏侯家的二人就地斬殺,到時木已成舟,在場眾人一個也脫不了幹係,夏侯家也自然就滅了。


    可如今寇北宸出手援助,僅一交手,三品的實力就已經展示而出。夏侯家兩位三品,高品人數上本就與夢醉這方兩相持平,麵對寇北宸的插足,夢醉也隻得無奈叫停。


    “寇北宸,你可知你這是在為虎作倀!”


    寇北宸麵無表情地恭敬解釋道:“夢大人,本官遵循的是法度,既然報案人已經撤訴,那夏侯雄霸便是無罪,無罪之人大人理應無權處罰。”


    “可就算報案人撤訴,他們夏侯家卻是圍困府衙在先,本官動他仍有本官的道理!”


    與夢醉的暴怒截然相反,寇北宸依舊穩如泰山,仿佛一切都與他沒有幹係,他隻是依法辦事:“夢大人,你的判斷可不是法度的標準。一個無罪之人被當堂處死,這本就是於法不容,人家的家人過來討句說法也不無道理。況且您的府衙之內好像沒有出現傷亡吧……嗯,除您以外。可夏侯家主卻是貨真價實的死了一次……似乎還是您賺了呢!”


    有著寇北宸的阻攔,夏侯二人輕笑一聲,直直地向著門外走去,夢醉卻是不依不饒,搶先以身軀將大門堵住。


    人群中期望的眼神還曆曆在目,女孩堅毅神情還銘記於心,他承載了多少人的期望,他肩負了何樣偉大的使命,讓這群禽獸就這樣當著他的麵離去,他真的做不到。


    “你說我賺了,我賺了什麽?我看是你賺了吧!你踏馬賺翻了!”


    原先在夢醉得到的情報中這位雲中督尉是一位正直清明的好官,他是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萬無一失的謀劃會敗在這樣一位虛偽小人的手中,這叫他如何不怒!


    寇北宸沒有回話,隻是目光移向了庭外的銀甲守軍,威脅的意味,已經不言而喻。


    夢醉盯著他的眼睛,咬牙切齒道:“你真就這般執迷不悟,要一錯到底嗎?”


    “我何錯之有?”寇北宸的言語依舊平淡,不帶任何感情,“律法是嚴苛的,它不會因任何人的個人意誌而做出改變。就像是這外麵的太陽,它既照耀著每一個好人,也從不吝嗇地將溫暖傳遞給每一個歹人,若是每一個執法者都將自己的意誌帶入律法之中,那這神聖的律法就將成為一個人的家法。律法之所以神聖,乃是源於它的無私與絕對的公平。”


    “夢大人,大勢已去,您該退下了。”


    夢醉如遭雷擊,他本以為自己是絕對的正義,可聽了寇北宸的這一席話,似乎自己的這些行為和這幫惡人也沒了區別,想到這他隻覺得渾身的熱血,在此刻也是冷了下來。


    這無法無天的正義,還是自己所堅守的正義嗎?


    如今的他不管是在律法上,還是武力上,他都是徹底的敗了,他隻覺得腦袋一陣眩暈,伸手扶住門框,才堪堪地穩住身形。


    夏侯雄霸見狀,譏笑著走出大堂,路過夢醉身邊時,還有意地撞猛撞了一下夢醉的胸膛,將本就虛弱的夢醉撞得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夏侯獨裁領著剩餘的殘部向著外走去,路過夢醉身前,輕聲低語道:“夢大人,你不會覺得隻有你做好了萬全之策吧?你以為這五年來我們真的什麽都沒做?你以為這次的報案是一個特例?我們沒把你當傻子,你倒是把我們當成了蠢豬,輸了就得認,別在這丟人現眼了!”


    說完,夏侯一眾高興地帶人離去,百姓也是迅速回家。


    寇北宸行至夢醉身前,告誡似的說道:“夢大人有些事情,不是靠書生意氣就可以解決的,就算一時間真的讓你解決了,那也會後患無窮。做事還是得靠腦子,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隨著銀甲守軍的離去,衙門中僅剩夢醉一行,與那少女一家。曹詰想要上前將夢醉扶起,卻被夢醉抬手拒絕。


    夢醉癱坐在地上,看著那位從始至終都唯唯諾諾的老人,心中說不出的不是滋味,恨嗎?倒也不是。怨嗎?還真有那麽一點,不過心中更多的還是哀鳴與自責。


    他並非是真的不知道,這場審判會是夏侯家為自己設下的一場大局。他也有著更加圓滑的處事手段,可以將自己從這個局中抽脫出來。甚至說如果自己真的那麽做了,自己不會如此狼狽,少女也不會失去更多。


    就算是差一點,也隻是會和以往那些被夏侯家隨手擺平的人家一樣,得到小一筆的賠償。而且以少女的天姿絕色,是絕對有能力可以嫁入夏侯家的,若是運氣不錯,成為了夏侯雄霸的一房小妾,這可要比以往之時都要過得更好。


    可由於夢醉的一意孤行,少女的下半輩子是徹底的毀了,若是說被人強暴還有嫁出去的可能,但這於大庭廣眾之下,失去貞操的女人,往後的人生該如何進行,夢醉不知道,他甚至都不敢試圖想象。


    他真的是想要審判罪惡嗎?還是說他做出這些,隻是單純地想要去證明自己?難道這一切真的都隻是他急功近利的魯莽之舉嗎?他不斷地詢問自己,可越是思考,他便越是難受,他現在對正義的界限都開始變得模糊,甚至他都不明白自己究竟算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對少女的迫害,似乎要比夏侯雄霸更加殘忍,他剛才感受到的究竟是正義的熱血,還是對名利的癡求……


    在眾人不曾注意的時候,夢醉的眉心緩緩裂開,一滴深黑色的血跡自漆黑的空洞地中滑落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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