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布萊特要推開貨倉的大門時,突然某種熟悉的感覺讓他預感到危險的來臨。


    多年練就的危險直覺和戰鬥經驗,讓他幾乎不用思考便就地一個翻身,躲到了掩體後麵。


    “砰砰砰砰砰砰!”一連串密集的子彈掃射洞穿了木板和牆壁,強大的火力壓製不僅擊潰了敵人,也讓甲板上所有的碳基生物蜷縮到角落裏。


    聽著底艙裏金克斯發泄般地怒吼,布萊特心急如焚地向內跑去。


    此時天空中又出現了二十幾名配有飛行器的野火幫成員,為首的一人身材魁梧、配有誇張麵具。仿佛第一輪的襲擊隻是試探,此時進攻的號角才剛剛吹響。


    這一批成員的戰鬥力明顯更加強悍,雙方之間裝備和技戰術實力差距,很快便讓本就狼狽不堪的塞薇卡一眾手下被驅趕得四分五裂。


    戴有誇張麵具的領頭人,領著十餘名手下魚貫湧入底艙大門。


    此時的布萊特,注視著麵前的金克斯,她頹然地握著子彈耗盡、濃煙繚繞的機槍,眼神中透露出悲傷和痛苦。布萊特向前幾步,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一個粉色頭發、神似蔚的女性,心中了然。


    他拍了拍金克斯的臂膀想要安慰對方,卻看金克斯眼神空洞,似乎仍然沉浸在剛剛的事情中。


    “噠噠噠噠”密集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布萊特的神經驟然緊繃,而階梯處的腳步聲也戛然停止。


    一門之隔的樓梯上,艾克警惕地握起一隻拳頭,示意身後的隊友止步。他側耳傾聽了片刻,用眼神示意幾位隊員作為先鋒當先衝進去。


    猛烈地破門聲響起,本就千瘡百孔的木門瞬間碎裂了一地。幾名持槍或棍的蒙麵人湧入底艙,看到了警戒的布萊特,和垂握著空槍、一臉麻木的金克斯。


    其中幾人似乎發覺了此時的金克斯是一個更好的靶子,將矛頭對向了金克斯。


    布萊特眼中紅光閃爍,及時讀到了進攻者們的想法,他揮舞著重拳,快速地逼近著幾名以金克斯為目標的敵人。


    似乎是沒有料想到布萊特速度如此之快,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布萊特擊倒在地。


    隨後陸續湧進來的七八人,先是將目標對準了更有威脅的布萊特,隨後簡單觀察了眼戰場,很快判明了形勢,紛紛將目標轉向了金克斯。


    內心焦急的布萊特一邊躲避子彈和長矛的飛襲,一邊大聲呼喚金克斯的名字,同時分心解決想要襲擊金克斯的敵人。


    往來疲於奔命間,一道道傷口浮現在布萊特身上,一朵朵飛濺的血花在布萊特白皙的皮膚上綻放。進攻者似乎發現了布萊特的弱點,將火力和進攻手段盡數傾瀉在了金克斯身上,以此“陽謀”來逼迫、壓縮布萊特的走位空間。


    “咚!”


    當布萊特一記重拳擊倒底艙室內的最後一個敵人時,他的膝蓋終於因為傷痛而支撐不住,單膝跪地,目視著麵前目光失神的少女,布萊特嘴角露出疲憊而無奈的笑意。


    “哎,你是想害死我嗎?”布萊特笑道。


    一陣突如其來的勁風從腦後襲來,布萊特眼神跳動,他本能地想要低頭躲避,但是那道勁風也跟著變換了方向。


    “咚”一陣劇痛從後腦擴散開來,布萊特感到自己的意識出現了一絲模糊,他用最後一絲力氣,回頭看了眼身後佇立的那道高大身影。然後,脖子一軟,便倒了下去。


    注視到麵前摔倒的身影,金克斯的眼神突然從一片灰白恢複了顏色,她如同噩夢驚醒般看向了逐漸失去意識的布萊特,以及他身後那個握著幽藍色光澤大棒的男人。


    “啊啊啊!混蛋,去死!”金克斯發出憤怒地吼叫,擲出一連串的爆炸“猴子”。


    戴麵具的人輕鬆地躲過一連串的攻擊,然後用那把怪異的武器格擋開了金克斯的飛腿。


    甲板和船艙內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麵具男和金克斯的拳腳也發出激烈的碰撞聲。


    飛艇開始搖晃、顛簸,幾名還有戰鬥力的野火幫成員開始掏出火折子點燃成箱的微光走私品,麵具男見目標已經完成,且戰且退向甲板方向。


    暴怒的金克斯緊緊追擊在他身後。


    “劈裏啪啦”


    桅杆和吊頂開始墜落,密集的火花開始連成一片。港口上方,注意到這裏起火和交戰異動的執法官,正大批地聚集過來。


    “金克斯!我們得走了!”甲板上的塞薇卡衝著金克斯大喊道。


    與此同時,麵具男一行人已經跳上飛行踏板。金克斯快步追過去,用一杆敵人處繳獲來的長矛,擲向了一名逃逸的野火幫成員,對方後背被擊中,立刻墜下了踏板。


    “踏踏踏踏”整齊地腳步聲響起,一隊隊執法官和日之門應急部隊抵達了事發現場,幾名執法官已經攀上了扶梯。


    “上麵的人,統統站住,不許動!”一名深藍色製服的執法官高聲喊道。


    “快走!”塞薇卡抓住金克斯手臂,高聲喊道。


    “等,等等!”金克斯道“布萊特還在底艙下麵,他昏迷了。”


    “管不了他了,”塞薇卡焦急道“再不走便一個都跑不掉了!”


    “可是......”金克斯眼神中出現淚光。


    “走!聽我的,”塞薇卡怒吼道“出來前,希爾科命令我護你周全,你不能出事!”


    說著,也不聽金克斯反對,塞薇卡便強拉著對方逃離了飛艇。


    ......


    幾分鍾後,一名頭戴貝雷帽、身著藍色執法官服飾的女性走入了這片“斷壁殘垣”,她聽到爆炸的第一時間,便從一旁熱鬧的進化日盛典趕了過來。


    此時的她,一邊拿著照相機拍照,一手用紙筆進行犯罪現場的側寫,直到他注意到那個躺在底艙裏的清瘦男子。


    ......


    腦袋傳來一陣陣抽搐般的疼痛,布萊特用力地掙紮著,他感覺自己仿佛沉入了一片不見天日的黑暗,如同溺入了一潭黑色的汙水中,連呼吸也變得困難。


    “啊,啊啊!”他大吼出聲。終於從昏睡中清醒。


    揩掉額頭的冷汗,他大口地喘著氣,環視向四周,周圍仍然十分漆黑,隻是零星的一點微光透過黑暗傳來,讓布萊特的心情稍微平靜。


    布萊特靜靜地坐了片刻,讓眼睛逐漸適應了這片黑暗。他首先檢查了下自己的身體狀況,身上的一些小傷口被簡單處理了下,腦後有一處鈍擊已經纏好了繃帶,雖然手法有些粗糙,但是自己現在暫時沒有大礙。


    布萊特看向自己的手腳,此時被束縛著厚重的鐵鏈,身下的枯草有些紮人,幾米之外,能看到幾道微弱的光線從鐵欄杆間傾斜而下。


    “哦,原來是在監獄裏。”布萊特心中自語道。


    連他自己都有些詫異於自己的平靜。


    布萊特調整了一個較為舒服的坐姿。


    “最起碼不全是壞事,這裏好歹是一人一屋的“單間”,比較清淨,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布萊特在心中安慰自己道。


    他回憶了下之前發生的事,碎片的記憶如雪花般飄來。他想起之前在飛艇上發生的事情,自己赤手空拳和一隊野火幫成員激戰,自己好不容易解決了所有人,然後腦後挨了一悶棍。


    “嘶,這艾克下手竟然這麽黑!一直躲在角落裏等著陰我。”布萊特撫摸著腦後的傷口,喃喃道。


    雖然當時那個人帶著麵具,但是布萊特臨昏迷前回頭的那一瞥,還是識破了對方的身份——正是前一天在祖安陋巷裏有過一麵之緣的艾克。


    他並不埋怨對方下手太重,畢竟雙方分處不同陣營,戰場中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最大的殘忍。不過就像野火幫或許會意外希爾科手下包括布萊特在內的精銳,真的悉數出動;布萊特也意外艾克親自參與了這次行動。


    “也不知道金克斯怎麽樣了?”布萊特低聲自語道“還是要先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有人嗎?有人嗎?”布萊特向著幽深的走廊喊道。


    鑰匙響動和鐵靴踩踏地磚的聲音傳來。


    “吵!吵什麽吵?新來的吧,再吵你今天的晚飯取消了!”一個虎背熊腰、麵容卻如同大號海牛的獄警不耐煩道,一邊說著,一邊用警棍敲擊著鐵柵欄。


    “這是哪裏?”布萊特問道。


    “嗬嗬,這裏是一切罪犯的最終歸宿——大名鼎鼎的靜水監獄,做好下半輩子在這度過的打算吧,年輕人。”獄警道。


    “和我一起進來的人呢?”布萊特看對方有回應,立刻問道。


    “和你一起來的?今天不就關了你一號重刑犯嗎?哦,你指的是押你來的那個女警吧。”獄警下意識道。


    布萊特眼中出現一絲疑問,然後道“吉拉曼恩家的?”


    “嗯?”獄警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太多,“你哪來這麽多問題?今天你的晚飯取消了!”


    說完後,他似乎回憶起今天押送這名犯人的那位美麗女士,那白嫩姣好的容顏,健壯勻稱的身姿,還有明顯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氣質,在這鳥不拉屎的監獄難得一見。獄警擦了下嘴角,晃晃悠悠地走出去。


    臨走時還嘀咕道“哎,什麽時候能離開這該死的地方,和這幫畜生呆在一起活受罪,我遲早要憋瘋。”


    布萊特收回眼中的紅芒,他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貪婪】【欲望】,基本驗證了自己的猜想。


    摸了摸有些幹癟的肚子,布萊特強行讓自己去思考別的事情,轉移愈發強烈的饑餓感。


    “看來金克斯沒事,艾克和那些野火幫成員估計是跑掉了。”他心中道。


    四周似乎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安靜,布萊特感到時間過得很慢很慢,他的思緒開始漫無目的的發散。


    這種饑餓的感覺他已經很久沒經曆過了,上一次還是在小時候。


    那是他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差不多是七年前。當時他又瘦弱,力氣又小,在強者為尊的祖安陋巷裏,他遭遇過惡棍的欺淩、強盜的哄搶、人口販子的覬覦......


    餓了好幾天,滿身是傷的他,來到了一家名叫福根酒館的店鋪前,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強壯大叔問他是否需要食物,又餓又累的布萊特沒有拒絕,但是他還是先詢問這裏是否需要一些工作。


    得到肯定答複的他,嚐到了這輩子最美味的一頓晚餐,即便那隻是很普通的黑麵包和熱水。從此以後,他在那家店裏從普通的雜役做起,端菜、倒水,打掃衛生,然後開始負責收銀和櫃台賬務。


    這期間他認識了很多人,熱心的酒館老板範德爾,以及他收養的幾個調皮的孩子——“假小子”蔚、“倒黴蛋”金克斯、“大喇叭”麥羅、“小胖墩”克萊格,他還認識了住在本索店鋪裏的學徒——“小不點兒”艾克。自己雖然比他們大了一兩歲,但是很快和他們打成一片,有了一份差事的自己經常接濟自己困難的夥伴們,那是他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


    可是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在那一晚之後,很多人都死了,蔚不知所蹤,金克斯則投靠了希爾科。失去了“家人”的布萊特沒有猶豫,第二天便加入了希爾科的陣營,一晃就是七年多時間。


    “阿嚏”正對麵的牢房裏突然傳來一聲打噴嚏聲,打斷了布萊特的回憶。


    布萊特好奇地湊過去,隻見一個滿頭藍色長發,胡子和頭發連成一團的老者,在牢房裏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他時而疾走暴跳,時而坐在地上沉思,時而拉扯著自己的頭發、敲擊著牆壁,狀似瘋魔。


    “老先生,老先生。”布萊特呼喚道。


    “你有什麽事?現在不要打擾我!”那個老人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喚,語氣很衝地沒好氣道。


    說罷,也不理會布萊特,自顧自地陷入了之前動作的循環。


    布萊特撇了撇嘴,見對方如此躁動,也放棄了詢問的打算。心中不由嘀咕這是不是關太久的後遺症。


    他又看向自己斜對角的那間牢房。隻見一個金色半長發的青年,背對著自己端坐於室內。皎潔的月光從他監牢的狹小窗口灑下,如同珍珠般鑲嵌在他精致的耳廓上,看不清全貌的側臉和優美的下巴弧線,似乎預示著這是一個百裏挑一的美男子。


    布萊特暗暗觀察了他一會兒,對方似乎沉醉於月色中,隔壁的折騰喧嘩根本影響不到他。


    “咚!”緊鄰的牆壁突然發出一聲重響,嚇了布萊特一跳。


    接著“咚咚咚咚”的響聲越發密集,隱隱傳出一個女子的呼號聲和鐵鏈的撞擊聲。


    “隔壁竟然在打拳?!”布萊特心中一驚。


    此時那個端坐著的安靜美男子突然轉過身,一張英俊瀟灑的麵孔露出不悅“喂,祖安的紅毛怪,大晚上你折騰什麽?讓不讓人睡覺了。”


    “閉嘴,皮城的小白臉。如果不是現在有這排鐵柵欄隔著,我會讓你體驗下,什麽叫祖安式麵部按摩。”


    “我呸,嚇唬誰呢?誰不知道小爺我的本事,三片大陸上都流傳我的傳說,就憑你,嗬嗬。”


    聽到雙方即將開始的嘴臭大戰,布萊特沒有在意那個年輕男子的反差之大,此時他的眼睛卻睜得大大的。因為,那個聲音是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遙遠。


    “蔚,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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