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在距離比爾吉沃特灣不遠的一座小型港口,一艘吃水很深的貨船緩緩駛來。


    夕陽漸斜的陰影帷幕裏,幾道貪婪的視線正在悄然窺伺。


    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


    “頭兒,看來這次來了一頭肥羊啊,哈哈哈。”


    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回答道:


    “閉嘴,小點兒聲,把他們嚇跑了,我拿你是問。”


    “哎,是,是。”那個刺耳的聲音,壓低音量喏喏道。


    當那艘貨船,向靠近海灣處投下第一個船錨時,怪異的呼號響起,十幾艘潛藏在附近暗處的快艇,呼喊著衝向目標,轉瞬間便將貨船包圍得無路可逃。


    “繳槍不殺!”之前那個尖嗓子大聲嗬斥道。


    幾塊木板被快速搭到貨船上,一群手持大刀、火槍的海盜,熟練地跳躍上對方的甲板。


    一個個麵露凶相的大漢,簇擁著一個胸膛上繡滿青蛇紋身的男人巡視甲板,船上的船員,被精壯的海盜團夥迅速製服,紛紛抱頭蹲在地上。


    “嘿嘿,我叫博格,在這座小島上,還沒有人不知道我的名字,今天碰到我算你們倒黴。”繡有紋身的男人,粗著嗓子道。


    “頭兒,這幫人怎麽處理?”一個賊眉鼠眼的海盜,尖著嗓子問道。


    “嗬,男人有勞動力的押去做奴隸,沒有用處的統統殺掉,至於女人嘛,嗬嗬,”明顯是這夥海盜首領的男人,舔了舔舌頭,“給大夥兒晚上放個假,今天晚上我們好酒好肉,玩個痛快!”


    “哦哦哦哦!”一陣豺狼般的歡呼響起。


    海盜首領抬起了一隻手,等待眾人安靜後繼續粗聲威喝道:


    “你們這條船上誰是管事的?”


    “我。”陰影中一道苗條纖細的身影走了出來,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這是一個有著一頭火紅色頭發的女子,頭戴一頂複古風格的貴族禮帽,身上卻是穿著異常火辣的露臍牛仔裝,完美的曲線和優雅地氣質,矛盾地出現在了同一個人身上,讓人不禁疑惑這是哪家貴族的叛逆小姐。


    海盜首領垂涎的視線,掠過那有著馬甲線的玲瓏小腹,凝視向那張嬌豔欲滴的絕色臉龐,博格吸溜下口水,咧嘴道:


    “美麗的女士,很高興見到你。”


    “哦,這位先生,我們是來自諾克薩斯的皮埃爾家族,我的家族已經定期向皮爾特沃夫繳納過手續費,我想不應該,在皮爾特沃夫的土地上受到阻攔。”


    “嗬,你現在,可還沒登上皮爾特沃夫的土地呢,小妞。”尖聲尖氣的聲音再度響起。


    “住嘴,蠢貨,這裏還輪不到你來說話。”海盜首領回頭嗬斥道,轉而溫言道,“美麗的女士,我們沒有惡意,隻是想要請您,到我們的船上喝一杯酒,我想你一定不會拒絕我們的好客。”


    “對不起,沒興趣。”女子冷淡的聲音響起,說著便要轉身離開。


    “啪”海盜首領一把按住女人的肩膀,麵色猙獰道:


    “搞清楚你在和誰說話,傲慢的婊子。”


    看著麵前男人突然獸性大發的樣子,女人眼神中出現了一絲驚訝,然後一抹恐懼從她的臉上浮現。


    “你是誰?你們想做什麽?我們和皮爾特沃夫的統治者有過約定......”


    “嘿,我再告訴你一遍,我叫博格,”海盜首領身體貼近,輕浮地捏住女人的下巴,“至於你說的什麽皮爾特沃夫的統治者,嗬嗬,皮爾特沃夫海上的王——普朗克就是我的頂頭上司。你問我要幹什麽?嘿嘿嘿,當然是......”


    正當博格想要有進一步的動作時,一杆黑洞洞的槍口突然占據了他的視野。


    “額,你,你......是?”博格聲音有些發顫地道。


    紅發女人,將一柄紋有金色紋路的誇張手槍,抵在了對方的太陽穴上。


    前一秒那個麵露恐懼、柔弱可憐的玫瑰少女,突然變成了冰冷危險的食人花。


    “你媽媽沒有告訴過你,和一個女孩子打招呼時,要先問對方的名字嗎?”


    “不過既然你這麽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好了。記住,我的名字是莎拉,他們也叫我——厄運小姐。”


    “額,是你!”豆大的汗水,從男人的太陽穴滾落,他一邊眼神示意自己的手下,不要輕舉妄動,一邊開口道,“您......您想要什麽?”


    “既然你說,你是普朗克的手下,那麽告訴我他的位置。”


    “咳,首領平時極其重視自己的安全,一直神龍見首不見尾,隻有他找我的份兒,我怎麽會知道他的......”


    “哦?”莎拉鮮豔欲滴的紅唇,露出一絲危險的笑容,“那麽,請你去死好了。”


    男人的神色中,終於浮現出了一絲極致的恐懼。


    “不,你不能,普朗克知道不會原諒你的......”


    “砰!”一聲槍響,子彈貫穿了男人的太陽穴,引爆了他的大腦。


    “那就讓他來好了。”莎拉笑了笑。


    靈巧地一個旋轉,繞過了僵硬跌倒的“博格”,和一連串子彈,莎拉一邊連續跳躍,一邊變戲法似的掏出了第二把槍,閃電般敏捷地回擊。


    輕盈卻威力驚人的雙槍,爆發出恐怖的戰鬥力。橙黃的彈幕,竟然壓製住了甲板上,毫無準備的二十餘名海盜。


    四周的快艇,聽到大船上的突然響起的密集槍聲,紛紛後知後覺地調轉船頭,駛向大船。


    與此同時,手握雙槍的莎拉,卻借助船上的箱子、圍欄等掩體,遊走在一群海盜四周。她精準的槍法讓海盜膽寒,往往每抬一次手,便有一兩名海盜眉心中彈。


    原本數量占據優勢的海盜團夥,卻像是從獵人,變成了籠中的獵物。而那個屠宰者,正邁著優雅地步伐,閑庭閑步地收割著一個個生命。


    她一個人仿佛包圍了所有人!


    “砰!”當一枚橙黃的彈丸,擊穿了前一個人的頭顱,破碎的彈片,呈放射狀紮入後一個人的胸膛時,匍匐在木桶後的一小撮海盜,終於精神繃到極點,“哇哇”大叫著衝向莎拉的方向。


    “砰砰砰砰!”一連串快速的槍聲響起,幾個殊死搏命的匪徒,結束了他們罪惡的一生。


    “呼~”輕輕吹散槍管繚繞的白煙,莎拉撇了撇嘴。


    “轟!”一聲沉悶的炮擊聲響起,船體發生了一陣劇烈的晃動。


    “該死!”莎拉皺眉道,“克拉克,還沒有準備好嗎?”


    被呼喚的一個矮個子男人,猛地跳上甲板道:


    “船長,都準備好了,您就看我的吧。”


    說著他將手指放入嘴巴中,發出一聲響亮的口哨“嗚喔!”


    甲板下眾位潛伏的船員,應聲摘下,蒙在船體上的覆蓋的褐色亞麻布匹,露出一挺挺嶄新的烏黑色炮筒。


    克拉克手臂一揮,大喊道:


    “開炮!”


    密集的炮聲響起,之前圍攏過來的一艘艘快艇,被正麵近距離命中,衝天的火光照亮了晚霞。


    幾艘想要逃竄的快艇,也被剩餘的幾挺火炮連續命中擊沉。


    看著像落湯雞一樣的博格殘黨,克拉克好笑地道:


    “他們到死都猜不到,咱們這艘黑火花號,看似是裝滿了貨物的商船,實際除了第一層和甲板上的箱子裏是貨物,下麵幾層裝的可都是火藥,哈哈哈。”


    莎拉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表情似乎有點低沉。


    善於察言觀色的克拉克及時住聲。


    這時,幾名黑火花號的船員,押著一批幸存的博格殘黨,走到莎拉的麵前。


    “首領,如何處置這批人?”


    “有掌握普朗克消息的嗎?”莎拉抬眸問道。


    “沒有。”下屬答道。


    莎拉皺了皺眉毛。


    一排往日作威作福慣了的強盜,似乎覺察到,自己將要到來的命運,紛紛跪倒叩拜:


    “女王饒命,女王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嗬,”莎拉發出一聲嗤笑,然後冷冷道,“統統拉去喂鯊魚。”


    然後不顧一聲聲淒厲的哀嚎,徑自走向船頭,克拉克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側。


    “吩咐下去,讓下麵的人,放出快艇封鎖整個港口,不能走漏一絲消息。其他的人和我登島,嚴查普朗克殘黨,不留一個活口。”


    “是。”克拉克應道,回頭看向船尾慘叫的海盜們,不由打了個激靈。


    “從今往後,這個小島要換主人了。”眺望著島上點點漁火的靜謐小鎮,莎拉喃喃道,“普朗克啊,你究竟藏在哪裏?”


    ......


    ......


    祖安,牛頭人氏族的格鬥室內。


    頭戴牛頭人麵具的玻金·哈裏森,正在拳擊袋前,揮汗如雨。


    曾經靈活的腳步,因為之前的傷勢,變得有些步履蹣跚。


    玻金猛地揮出一拳,將懸吊的沙袋錘飛,看著宛如鍾擺般,搖晃不停的沙袋,他重重地喘著粗氣。


    “吱呀!”


    訓練室的門被推開,披著黑色大衣的布萊特,和身後一行人走了進來。


    玻金條件反射地警惕起來,直到他看到,那個麵容俊美的年輕人,手肘搭在拳擊台的圍繩上,笑眯眯地看向自己。


    玻金不由麵露詫異道:“你是......”


    “布萊特·菲爾,”伸出一隻手,與對方握了握,布萊特道,“還記得我嗎?”


    玻金聽到這個,在如今的祖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名字,在看對方的那張熟悉的麵容,不由想起之前的事情:


    當他被那個可恨的對手,一拳拳擊倒,並且被羞辱般地摘下,象征榮譽的麵具時,是這個年輕人,站在台上,輕描淡寫地擊潰了對方。


    沉默片刻,他答道:“當然。”


    “謝謝你當時出手,這樣大家記住的,都是你勝利的樣子,對於我這個被踩碎的墊腳石,也就沒什麽人在意了。”玻金有些五味雜陳道。


    布萊特知道,對於一個戰士而言,榮譽意味著什麽,複雜地看了對方一眼,布萊特轉移話題道:


    “應該早點來看你的,不過因為很多事情耽擱了,傷勢恢複得怎麽樣?”


    玻金扯開衣服,露出胸膛和腰腹處猙獰的傷口,慘然道:


    “看我這個廢人做什麽?”


    布萊特沉默幾秒,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瓶金色的藥水。


    “這是辛吉德教授研製,能夠促進傷勢恢複的特效藥,對於複健期患者也有奇效,”想了想,他又開口道,“蔚除了兼職學校的拳擊課老師外,還打算在校外,和手下軍官一起,開設一家正規拳擊館教學。地下拳擊場被取締後,如果你經濟方麵有困難,不妨去麵試一下拳師這類崗位。”


    玻金接過來,那明顯價值不菲的藥水,不解道:


    “為什麽幫我?”


    “不僅是替我手下不懂事的家夥們道歉,而且也為了傳達出一個訊息,我對牛頭人氏族沒有惡意。”


    玻金笑笑道:“可是憑你現在在祖安的實力,想要捏死我們整個氏族,都輕而易舉,何必非這樣的周章?”


    布萊特直視著對方,眼中紅色的光芒閃過,緩緩道:


    “因為,我想見見你背後的人。”


    玻金臉上笑意倏而不見,表情僵硬道: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我是說,我想見見你們的圖騰。”布萊特道。


    見對方驚詫得說不出話來,布萊特補充道:


    “放心,我沒有惡意。”


    “這件事,我要好好考慮一下。”玻金見對方如此篤定,也沒再無謂裝傻。


    “我想,如果你們真的尊重你們的信仰,那麽便應該將選擇權,也一並交給他。”布萊特道。


    玻金抬起頭,認真地觀察布萊特眼中透露出的情緒,然後點了點頭。


    片刻後,布萊特沒有帶一個侍從,和玻金兩人,來到位於地下的一間屋子內。


    昏暗的房間內,擺著一張堪稱巨大的酒桌,桌子後麵一壇壇摞成山的酒罐,幾乎頂到天花板高度。


    而最吸引人眼球的,還是坐在桌前的那個龐大身影。


    牛麵人身,堅硬挺立的牛角,和一身宛如山嶽般的身軀,給人極強的視覺衝擊力,背部刀鑿斧刻般的塊塊肌肉,透露出強烈的狂野和自然氣息。


    端著一大壇酒,聽到腳步聲的牛頭酋長,回頭看向布萊特,一雙赤色眸子不怒自威:


    “玻金,我說過,喝酒的時候不要打擾我!”


    畢恭畢敬的玻金,連連道歉,立馬介紹起布萊特。


    聽完了玻金的話,阿利斯塔看向布萊特道:


    “你想要見我?說吧,什麽事?”


    布萊特上上下下打量著對方,在阿利斯塔被看得發毛,即將動怒時,布萊特才開口道:


    “我以為,遠在宏偉屏障的山脈深處的,是一個高傲的牛頭酋長,卻想不到,是一個隻會借酒消愁的可憐人。”


    “嘭!”


    阿利斯塔猛地站了起來,一拳錘到桌上,一個個空酒壇被震得晃個不停。


    看到站起身來,遮擋住頭頂光線的阿利斯塔,以及他眼中的赤紅怒意,布萊特隻是笑笑,不見絲毫膽怯地直視著對方眼睛。


    “哼!”阿利斯塔坐下來,繼續喝酒道,“我想,你不會是主動過來領死的家夥。不用激我,說吧,到底有什麽事?”


    布萊特暗讚了一聲對方的冷靜和清醒,開口道:


    “我很清楚你和你的族人,曾經的遭遇。你對於諾克薩斯的恨,我十分理解。對於我來講,皮城身後的諾克薩斯,也遲早會出手,遏製祖安的發展。我想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或許我們可以合作?”


    阿利斯塔放下酒壇,眼神逐漸飄忽,似乎陷入了回憶。


    他曾經是宏偉屏障山脈中,一支牛頭部落的酋長。當諾克薩斯的魔爪,伸向他身邊的部族時,所有人都以為,諾克薩斯是抱著和平的目的來的;隻有他察覺到諾克薩斯人的狡詐和殘忍,毅然拒絕了歸順。


    緊接著,他遭遇了其他部族的背叛,以及大軍圍困後的殺戮。他和他的族人,被當作奴隸,送入搏命的角鬥場,供那些富人,作為飯後的消遣。而最後,隻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在善良的侍女艾麗亞幫助下,他成功逃出、囚籠,卻在報複的怒火中迷失自我,與對方走散。


    失去家人,失去一切的阿利斯塔,隨後踏上尋找艾麗亞的旅程。一路向南,他解救了無數個被諾克薩斯荼毒的部落和村鎮,被當地人奉為守護神。天生具有領袖氣質的他,甚至產生了許多擁躉。直到他途徑祖安後,當地的一些崇尚武力的人,將他視為圖騰和精神領袖。


    阿利斯塔抬起頭,看向布萊特道:


    “我不能完全相信你,而且我的部落已經徹底消失了,隻有我一人存活,所以,不要打算讓我成為你的馬前卒,去攻克皮城。我的性命要留著,去完成它未競的使命。”


    布萊特點頭道:


    “那是自然,信任是一點一點建立的。你沒必要成為我的附庸,不過或許以你的威望,可以幫助我聯絡,諾克薩斯以南的一些部落和氏族。我想他們也樂於找到一個,諾克薩斯以外的國度,去建立邦交、商業往來。這也是我們共同的希望。”


    阿利斯塔仔細地思考片刻,似乎是覺得對於那些部落沒有什麽損失,又似乎想起布萊特掌權後,對祖安做出的這些積極的改變,於是點點頭道:


    “可以。”


    布萊特見事情都已經辦妥,便想要告辭離開。


    阿利斯塔端起一壇酒,問道:“要來一壇嗎?”


    布萊特看著那沉甸甸的“釀酒缸”,理智地搖了搖頭道:


    “帶兵之人,需要保持清醒。酒便不喝了。”


    阿利斯塔撇了撇嘴,伸出一隻比布萊特頭還要碩大的鐵拳,道:“那就擊拳立誓,祖安不會背棄牛頭人氏族。”


    布萊特笑了笑,伸出拳頭和對方碰了下,爽然道:“祖安,不會背棄朋友。”


    昏黃的燈光下,一大一小兩個極不成比例的拳頭,碰在一起。與此相伴的,還有兩人臉上藏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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