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庭前一天,秦知暮戴著口罩。頭頂著鴨舌帽,趁著早高峰還沒到來就叫了一輛網約車來到律所。


    開庭的資料還保管在顧箐箐那裏,她得來拿一趟。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明天的庭審鄭欣悅申請了庭審直播,她猜測十有八九鄭欣悅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看自己笑話的。


    所以,考慮再三,她打算明天穿律師袍出庭。然而她的律師袍全放在律所的更衣室裏,這就不得不來律所一次。


    到達律所後,她特意給霍君宴發了個消息報平安。也不知道自己的意圖是什麽,隻是順其自然的,消息就發了出去。


    自從上次共進早餐之後,霍君宴陸續又補了些食材放在冰箱裏,之後的這兩日他除了和自己微信交流之外,秦知暮就沒怎麽見到過他。


    秦知暮說不清這是不是一種想念,隻是最近一閑下來腦海裏就會浮現出霍君宴的臉,會好奇此時此刻他正在幹什麽。


    她心不在焉地來到顧箐箐的辦公室,按照她發來的密碼打開了保險箱,取出了自己的資料。


    還未踏出辦公室門,她就聽見了走廊外交談的聲音。她見門邊有一個衣櫥,悄悄地貓在衣櫥後,身體微微傾斜地聽著。


    “你打算什麽時候和秦律說?”這個男人的聲音有些陌生,秦知暮一時間辨認不出是誰。


    “說什麽?”這會兒說話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著像溫嘉宜的聲音。


    “你往長宇那邊打小報告的事情,趁現在還來得及,你趕緊找秦律坦白。”


    哦,原來不止自己發現了溫嘉宜的異常啊。


    “吳墨,來不及了。”此刻,溫嘉宜坐在椅子上,低下頭看著自己後跟磨破了的皮鞋,無奈地繼續說著,“我和你不一樣,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吳墨?哦對,是顧箐箐的新助理。


    “再怎麽不得已也不能做這種事情,好歹你也是學法律的,你這是在引火燒身你知不知道?”隻聽見吳墨的聲音突然變得激動,隨後便是一陣寂靜。


    “所以,即便你永遠做不了律師,你也要繼續這麽做?”吳墨繼續問。


    “嗯。”過了許久,才傳來一陣悶悶的聲音。


    接著是一陣下樓去的腳步聲,聽這聲音,下樓的應該是吳墨。


    那麽,溫嘉宜應該還在自己的座位上。秦知暮此刻躲在顧箐箐的辦公室裏,進出兩難。


    好在臨近上班之際,陸辰昊破天荒地來到律所,他徑直走進了顧箐箐的辦公室,盤腿貓在衣櫥後的秦知暮打了個照麵。


    “噓!”見陸辰昊麵不改色且有些好笑地看著自己,她趕緊製止了正打算開口詢問的陸辰昊。


    陸辰昊推了推眼鏡,一臉狐疑地看著自己。


    她伸出手做了個“過來”的手勢,還不忘再次用“噓”來提醒他不要暴露自己。


    陸辰昊一臉鎮定,四處張望了一下確認沒有異樣後緩緩走進辦公室並很識相地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你在這裏幹什麽?”他低聲問。


    “我來拿我的案子,剛出去就聽到吳墨在質問溫嘉宜,兩個人氣氛有點那個啥,我就出不去了。”


    “現在外麵沒人。”陸辰昊再次往窗外看了一圈,的確沒人了。


    “好嘞。”一聽到沒人,秦知暮立馬站了起來,虧得自己今天穿的是長褲,她拍了拍褲腿隨後打開辦公室的門準備溜出去。


    走到一半才想起來有些不對勁,於是又折回去問,“你跑進來幹嘛?這裏又不是你的辦公室。”


    “我幫她拿案子,她今天下午出院,但是醫生說還要在家裏養幾天。”陸辰昊很自然地拉開顧箐箐辦公桌的抽屜,從裏麵拿出幾個文件夾,隨後又在衣架邊拿上筆記本電腦,這一路操作無比嫻熟,不像是第一次幹。


    作為顧箐箐的閨蜜及同事,秦知暮都不能確保自己在這點時間內能找齊所有的東西。


    “看來有鬼。”秦知暮雙手環抱著,一臉的好奇,幽幽的開口說。


    “有什麽鬼?”陸辰昊拿起東西,順手幫顧箐箐的辦公室開窗通風,隨即走出辦公室。


    “你心裏有鬼。”這兩人之間一定有這什麽。對別人的辦公室能夠這麽熟悉,絕對有問題!


    “你那個助理的事情,你怎麽打算的?”陸辰昊放低聲音,小聲詢問著。


    “你也知道她有問題了?”秦知暮大吃一驚,怎麽陸辰昊也知道了?


    “招聘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陸辰昊一臉從容地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什麽?你這有點不厚道了,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啊?”秦知暮不滿地跟進了他的辦公室。


    “助理是你自己挑的,原本也沒打算分給你的。”陸辰昊氣定神閑地拿起地上的水壺,給放在窗台上的植物澆水。


    “所以你查到什麽了?”秦知暮趁他不注意白了一眼,迫切地追問。


    “鄭欣悅的這盤棋下得很大,而且很早就開始布局了。證據在這兒,不過我猜霍君宴應該也已經查到了就沒和你說。”


    他將桌上的一個牛皮紙袋交給秦知暮,隨後補充道,“你心裏清楚就行,補刀的事情我會看著辦,你就安心準備明天的庭審。”


    “放心吧。”秦知暮點頭示意著。


    回到辦公室不久,隻見溫嘉宜敲響了辦公室半開的門。


    “進。”秦知暮低頭掃視著手頭的文件,並未抬頭。


    “秦律,代理詞根據你的批注我重新修改了一版。”她小心翼翼地將代理詞放在桌前仔細打量著秦知暮的微表情。


    “哦,好。”秦知暮麵色平靜地拿起代理詞一目十行地審閱著,最後滿意地點點頭,“不錯,就這樣吧。哦對了,行車記錄儀的事情有新線索嗎?”


    “我那天去的時候馬路附近停的車都是大型卡車,沒有人在事發當晚停靠著。”溫嘉宜神色平淡,一板一眼地匯報著。


    “行吧。”她低下頭不再理會溫嘉宜。


    “秦律,明天的庭審……”溫嘉宜欲言又止,內心糾結的表情讓秦知暮忍不住心軟了起來。


    “明天對方申請了庭審直播,你就別去了,我容易分心。”秦知暮的目光淡淡地停在了溫嘉宜的臉上,柔和的聲音傳進她的耳裏,“對了,最近在所裏的工作還習慣嗎?生活上有什麽困難嗎?無論什麽困難的,我都可以幫你解決。”


    “都,挺好的。謝謝秦律關心。”溫嘉宜遲疑了片刻,緊接著表情淡漠地回答著。


    “嗯,去忙吧”


    見她已經做出了決定,秦知暮便不再多說。隻是輕輕地頷首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辦公室的門被關上後,秦知暮的思緒來到了桌上蒼白的代理詞上。


    文筆不錯,邏輯清晰,隻不過終究是可惜了。


    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將所有材料包括溫嘉宜的代理詞都收進了包裏,她細心地檢查了律師袍和領帶,一切就緒後她琢磨著要不要直接回華城天地辦公。


    還別說,住在18層豪華裝修的大平層裏看著江景辦公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正當秦知暮關上電腦準備收拾東西離開之際,“嘭”的一聲,辦公室的門被粗魯地推開,發出了不和諧的聲音。


    秦知暮抬起頭看向門,雙眉蹙成一團,“鄭律師風風火火的,我的門可承受不起。”


    “秦律師說話還是這麽尖酸刻薄。”來者正是鄭欣悅,她一襲妖豔大紅色v領長裙,腳踩人造水晶高跟鞋,天生的一副狐狸精麵孔。


    鄭欣悅毫不在意地坐在了秦知暮的對麵,雙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盯著秦知暮。


    如果要具象地形容她倆的話,那毫無疑問鄭欣悅就是一個男人追著看女人追著罵的妖精;而相比之下秦知暮則是男人敬而遠之女人暗自羨慕的仙女。


    “鄭律師大駕光臨,有何貴幹?”鑒於電腦已經關機,秦知暮懶得再去開機,隻好拿出手機刷著微博看看別人今天用什麽招式來罵自己。


    “看你被罵得狗血淋頭,總得來安慰安慰你吧。”鄭欣悅一上來就顧左右而言他。


    “如果是問調解的事情,那就不必了。”她故意無視眼前幸災樂禍的麵孔,神情鎮定自若,語氣慵懶。


    “要是輸了官司,你可就臭名昭著。”看秦知暮愛答不理的,鄭欣悅有些氣惱,不惜用起了威脅的口吻。


    “沒辦法,我的代理權限也就到這兒,保險公司咬死不調解,我也沒辦法。”秦知暮聳聳肩,露出了客套的假笑。


    “你是不是以為有霍氏集團為你撐腰,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我看這霍君宴也就是一時興起,這緋聞出了這麽些天也沒見他承認你們的關係。”


    鄭欣悅越說越得意,她靠著椅背,翹起了二郎腿,前側裙擺分叉的設計恰好露出了她潔白的雙腿。


    “你說,他看到熱搜裏你的那些破事兒,對你還會有感覺嘛?”說罷,她不顧形象得意地放聲大笑。


    秦知暮猜想,童話故事裏的老巫婆笑起來可能就是這個聲音。目不轉睛刷著微博的秦知暮突然愣住,她的指尖停留在了一條推送上,她下意識地點了進去。


    隻見新聞裏麵是一則霍君宴接受媒體采訪的視頻,而新聞的標題寫著:霍氏集團與新嵐汽車簽訂合作協議,采訪中霍君宴對熱搜女主角大膽示愛。


    秦知暮不禁無奈地笑著,礙於有外人在場,她隻能忍住不去看視頻,然而這個標題來得很是時候。


    她掃了一眼此刻得意洋洋的鄭欣悅,將手機鎖屏,隨後也學著剛剛鄭欣悅的樣子,看似矯揉造作的雙手托著下巴,聲音卻冷冷的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恐怕要讓鄭律師失望了呢,有空你自己看看微博。”


    鄭欣悅滿臉懷疑地打開手機查看微博,隨後臉色“唰”的一下變了色,她緊咬著嘴唇,欲言又止,正要開口說話就被秦知暮毫不客氣地打斷。


    “看來我們也沒什麽好談的,那我就不送了,鄭律師慢走。”說罷,她起身站在辦公室門口,直勾勾地看著鄭欣悅。


    “哼,明天有你哭的時候。”她臨走前惡狠狠地瞪著秦知暮,可惜秦知暮仍不為所動。


    最後她隻能踩著不適合自己的高跟鞋扭著胯,在眾人看好戲的眼神下故作昂首挺胸的模樣離開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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