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到了周末,朱山閑一大早去買菜,尚妮非要跟著去,說是要考察當地民情。兩人一走,石不全便把餐廳裏的大餐桌扛了出來,居然扛上了樓梯。譚涵川和丁齊趕緊過去幫忙,問他這是要幹什麽。


    石不全答道:“昨天尚妮師妹說了,在二樓露台上吃飯舒服,就是桌子小了有點擠,我把大桌子換上去。”


    真打算把露台當餐廳了?丁齊問道:“假如下雨怎麽辦?”


    石不全說:“我回頭在網上買一個遮陽雨篷,明天就能到貨。”


    露台上的那張遮陽大傘,隻能罩住兩張藤椅。石不全已經在網上看中了一款鋼架支撐、防紫外線的晴雨篷,支起來就像一個四角涼亭。


    丁齊說:“尚妮師妹說句話,你就這麽上心。既然要在網上買涼亭,幹脆再買張寫字台裝上吧。冼皓的屋裏沒有書桌,工作很不方便。”


    “知道了,一起辦!”說著話,石不全又將露台上原先放的那張黑胡桃木桌子扛了下去,也不嫌折騰。


    丁齊衝著譚涵川小聲道:“阿全是喜歡尚妮這種類型的,我這兩天看這小子很有些不對勁,原來是動春心了。”


    譚涵川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正常情況嘛!丁老師不也這樣?”


    丁齊一怔,反問道:“我怎麽了?”


    譚涵川笑而不語。


    他們搬完桌子坐在廳裏,冼皓聽見動靜也抱著筆記本電腦出來了,還特意說了聲謝謝,應該是聽見了方才要在她屋裏添張書桌的話。說話間朱山閑和尚妮也買菜回來了,把東西先放到廚房,大家坐下一起喝茶,範仰、葉行、莊夢周先後都到了。


    大家約好這周末相聚,但實際上周三的時候人就聚齊了。茶剛泡好,丁齊的手機響了,接通一聽是個熟悉的女聲,竟是劉國男打來的。


    劉國男那邊的環境好像有點嘈雜,她在電話裏盡量大聲道:“丁齊,我們單位今天發福利,有兩箱水果、兩箱啤酒,還有兩箱飲料。我又不喝酒,這麽多水果也吃不了,都送你那裏去好不好?我上次去你宿舍,看見屋角放著打開的啤酒箱,你平時在家肯定是喝酒的。”


    丁齊愣了愣,劉國男什麽時候和他這麽熟了,單位發福利要往他這裏搬?轉念一想,自從出了田琦那回事之後,兩人的關係確實變了,劉國男主動在網上放料幫了他,大年初二還上門給他拜年。劉國男當時說看見他就想起了表弟,這是真把他當表弟了嗎?


    丁齊剛到博慈醫療工作的第一個月,有次看見掛號預約的名字居然是劉國男,他多少違反了程序,打電話告訴她有事不必跑到心理門診預約,那樣至少得花一千五,又何必呢?劉國男其實並不是想找他做心理治療,隻是想找機會問問他的近況。


    盡管這段時間並沒有再聯係過,但今天卻來了這樣一個電話,丁齊推辭道:“我現在已經搬家了,這幾天住在朋友家,這邊好多人呢,你就……”


    劉國男已經搶過話頭道:“人多好啊!我還怕你一個人吃不完呢,就送你朋友家去吧。東西是同事幫我搬上車的,我要是拉回去一個人還真搬不上樓,正好送到你那裏。”


    丁齊還沒答話,石不全已經湊過來大聲報了個地址。劉國男那邊答了一聲“收到”,就把電話給掛了。丁齊扭頭道:“阿全,你幹嗎呢?我也沒打算讓她送過來!”


    阿全撇嘴道:“丁老師,你這也太不講究了!人家要送東西給我們大家,你還不讓嗎?那是個女生吧,人家話說得多清楚,自己一個人搬不上樓,也不喝酒,更吃不了那麽多水果,堂堂男子漢還不幫忙?”


    朱山閑也笑嗬嗬道:“朋友送東西來幹嗎要攔著?我們人多正好不浪費。你要是搞得神神秘秘的,反而讓人懷疑這麽多人在這裏搞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索性坦蕩一些。”


    丁齊說:“那朱區長想怎麽解釋,這麽多人聚在你這裏這麽長時間?”


    朱山閑一攤雙手:“我們都是各行各業的心理學愛好者,特意把丁老師這位大專家請來搞沙龍呢。你也可以對朋友這麽說。”


    恰在這時有人敲門,劉國男不會這麽快就到吧,丁齊過去打開門一看,是位有些眼熟的少婦,隨即想起來就是隔壁的鄰居。朱山閑迎上前去道:“小陶啊,今天怎麽有空過來?”


    小陶很客氣地答道:“周末嘛,見朱區長也在,就過來看看您!您家怎麽這麽熱鬧,天天人來人往的,總是一大屋子客人?”


    朱山閑說:“哎呀,是不是人多鬧得慌,打擾到你們了?”


    小陶趕緊擺手道:“沒有沒有,一點都沒有!朱區長您別誤會,我就是過來打聲招呼,您這裏很少這麽多客人的。”


    朱山閑一本正經地答道:“這些都是心理學愛好者,我們最近搞個沙龍,特意請來了著名的心理學家丁齊老師。”然後指著丁齊專門介紹道,“丁齊老師你認識不?那可是本市心理專業的年輕才俊,本省收費最貴的心理醫生!想當初,薑副市長的精神鑒定就是他負責的……”


    不知為何,小陶聽見這句話臉色微變,又打了聲招呼便匆匆離去。丁齊也吃了一驚,看來不僅範仰調查過他的情況,朱山閑應該也調查過。但是轉念一想,那都是官場上的事情,而且和雨陵區的幹部隊伍有關,朱山閑了解情況也很正常。


    在田琦之前,丁齊最後一次做精神鑒定的對象,就是境湖市的薑家初副市長。那時丁齊還不是正式的司法鑒定人,名義上的鑒定人是他的導師劉豐。那是一次非正式鑒定,走的並非正規程序,隻是有關部門委托劉豐這位大專家鑒定薑家初的精神狀態,劉豐就把具體工作交給了丁齊。


    薑家初被雙規之後,交代問題常常裝瘋賣傻,他到底是不是真瘋了,當然還需要專業的鑒定意見。劉豐看了卷宗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隻見了薑家初一次,接下來的具體工作從頭到尾都是丁齊做的,包括麵對麵的很多次觀察性會談。劉豐隻是負責把關,這就像一次教學實踐,丁齊完成這件事之後,劉豐便認為他可以成為一名正式的司法鑒定人了。


    丁齊給薑家初的鑒定結果是“精神崩潰”。所謂“精神崩潰”和普通人理解的“瘋了”是兩回事。很多時候,它甚至就是調查審問人員所追求的結果,意味著心理防線的崩潰。被調查人或多或少都有反偵察手段以及抵賴心理,往往崩潰之後才會交代問題,甚至要他們交代什麽就交代什麽。


    估計薑家初已經吃了不少苦頭,最後精神崩潰了,所謂的瘋瘋傻傻,有很大程度的表演成分,同時是潛意識中最後的防備心理,還是外部環境壓力造成的情緒反應,丁齊給出的報告總結得非常詳細。


    這次內部的非正式精神鑒定結論並不會拿到法庭上,也不會對薑家初的判決造成影響。薑家初在犯案的時候,精神狀態是完全正常的,進來之後瘋也沒有用。


    對於丁齊而言,他也清楚這是導師布置的一次教學檢驗任務,所以幹得特別認真細致,前前後後花了近一個月時間,有過多次觀察會談。甚至辦案人員後來發現的很多罪證線索,都與丁齊和薑家初的會談記錄有關係。


    今天朱山閑特意對鄰居提到了薑家初的案子,還強調了丁齊的身份。丁齊很好奇地問道:“隔壁住的究竟是什麽人?”


    朱山閑意味深長道:“隔壁這棟小樓是市城建局宋局長家的。宋局長原先也在雨陵區工作,和我還在區城建局做過同事。五年前薑家初從雨陵區區委書記提拔為副市長,過了兩年,老宋也從雨陵區提拔到市城建局當局長。宋局長住市裏,他家房子多,現在是兒子和兒媳婦住隔壁。”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他倆談論去年夏天薑副市長的案子時,廳裏其他人卻起了另一場爭論。話題是尚妮挑起來的,範仰也在一旁起哄,結果越說越熱鬧。


    尚妮和莊夢周抬杠道:“莊先生,那天你給我算命,算得準不算本事,因為您早知道我是誰。假如是個偶然相遇的陌生人,你事先根本不認識,也不了解情況,還能算得準嗎?”


    莊夢周反詰道:“這種問題真是無聊,我想問問你,人為什麽會算命?像你上次碰到我那樣,純屬沒事找事!人對未來有疑惑,期望有人告訴他一個答案,就說明他正在經曆什麽,有很現實的問題要解決。既然是這樣,他會主動說出來自己遇到了什麽事、想解決什麽問題。”


    譚涵川在一旁點頭道:“是的,人有所求,就是因為遇到了事情,希望能夠有人提供谘詢意見,沒有誰會莫名其妙地去找算命先生,除非是抱著娛樂的目的。”


    尚妮卻不依不饒道:“幹說沒用,前輩您給我們展示展示吧。要不這樣,咱就出去在小區裏擺個攤。假如有鄰居走過來找你算命,我們看看算得準不準,要不要先寫個幌子?”


    尚妮的嘴快,石不全的手更快,馬上就跑進書房裁了一張大白紙,上書“神算”兩個大字,放在莊夢周的麵前道:“莊先生,您就拿這個出去試試!我們也跟著當托,幫您攏攏棚。”


    莊夢周瞪眼道:“你咋不敲鑼呢?又不是耍猴的武棚,算命的文棚不用這麽攏!”接著又連連搖頭道,“真是瞎胡鬧,怎麽可以跑到小區裏算命,對朱區長的影響多不好!”


    朱山閑也走過來道:“確實影響不好,你們別胡鬧。”


    範仰卻在一旁起哄道:“也沒必要跑到小區裏擺攤嘛,剛才尚妮師妹不是說假如偶然遇到一個陌生人,想看莊先生能不能算準嗎?待會丁老師就有一個朋友過來,那就給她算唄!”


    尚妮眼神一亮道:“這個主意不錯!”


    前院門外突然響起汽車喇叭聲,丁齊繞過屏風出門一看,劉國男正停好車走了下來。他有些意外道:“你這麽快?”


    劉國男打開後備箱道:“地方正好離這裏不遠,東西有點沉,你多叫幾個人來搬。”


    不用叫,大家已經出來了,七名男士呢,總共才六個箱子,一趟就全部搬進了屋,暫時都堆在廚房裏。見屋裏這麽多人,劉國男好奇地問道:“你們在搞聚會嗎?”說話時還特意多看了冼皓和尚妮兩眼。


    丁齊答道:“是的,這些都是心理學愛好者,我們大家搞一個沙龍。”然後給眾人作了一番簡單的介紹,有文物修複專業的高材生、劇作家、博慈醫療的負責人、營銷公司的總裁……這裏的主人就是雨陵區的朱區長。


    劉國男很吃驚,又很不解地問道:“這位莊先生,您這是在算命嗎?”


    剛才大家去搬東西,六名男士一人抱一個箱子,沒有讓莊夢周動手。先前石不全用一張書畫紙寫了“神算”兩個大字,趁劉國男進屋的時候,尚妮把它放在了莊夢周麵前的茶案上。


    莊夢周苦笑道:“我們是在研究算命心理學。”


    劉國男問:“算命心理學?”


    莊夢周很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對呀,人為什麽要算命?”


    劉國男說:“要麽是對未來感到好奇,要麽想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幫助和指引,總之是心裏有事。”


    莊夢周說:“人為什麽渴望得到神秘力量的幫助?”


    劉國男說:“因為人總有未知,可能是因為現實中有想不明白的事情,或者解決不了的問題。”


    範仰趁機說道:“那麽劉小姐有沒有什麽困惑,或者有什麽事情需要解決?機會難得,可以找這位莊大師好好問問。沙龍活動,卦金免收!”


    旁邊的尚妮等人也跟著敲邊鼓起哄,定要慫恿劉國男找莊夢周好好算一算。劉國男饒有興致道:“聽你們這麽一說,我最近還真有件事,一直在琢磨該怎麽辦呢。今天本來想找丁老師做個谘詢,聽聽丁老師的意見。”


    她指的不是心理谘詢。心理醫生或心理谘詢師,應回避與治療對象在生活中發生關係,但像劉國男這種情況是回避不了的,所以從理論上講,丁齊不再適合做她的心理谘詢師,可這並不妨礙他們在生活中成為朋友。


    求助者往往在治療過程中會對心理谘詢師產生一種移情現象,對其有某種期待或依賴心理,在治療結束後,谘詢師一般都會設法解除這種移情現象。但有些時候,並不是想怎樣就能怎樣的,劉國男遇到事情,還是想找丁齊谘詢。


    葉行也說道:“問丁老師莫不如問莊先生,莊先生可是大師級的呀!”


    莊夢周見眾人的熱情如此之高,也就從了,和顏悅色地問劉國男道:“小劉啊,你究竟遇到了什麽事,需要找人算一算嗎?”


    劉國男說:“不是心理問題,就是我最近想買一套房子。”


    丁齊插話道:“你家裏不是已經有兩套房子嗎?”


    劉國男說:“其實是我父母想換房……”


    劉國男屬於獨生子女這一代,父母雖然也是工薪階層,但坐地戶家裏並不缺房子。她父母趕上了福利分房以及後來的房改,在市中心有一套老房子,後來用積蓄給劉國男在工作單位附近買了一套新的小房子。


    劉國男的母親已經退休了,而父親明年就要退休,他們打算退休後和劉國男一起住。當然了,更長遠的打算是等劉國男結婚後幫她帶孩子。可是先前買的劉國男的新房子是兩居室,麵積不到八十平方米,恐怕就住不下了。老房子倒是三居室,可位置離劉國男的工作單位有點遠,而且戶型有點老,在市中心位置雖然不錯,但周圍是商業區,環境比較嘈雜。


    劉國男的母親前幾個月一直在到處轉,在劉國男的新房子附近又挑中了一套大房子。是套商住兩用房,麵積有一百二十五平方米,三室兩廳兩衛,廚房也很大,而且小區環境很不錯。劉國男和父親後來也去看了,幾乎是一眼就看中了。


    這套房子的售價是一萬六一平方,總價恰好二百萬。劉國男的父母就後悔了,覺得當初應該一步到位,直接幫劉國男買套大房子,如今手頭的存款也都用掉了。他們就商量,把市中心的老房子給賣了,就算著急出手,也能賣二百八十萬呢。這樣就足夠把大房子買下來,手頭還能多出八十萬存款,算以舊換新了。可是再一想,他們又都覺得太可惜了,市中心的老房子假如留著,將來也許會更值錢。劉國男就琢磨把自己住的那套小房子賣了付個首付,然後每月還貸款,父母的老房子可以留著。


    但是商住兩用房沒法申請公積金貸款,隻能用商業貸款,而且首付比例至少是百分之五十,最長年限隻有十年。假如貸款百分之五十就是一百萬,每月差不多要還一萬按揭,負擔有點大。劉國男不希望再花父母的退休金,可她自己的收入還不太夠。一家人舉棋不定,所以劉國男還真想找個明白人好好問問,怎麽做更劃算?


    聽完之後,莊夢周盯著劉國男看了半天。劉國男一頭霧水道:“莊先生,您怎麽了,幹嗎這麽看著我?”


    “說了半天,你就問我這種事情?”看他的神情語氣,意思分明是——我堂堂驚門前輩高人,難得免費幫你算算,你就問我這種破事情,根本不值得一算嘛!


    劉國男聽出意思來了,解釋道:“莊先生,這對於普通人家來說,就是很大的事情了。我也沒必要算什麽命,能解決大事情就行。”


    莊夢周有些無可奈何道:“我不是說這件事對你們家不重要,而是它根本就不需要谘詢嘛,再簡單不過了!”


    “哦,怎麽解決?”


    “你家現在這兩套房子,欠不欠貸款?都在誰的名下?”


    “都在我父母的名下,包括兩年前給我買的小房子,也都是我父母的名字,都不欠貸款。”


    “那就太簡單了,其實隻要老房子沒貸款就行,把它賣了!”“這倒是最簡單的,但我們一家人都覺得太可惜,用市中心的一套七十年產權的住宅,換一套位置不在市中心、隻有五十年產權的商住兩用房。”“我沒說賣給別人,就賣給你!”


    劉國男一愣:“賣給我?”


    莊夢周說:“你既然要算,那就拿筆拿紙來,我給你好好算算!”


    尚妮跑進書房拿來了紙和筆,莊夢周提筆邊寫邊說:“我一步步講給你聽。老房子的市價是二百八十萬,賣給你。你可以申請公積金貸款吧,而且可以申請三十年。百分之三十的首付,你們手裏還可以剩下百分之七十的賣房款,也就是一百九十六萬。”


    劉國男沒有反應過來:“哪來一百九十六萬?”


    莊夢周瞪了她一眼。她這才想通了,又一拍腦門道:“是剩下了一百九十六萬,再添點錢,可以直接把那套大房子買下來了。”


    莊夢周接著算道:“全款買,不用還商業貸款。你買下父母的老房子,按公積金貸款三十年算,每月還款應該是八千多。老房子既然不住了,也沒必要空著,在市中心的商業區,假如租出去,每個月租金多少?我不是境湖本地人,不太清楚情況。”


    劉國男答道:“我父母問過中介,那地方租金高而且很容易租出去,每月租金能上萬呢!”說到這裏很興奮地站起來道,“這樣的話,每月還房貸的錢就有了,手裏還有節餘呢!”


    丁齊提醒道:“豈止如此!你們家的老房子還在自己手裏,等於是多出來一套房子,兩套變成了三套!”


    莊夢周說:“聽明白了嗎?其實你一分錢都不用花,也不用把老房子賣出去,家裏就能多一套房子,而且每個月還有錢掙。這麽簡單的事情,你們還在琢磨啥?”


    劉國男說:“也不是一分錢都不用花呀,貸款下來能節餘一百九十六萬,房款全價是二百萬,再算上各種手續費,還得添個十多萬。這倒是好辦多了,可以想辦法湊湊。”


    莊夢周歎了口氣道:“何必再想別的辦法湊呢?既然是自己人的買賣,你幹嗎非得賣二百八十萬?”


    劉國男倒也不笨,立刻就反應過來道:“對呀,我可以賣三百萬,百分之七十的貸款就是二百一十萬了,這樣就全夠了。”


    莊夢周放下手中的筆,聳肩道:“這不就解決了!”


    劉國男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道:“一分錢不用花,每個月還有得賺,家裏就多了一套房子,這也太神奇了!”


    “這有什麽神奇的!隻是最簡單的金融,你以為那些搞金融的每天都在倒騰什麽呢?”


    劉國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還以為金融跟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沒什麽關係。”


    “怎麽沒關係?金融家的工作,不就是琢磨大家兜裏的錢嗎?”


    劉國男又拿起桌上那張a4紙看了半天,終於確信方案可行,才把它折好收了起來,朝莊夢周道:“真是太謝謝您了,解決了我們家一個大事情!”


    莊夢周擺了擺手道:“不用謝,小事一樁!”


    尚妮有些不服氣地插話道:“莊先生啊,您這是算命呢還是算數呢?”


    莊夢周反問道:“那你說呢?所謂神算,就是給人指點迷津,算命也可以用到算數,難道這些數不是數,非得排個紫微鬥數出來?”


    劉國男也很認真地點頭道:“莊大師說得太對了!不論怎麽算,能解決問題才是神算。您幫我解決了大問題,我一定要好好感謝您!”


    丁齊笑道:“不用客氣,今天莊先生免費。”


    劉國男說:“那可不行!這樣吧,我請你們大家吃飯。”


    朱山閑嗬嗬笑道:“好啊,中午正好還沒做,買的菜就留到晚上做吧。”


    劉國男真的請大家吃了頓午飯,就在附近找的飯店,不多不少正好十個人。步行去飯店的路上,丁齊小聲對莊夢周道:“莊先生,我好像在那本書裏,也看見過類似的案例。”


    莊夢周說:“這種事情多了!既然你知道,應該讓你幫她算的,人家本來就是來找你的。”


    丁齊說:“那怎麽成呢,他們都要看您怎麽給人算命呢。”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向劉國男表示了感謝,又送東西又請客的。丁齊問道:“你們單位發的福利真特別,都是這麽沉的東西,叫人怎麽搬啊?”


    劉國男說:“不是我們單位,是客戶送我們部門的。對了,我還在客戶單位碰到了一個熟人,他姓田,自稱是你二哥,還管你叫小七呢!”


    “田容平?那還的確是我二哥,我們大學一個宿舍的,他排老二,我們倆關係最好了,這個人真的很不錯……”


    “人的確挺好,我原本不太擅長跟人打交道,可是一聽他提起你,聊著聊著就感覺很熟,後來我還請他吃飯呢,但最後是他堅決結的賬……”


    兩人在酒桌上聊起了田容平,丁齊特意講了田容平的很多趣事,和劉國男聊得很開心。吃完飯告辭的時候,丁齊還說:“改天我請你和田容平一起吃飯!”


    劉國男開的是她自己的車,十來萬的家用轎車,是她工作後攢錢買的。目送劉國男開車離去,丁齊走回廳中,冼皓問道:“丁老師,你這是在給同學做媒嗎?”


    丁齊一愣:“呃,你聽出來了?”


    尚妮插話道:“除了那個劉國男自己,我們一桌子人都聽出來了。你說了同學那麽多事情,專挑有趣的,都是暗中捧著說,這還不明顯?”


    丁齊笑了笑,算是默認了。冼皓又說道:“這位劉小姐的房子問題算是解決了,可是我們這裏也有房子問題要解決。我們這麽多人天天在後院活動,經常大半夜也站在院門口。隔壁鄰居早就好奇了,經常隔著窗戶往這邊看我們在幹什麽。”


    葉行點頭道:“冼師妹說得對,如今已經引人起疑了,今天上午人家還特意過來問呢。將來如果打開了小境湖,我們這麽多人進進出出的,很容易被人發現。鄰居問題確實要解決,而且要盡早。”


    朱山閑說:“東邊那棟小樓其實已經解決了。戶主是我原先在南沚鎮的老鄰居,孩子移民澳洲,把老兩口也接過去了。我說要找個庫房放點東西,他們就把房子租給我了,原本說不要租金,可我還是堅持要付租金,並且簽了五年的長租協議,就是上個月的事情。”


    範仰說:“朱師兄是早有準備呀。”


    朱山閑說:“阿全找到我這裏之後,我就開始準備了。至於西邊那棟樓,戶主是市城建局的宋局長,現在他兒子和媳婦住在這邊。解決起來倒也方便,隻要丁老師出麵就能搞定。”


    丁齊問:“讓我出麵把房子租下來?假如是那樣,您這位區長出麵不是更好?”


    朱山閑搖頭道:“不不不,小境湖的入口就在這裏,我的意思是一勞永逸,丁老師幹脆把隔壁那棟小樓買下來吧。”


    丁齊詫異道:“買下來?這裏的房價雖然沒有市裏那麽貴,但一棟小樓至少也得二百萬吧,我哪有那麽多錢?”


    朱山閑笑了:“確切地說,是二百零八萬,中介最近的成交價。我讓丁老師買房子,可沒讓丁老師自己花錢。像這樣的事情,我做當然就不合適了,畢竟身在官場。”


    丁齊說:“難道是您花錢用我的名字買?”


    朱山閑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測:“你誤會了,誰都不用花錢,因為宋局長根本不會跟你要錢。恭喜丁老師,在這裏置辦了一棟小樓,我們將來就是鄰居了。”


    丁齊突然想起來,當初朱山閑給他樓上客房鑰匙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等過幾天你也在旁邊搞一棟小樓,將來就自己這麽布置吧……”朱山閑當時用的是肯定的語氣,而不是假設的語氣。丁齊隻當這位朱區長在開玩笑,並沒有在意,沒想到他竟然是認真的,而且早有預謀!


    丁齊不解道:“我與那位宋局長素不相識,他幹嗎要白送我一棟別墅?”


    朱山閑說:“宋局長房產多,落在不同人的名下,二百多萬的一個郊區小樓,對他不算什麽,會很痛快的……丁老師,你跟我上樓,我們再單獨聊聊。”


    朱山閑和丁齊在樓上房間裏單獨說話的時候,樓下的客廳中,譚涵川正對一臉疑惑的尚妮慢條斯理地解釋道:“你知道吧,我是中科院生物力學研究院的研究員。”


    “我知道呀,可是這和丁老師買房子有什麽關係?”


    譚涵川很憨厚地笑道:“別著急呀,等我說完你就明白了,在生物領域,現在最熱門的方向就是基因工程,你知道什麽是基因嗎?”


    “我知道呀,脫氧核糖核酸,簡稱dna,包含遺傳編碼。”


    “dna想複製自身的信息,需要轉移和錄入的媒介,就是核糖核酸,簡稱rna。比如分裂新細胞、合成某種蛋白質,都需要rna進行轉錄。假如用官場作比喻,dna就相當於一套早就製定好的體係規則,而rna是執行者,整個體係才得以運轉……”


    在座的其他人其實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包括未得疲門秘傳的葉行也是一位合格的套路流江湖人士,聽朱山閑講了那番話之後,他已經反應過來了。但此刻見譚涵川說得有趣,竟然扯到了基因工程,大家也很感興趣湊過來聽。


    譚涵川說:“在遺傳轉錄的過程中,並不是所有rna都能起到正常作用,有很多rna分子會呈現出非編碼序列,這會導致一係列基因遺傳問題,我們稱之為rna的幹擾機製。基因研究最新發現,還有一類非常特別的rna,命名為非編碼rna,被研究者稱為核酸中的暗物質。很難說它是起什麽作用的,但如果非編碼rna表達異常,就會影響到正常的基因。”


    尚妮問:“起反向作用的?”


    譚涵川說:“目前還在研究當中,從表象上來看,它如果出了問題,可能會抑製特定基因段的正常功能。如果非編碼rna調控失衡,就可能引發重大疾病。”


    尚妮問:“什麽重大疾病?”


    譚涵川笑了:“這可不太好說……師妹,你聽明白了嗎?”


    尚妮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


    石不全挑大拇指道:“還是譚師兄厲害,講解得真是通俗易懂。”


    冼皓淡淡笑道:“易懂是易懂,但說通俗倒未必。”


    幾乎是同一時間,樓上的房間裏,丁齊驚訝道:“這不是敲詐勒索嗎?”


    朱山閑連連搖頭道:“當然不是,就是公事公辦!你直接給宋局長打個電話,首先自我介紹,然後說看上了他那套房子、想買下來。原因嘛,就說你喜歡這裏的風景和空氣。至於其他的事情,他問什麽你就答什麽,都可以實話實說。這裏麵哪有一句敲詐勒索?切記,你就是買房而已,半句威脅或暗示的話都不要說!”


    丁齊說:“就這樣?你確定宋局長能將房子白送我?”


    朱山閑歎了口氣道:“老弟呀,你不在官場,很多事情並不清楚,我又不好說得太清楚。薑家初副市長雖然進去了,想再提攜誰或者提拔誰已經不可能,但想讓宋局長坐不成現在的位置或者把他也送進去,還是能辦到的。”


    丁齊說:“可是我跟薑家初也沒什麽關係,隻是給他做過精神鑒定而已!宋局長憑什麽能斷定,薑家初告訴了我什麽事,然後我向他索要一套房子當封口費?”


    朱山閑連連擺手道:“這種話,出了這扇門你可一個字都別再提!薑家初和你是什麽關係都沒關係,你既然敢找宋局長,又作了自我介紹,他必然會認為有關係。這就是官場上的思維方式,就像記錄在基因裏的遺傳編碼!薑家初被正式判決之前,誰和他私下接觸、談話的時間最多?誰和他談的內容最多,家長裏短、感情生活、職業經曆都聊到了?誰和他聊得最深入,能直接把握他的精神狀態、思想動態,而且前後用了近一個月的時間?這個人就是你呀!而且你不是紀檢的辦案人員,是個心理學家……如今薑市長進去了,宋銘傑卻沒事,為什麽?你隻要打完這個電話,恐怕就能知道一些原因。”


    丁齊仍然將信將疑道:“朱區長,您究竟是爵門傳人還是驚門傳人?我怎麽感覺您掐指一算,便料到隻要我打那樣一個電話,宋局長就會把房子送我。萬一他不賣,或者雖然賣但並不想白送呢?”


    朱山閑笑道:“江湖八大門,門檻都一樣。你就當我在算命吧,且做個印證,看我算得準不準?隻是打個電話而已,又不損失什麽!是買賣就得談,他如果不想賣或者不想送,那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就是了。”


    “你敢肯定,那位宋局長已經知道我是誰、做過什麽?”


    “話都說到這個程度了,丁老師就別再懷疑了。你以為今天上午那個鄰居小陶是過來幹什麽的?這不過年、不過節、不請客、不送禮的,就是過來打聲招呼?平常怎麽不見她有這個閑心來管我家的閑事?宋局長肯定聽說了我在這邊搞聚會,想掌握一下情況,所以才叫兒媳婦過來問一聲。我就把你搬出來了,並說出了你的身份。小陶肯定把情況告訴她公公了,宋局長心裏這會兒正打鼓呢。你打個電話,說看中了他那套房子,他送了房子反倒安心了!”


    丁齊沉吟道:“我是說假如,假如那位宋局長將來犯了事,也被送進去了,萬一再把這件事供出來,那我該怎麽辦?”


    朱山閑看著他道:“有你什麽事嗎?就算他犯了事被查出來,查的也不可能是你的事啊!我不告訴你了嗎,正常買套房子而已,你犯哪條罪啊?”


    丁齊問:“現在就打電話嗎?”


    朱山閑又搖頭道:“不要在我這裏打,到你平常工作的地方去打。”


    廳中眾人聊了大概有二十分鍾,見到朱山閑和丁齊下來。尚妮湊過去神神秘秘地問道:“隔壁的那棟小樓,搞定了嗎?”


    朱山閑嗬嗬笑道:“搞定了,就等丁老師周一上班打電話了。”


    尚妮有些失望道:“還要等到周一啊?”


    莊夢周開口道:“不就是後天嘛!剛說過不要著急,你怎麽就耐不住性子呢?”


    星期一下午兩點鍾左右,在博慈醫療樓外庭院中的花壇邊,丁齊撥通了宋局長的電話。號碼是朱山閑給他的,也是朱山閑告訴他最好在這個時間打。此時應該正是宋局長午飯後剛剛小憩一會兒、走回辦公室的路上,說話最方便。


    電話響了五聲才接通,那邊傳來了有些遲疑的一聲:“喂?”


    “宋局長嗎?”


    那邊的聲調立刻就變高了,帶著幾分官威:“我宋銘傑,你哪位?”


    “宋局長,我叫丁齊,是一名心理谘詢師,曾經也是一位精神科醫生。”


    宋局長的聲調立即又緩和下來了,充滿熱情道:“丁老師啊!久仰久仰,你可是我們境湖市的名人啊,我早有耳聞……聽說最近你和一幫朋友聚在朱區長那裏搞活動,究竟是什麽活動啊?”


    這幾句話透露出很多信息,丁齊不得不感歎朱山閑的確料事如神。對方開口就叫他丁老師而不是丁醫生,說明已經了解過他的背景。突然接到這樣一個電話,人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就是說出心中想的事。宋局長居然問丁齊在朱山閑那裏幹什麽,看來他確實在關注朱山閑那裏的情況,應該已經接到兒媳婦的消息。


    丁齊答道:“我原先並不認識朱區長。我一個朋友的朋友是中科院的研究員,也是個心理學愛好者,和朱區長關係不錯,借朱區長的地方搞一個心理學沙龍呢。”


    “哦,原來是搞學術研究啊!丁老師找我什麽事,有什麽地方我能幫上忙的?”


    丁齊原先還想自我介紹,他當初協助導師做過薑家初的精神鑒定人,在談話中卻臨時改了主意,覺得好像沒有再提的必要了。他直截了當道:“是這樣的,我看中了您在南沚小區的那棟小樓,風景很好、環境很不錯,宋局長能否割愛轉讓啊?”


    對方顯然愣了片刻,語氣頓了頓,接著又似乎長出了一口氣,以詢問的口吻道:“丁老師想要我在南沚小區的那棟房子?”


    丁齊說:“嗯,我想買下來。”買字這個音咬得特別重。


    宋局長又停了幾秒鍾,這才說道:“買什麽買!假如丁老師想住,我就送給你住唄。”


    丁齊強調道:“就是買下來,按正規的手續。”


    電話那邊的呼吸稍顯粗重:“嗯,買下來,我知道的,辦正規的手續。丁老師的電話就是現在這個號碼吧?放心好了,我讓別人和你聯係,盡快辦手續。”


    丁齊說:“謝謝宋局長了!”


    宋局長又很突然地問道:“你的導師劉院長,最近情況可好?”


    丁齊思忖著答道:“導師的情況很好,還經常去美國。”


    宋局長的話鋒又轉了回來:“請問除了這套房子,丁老師還有別的事嗎?”說到這裏,他的呼吸又重新變得平穩了。


    丁齊說:“沒別的事了,真的太感謝了!我以後就不打擾您的工作了。”


    宋局長笑道:“丁老師不用客氣,我這個人就是好交朋友。俗話說得好,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掛斷電話之後,丁齊有點發懵,他甚至不太敢相信,這就談完了?方才他說的話,有些是朱山閑交代的,有些是他自己的臨場發揮。自始至終,兩人居然一句都沒提到境湖市原副市長薑家初。


    丁齊還有些疑惑,因為電話裏有關鍵問題沒說,兩人仿佛心照不宣的樣子,但丁齊不敢確定雙方是不是都理解對了,難道宋局長真會白送那套房子?這個電話打得莫名其妙,甚至是不清不楚,且等結果吧!


    而結果來得很快,第二天上午,丁齊就接到了某家房產中介打來的電話,讓他帶著身份證原件去簽字辦手續。丁齊特意很有技巧地問道:“請問還有哪些費用需要我交?”房產中介則告訴他不必再交什麽費用,該交的都已經交了。


    一般正常的房屋買賣,買賣雙方需要當麵協商,然後簽轉讓合同,再由中介帶著他們去辦各自的手續。可是這一次,買賣雙方沒有見麵,連手續都是分開辦的。宋局長那邊已經簽完字了,隻需要丁齊再去簽字並辦自己的手續就行。


    丁齊下午開著車先去了房屋中介公司,然後拉著辦事人員和各種材料,又去了雨陵區房地產交易登記中心,大約四點半,所有手續都辦完了。他拿到的是一張回執單,憑此回執單在十個工作日之後,攜帶身份證原件到交易中心窗口去取不動產登記證。雖說正式的產權證還要等半個月才能拿到,但憑著手中這一張打印並蓋戳的回執單,就等於房子已經到手了。前後不到兩天時間啊,丁齊從沒見過誰買房能有這麽高的效率!


    這天丁齊回去後朱山閑還沒下班。他去了自己屋,關上門坐在那裏,看著手中的回執單一陣陣發愣。假如在酒桌上聽別人講這麽一個段子,可能隻是哈哈一樂,可是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感覺卻有點不真實。


    自己這算不算敲詐勒索?丁齊仔細回憶了在電話裏和宋局長說的每一個字,就算萬一被錄了音,也聽不出絲毫的問題來。他已經見識了江湖各門高人的手段,隻是對朱山閑的爵門套路還不太了解。朱山閑看似不顯山不露水,不料一出手就這麽高啊!


    思維方式決定了行為方式,朱山閑應該很了解宋銘傑是個什麽樣的人,知道他遇到事會怎麽做,因此才能料事如神。當然,更重要的前提,朱山閑久居官場,清楚薑家初與宋銘傑的很多情況。


    自己這就算是境湖市的有產人士啦?一棟價值二百萬出頭的小樓就到手了?丁齊本沒打算一定要占據這套房子,就是抱著印證的心理去打那個電話的,無論成與不成,具體談買賣的時候總還有回旋餘地。可是沒想到事情快得讓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就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打開門一看,是朱山閑下班回來了。將朱山閑讓進屋裏坐下,丁齊拿出那張回執單道:“朱區長,您太神了!我到現在還沒回過神呢。”


    朱山閑嗬嗬一笑:“以丁老師的專業素質,不是反應不過來,而是心中不安吧?”


    “是的,我確實很不安,平白無故就得了這麽一套房子。我原本是想試試您說得對不對,結果卻沒想到……為什麽是我呢?”


    “因為我的身份不合適,而其他人打那個電話沒用。”說到這裏,朱山閑又語氣一轉道,“其實這是我代表大家對你表達的歉意,好端端的,是我們把你卷進來了,你從一開始就被算計了。另一方麵,這也是我們大家的謝意,感謝你提供的幫助!”


    這位爵門中人做事真是老練啊,一席話把什麽都說了,丁齊一時竟然不知再說什麽才好。朱山閑說這是歉意與謝意,可當時算計丁齊的人並非朱山閑,而是範仰和葉行,至於感謝的意思倒是很認真,丁齊能聽出來。丁齊本以為已經很適應這些江湖人士的手段套路了,現在發現還需要繼續了解與熟悉。這明明是朱山閑做的事,說話時卻代表大家,而其他人肯定也不會站出來反對,無形中等於默認了他的代表。除了謝意和歉意,丁齊也明白,朱山閑這麽做,也等於將他拉進了“自己人”的圈子裏,丁齊卻說不清這是被拉上船還是拖下水了。


    丁齊想了想道:“這套房子,怎能平白無故就成了我的,朱區長可以把它……”


    朱山閑笑著打斷他的話道:“房子又不是我給你的,是丁老師通過正規手續從宋局長那裏買下的。如果你不想要,等到小境湖的事情結束之後,你可把它賣掉或者送人,哪怕還給宋局長都行。我不適合參與,你想怎麽處置也不用和我說!”


    丁齊愕然,朱山閑說得沒錯,這套房子既不是送給朱山閑的,也不是朱山閑送給他的。如果他不想要,最合適的處置方法就是還給宋局長,假如轉賣掉甚至是送給別人,其實都等於他已經收下了。


    可是丁齊心裏也清楚,這棟小樓恐怕是還不回去了。難道再打個電話給宋局長,告訴他自己隻是想開個玩笑、試探試探他?那樣的話不僅是把朱山閑給賣了,也等於是與宋銘傑結仇了。不僅房子還不回去,反而是把人往死裏得罪,或者宋銘傑會認為他的胃口還沒滿足。


    丁齊以前並不認識宋銘傑,可是收到這套房子後,就理解宋銘傑的心態了,也了解這種人的行事風格。也難怪薑副市長進去了,而宋局長還是宋局長。


    事已至此,他抬頭看了朱山閑一眼道:“朱師兄,您的手段高明!事先你把情況都說明白了,但我還是照你說的做了,心服口服啊!這套房子我就收下了,將來假如打開了小境湖,大家一起進出倒也方便。”


    朱山閑仍是嗬嗬笑道:“丁老師客氣了!這其實是你自己的福分,我並沒有做什麽。”


    丁齊從來不是行事拖泥帶水、瞻前顧後的人,否則當初也不會那麽幹脆地就“弄死”了田琦,哪怕麵對一係列後果。他也清楚,如果收了這套房子,不僅是安了宋局長的心,也等於是取得了朱山閑的信任。無論是在官場還是商場、公司還是機關,有時人們是否把你當成“自己人”,空口表態是沒用的,首先要有共同的利益維係。接受了朱山閑代表大家送上的歉意與謝意,就是取得了以朱山閑為代表的這個團隊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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